最后,周墨还是给夏栀发来了医院的地址。

  急诊人很多,夏栀没找到人,抓了个医生询问。

  外面推进来几个酒后打架斗殴的,浑身都是血。医生来不及回答,跑了过去。

  夏栀又拦了个医生,对方听到她报的名字,摇了摇头。

  她正跟没头苍蝇一样准备再去另一边问问,小白叫住了她。

  “夏经理。”

  夏栀回头,像抓住救命稻草,问:“傅烬寻人呢?”

  小白咽了口唾沫:“刚转院了。”他是留下来办手续的。

  夏栀:“转哪了?为什么转院?”

  小白:“……”

  她声音太大,旁边的护士听到看了过来,认出了小白,接道:“你说翻车的那个啊,伤太重我们这治不了,转三院了。”

  夏栀脚底一软,小白赶紧扶住她。

  “我没事。”夏栀摆摆手,“去三院,快。”

  小白想劝她要不要歇一下,因为她的脸色很差,可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也心急如焚。

  可到了三院,夏栀依旧没见到人——傅烬寻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战队其他人都等在手术室门口,夏栀也不知道该问谁,冲着大家挤出句:“他怎么样了?”

  没人吭声,就连平时爱闹的陈觅都异常沉默。

  她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会死吗?”

  闻言薛灵吸了吸鼻子:“姐姐,我们也不知道,医生只说不立刻手术会死……”

  夏栀点点头,没再问了。

  她跟大家一起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手术做了很长时间,期间小白去买了些吃的和水回来,没有人用。后来大家一个个接连不知道去了哪,再回来都是一身烟味。

  只有小白和夏栀始终没动,小白忍不住数落道:“抽吧,都抽吧,等傅哥出来了,闻见你们这一身的味儿,骂你们我可不拦着!”

  傅烬寻不许大家在战队抽烟,之前大家私下都编排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其实谁心里也都清楚,他是为了他们好。

  他们服傅烬寻,却不服小白。陈觅说:“你少管!到时候我提前喷点莽子的花露水,包傅哥呛得闻不出来。”

  马冰:“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香成那样也会被骂。”

  众人笑了。

  但这笑很短暂,和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又很空虚。

  夏栀不知道自己笑了没,她看着大家,目光又仿佛没有任何焦点。

  她的思绪也开始越来越乱,等到周墨赶来时,她觉得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仿佛听见周墨说什么老林疲劳驾驶,翻车的时候傅烬寻为了护着个小女孩,所以伤很重什么的。

  她起身,想凑近听清一些,脑子里的浆糊一晃,人就没知觉了。

  再醒来是在病房,夏栀被周墨进门声吵醒。她看看外面大亮的天色,又看看周墨手里的早餐袋,问:“傅烬寻怎么样?”

  周墨说:“手术做完了。”

  夏栀:“人在哪?”

  “跟你说了,你也没法去找他。”周墨把袋子放在桌上,“就你这样子,别还没下床就又晕了!”

  夏栀扫了一眼上空的输液袋,都是营养成分,说:“问题不大。”

  她又看向手上的留置针头,很有经验地道:“一会儿还有液体要输吧?”

  周墨有点意外地点点头:“这你都知道?”

  久病成医,她在住院这方面是很有经验。

  夏栀直接拔针拔了。

  周墨:“欸!你干什么?!”

  夏栀疼得皱着眉,压着针眼,说:“傅烬寻在哪?”

  “……”

  “他在哪?”

  “……”

  外面有来往的脚步声,夏栀决定出去问别人。

  周墨见她要下床,人高马大挡在她面前:“他人没事,你就先别去找他了,医生让你醒了别乱动。”

  “医生也让你别跟我说傅烬寻在哪了?”夏栀反问。

  周墨不吭声了,人却跟一堵墙一样挡着。

  夏栀身上没力气把他踢走,僵持不下,气性也上来了,扬声道:“你们是不是都有毛病,怎么什么事都不敢跟我说?!有本事瞒一辈子也行啊,过个好几年让我知道,不是让我心里更难受!”

  周墨跟一听就知道这里有事,眯起眼:“……是我兄弟瞒着你什么了?”

  夏栀抿住了嘴。

  “怪不得你说有事要问他呢。”周墨抬抬眉,“你是指他跟王品鸿有过节的事?还是早就知道你是喻神亲姐的事?”他开始瞎猜,“还是说我兄弟没跟你交家底,你不高兴了?”

  夏栀白了他一眼。

  “男人嘛,什么事都逼逼叨的跟你说,你不烦?你认识傅烬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高中被你们一群小女生喊高岭之花的时候,我看你不也挺起劲的。再说了——”周墨刮了刮眉毛,“夏大小姐,就您那任性劲儿,要是凡事都跟你说,你还不跟傅烬寻作个没完?”

  “我在傅烬寻心里就这样?”夏栀瞪着眼,质问道。

  周墨抿抿唇:“没这么夸张吧,但我觉得,跟你谈,他压力很大。”

  夏栀怔了怔,然后给了周墨一脚,要下床,“要说这些就让傅烬寻亲口跟我说,你少拦我,再拦我喊非礼!”

  “你看看。”周墨往床边一靠,“这不就来了。”

  夏栀弯腰穿着鞋。

  周墨看着她手指发抖的样子,别开眼说:“在icu。”

  夏栀登时抬头。

  周墨搓了搓脸,眼下的黑眼圈也是很明显。

  “他没死,但还在昏迷。你去了也见不到人,连门缝都扒着不让你看。”

  夏栀脑子忽然又有种被糊上的感觉,一时缕不顺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好还是坏。

  人没死。

  但也没醒。

  那到底伤得有多重?

  不过至少人还活着。

  这股车轱辘的思维一旦上头,把夏栀变得像惊弓之鸟,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

  她扶着床边站稳,颤颤巍巍往外走。

  周墨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icu不让进,但护士让她隔着玻璃窗看了看。

  傅烬寻待的是四人间,还在里面那侧。夏栀就看见了个侧脸,然后就是他身上贴着的一堆监测用的线。

  这种状况看了确实还不如别看。

  周墨跟过来,递给她手机:“你落病房了。”

  夏栀没表情地接过。

  周墨手插着兜,说:“昨天你晕倒后,有人一直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是你弟。”

  夏栀看过去。

  周墨:“医生说你不严重,我就没跟他说。”

  夏栀收回视线,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好多年了,头回对他这么客气,周墨还挺不适应,他拍拍后脑:“你没事吧?”

  夏栀摇了摇头,往外走。

  走廊上,小白正在跟大家商量要排班轮流在外面守着。

  小白也是抢打精神,说:“傅哥现在毕竟是在icu,外面得时刻保持有个人,咱们谁都别争,两两一组排着队来。”

  这时周墨和夏栀走过来。

  “这又不是打比赛蹲草丛,你们五个这么齐干嘛?”

  周墨开着玩笑,脸上却没一丝轻松。

  小白招了招手:“我正赶他们走呢,对了周老板,刚医生说万一有什么情况,需要跟家属沟通,你通知傅老师了吗?”

  傅老师,是傅烬寻的母亲,是个高中老师,这几个全是学渣,见她就怵。

  周墨揉着额头:“通知了,但没说得这么严重,傅老师人正在外省办事,回来也还需要时间。”

  小白:“那他外婆那边……?”

  周墨果断摇头:“瞒着。”

  老太太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刺激。

  “欸!”小白用力点点头。

  陈觅来队里晚,不太了解情况,说:“傅哥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周墨一脸不待见:“就那便宜妹妹,来了只会添乱,能跟医生沟通个毛线!”

  陈觅:“那傅哥父亲……?”

  还没问完,看见众人的脸色,就悻悻收了声。

  队里不知道谁小声嘀咕道:“傅哥都这样了,家里连个能来的人都没……”

  气氛陷入沉默。

  刚好一个护士拿着单据走了过来,问:“你们谁是傅烬寻的家属?”

  大伙的头都往前凑,把夏栀挤到了后面。

  “昨天缴的钱早就不够了,要去补缴,还要预存一些,你们谁去?”

  小白离得最近,抢先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不佳。

  他掏出手机查看自己的余额,其他人也很默契地掏兜。

  周墨看不过眼:“用不着你们,就你们几个那点钱就别对了。”不过他瞄见数额,也惊了一下,说,“稍等下,我打个电话。”

  手头钱都铺在项目上了,一时也没这么多,他得打回家要钱。

  “我来吧。”

  众人后突然有人出声。

  夏栀拨开人:“我缴。”

  小白怕她是不知道多少,碰了碰她,把单据辏她面前。

  夏栀扫了一看,无波无澜地说:“就这?”

  小白:“……”

  护士打量着她:“你是家属?”

  夏栀抬起头:“是。”

  不知道为什么,回答完这一个字,她整个人忽然就冷静下来了,身体里还有股说不出的劲。

  护士点点头:“钱方面你得有个思想准备,他这种情况住在icu里每天费用很高。”

  “放心。”夏栀说,“他有能耐花多少,我就有本事缴多少。”

  护士:“……”

  夏栀转头交代小白:“我包在病房,里面有张黑卡,密码是六个0,你拿了帮我去缴下费,无论多少都随便刷,之后也是。我现在还有点别的事要去做。”

  不等反应,她握着电话就要走。

  周墨被富婆的操作震慑地愣了几秒,看着她杀气腾腾地背影,追上去问:“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该不会是要在医院作妖吧。

  夏栀看出了他的心思,呼了口气,镇定地道:“周墨,你们说伤情我也有听到,我有个阿姨是这方面全国顶尖的外科专家,我现在要联系她给傅烬寻做个会诊,或者直接让他转院。”

  她平静又掷地有声地说:“我现在是傅烬寻的家人,我要照顾他。”

  周墨从来没有在夏栀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以至于半晌他都没说出话。

  作者有话说:

  莫慌,一会儿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