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云微微一怔，眼里多了几分不敢相信。
叶九天不由疑惑。
“怎么了沈先生……我提的这个要求很难达到吗？”
沈佩云摇头：“并不是，我以为……叶老板会说出一些更加过分的请求，没想到只是唱戏而已。”
叶九天挠挠头：“只是帮你搭个腔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能提出多过分的要求啊……”
沈佩云摇摇头：“人情不分大小贵贱，虽然只是搭腔，但对我来说很重要，别说您想让我去唱一出戏，就算是……您想让我陪您喝上一顿酒，也不是不可以的。”
听到这话，叶九天不由愣了，重重地吞了口口水。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沈佩云。
不愧是漠北的名角，无论是身段，还是长相，都是无可挑剔。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说是勾魂夺魄都不为过，完全就是一副天生的媚骨。
也不知道是在戏里沉浸时间太长的原因，还是个性使然，叶九天总感觉沈佩云的眼神里带着一双小钩子！
扯着他的鼻子走一样。
要是能跟这样的女人喝一顿酒……再发生些什么，这肯定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叶九天也有些动摇，一张脸也不由红了。
看到叶九天这副样子，沈佩云却噗呲一声笑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叶九天竟然还当真了。
“叶老板……今年年岁不大吧。”
“二……二十一。”叶九天回答道。
沈佩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哎呀，才二十一啊，那还真是不大……能有这番成就，叶老板还真是少年豪杰啊。”
叶九天尴尬笑笑。
而这时，钱经理举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
“沈先生，茶泡好了。”
沈佩云轻动鼻子嗅了嗅，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嗯，走吧。”
说完，沈佩云便带着叶九天回到了屋里。
“二爷。”
沈佩云主动接过茶盘，放到了张二爷的面前，同时让钱经理将另一壶送到跛脚工头那边去。
张二爷也是一笑，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茶壶。
“仙儿……还是念着我啊，年年给我送茶叶来，真好。”
张二爷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心里满是期待。
“您快尝尝吧！”沈佩云说着，伸手给二爷斟上了一杯。
二爷拿过茶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可刚一闻，他的表情却变了。
“这……不对啊，丫头，你是不是偷换了我的茶叶？”
张二爷厉声道。
沈佩云一脸委屈：“哪儿能啊？这可是凤仙儿前辈给您的东西，给我八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换啊！”
“你放屁！”
张二爷用力将茶杯敲在桌上，滚烫的茶水都溅出不少。
钱经理连忙拿着抹布跑了过来，帮着张二爷擦去手上的热水：“二爷您小心点！”
可张二爷却没搭理钱经理，伸手一把将他抖开，旋即看向沈佩云。
“丫头，仙儿知道我爱喝雨前龙井，每年给我送的都是雨前龙井的新茶，今天这茶叶明显不是，肯定是你换过了，你还狡辩什么！”
沈佩云掩嘴一笑：“您就没想过，是凤仙儿前辈自己拿了别的茶给您？”
“不可能，仙儿……仙儿她不会给我拿别的茶的，从我们两个一起唱戏开始，她给我泡的就是雨前龙井，她知道我不喝别的茶叶！”
张二爷依旧情绪激动。
沈佩云微微一笑，伸手将张二爷按回凳子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您别急，这个茶叶啊……真的就是凤仙儿前辈带给您的，而她要带给您的话，也就在这茶里。”
“啥？”
张二爷愣了。
沈佩云笑笑：“凤仙儿前辈说了……这人啊，比起木头石头多了一个脑子，多了一份感情，念旧是好事儿，但这人啊……却不能总活在过去里头，要不然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困死。
一种茶叶喝了几十年，一种烟抽了几十年，不只是习惯了这个味道，喝的更是一个念想，但当这个念想不重要了，也就没必要再记住了。”
沈佩云说着，举起倒好的茶水递到了张二爷面前。
“二爷，喝茶。”
张二爷眉头紧皱：“我不喝……丫头，你这云里雾里的说什么鬼话呢？什么叫没必要记住了？”
沈佩云低头一笑，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叶九天。
叶九天点点头，他明白沈佩云这是让他来搭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步上前。
“张二爷，我想……凤仙儿前辈可能是想让您忘了您和她的过去。”叶九天道。
张二爷闻言眼睛瞬间瞪圆，直接站了起来。
“你……臭小子你在这儿瞎说什么，什么叫让我忘了她，我跟仙儿……我跟仙儿之间的事儿，你知道吗？”
张二爷对叶九天是很尊敬的，毕竟这可是个少年成才的大老板。
但一旦扯上凤仙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凤仙儿是张二爷心底的一块儿逆鳞，谁也碰不得。
“我不知道，可凤仙儿前辈知道。”
叶九天直接道。
“她是最清楚你们两个之间事情的，既然……她都说想让您把这些东西忘了，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就像是这个戏台一样。
东西再好，再有纪念意义，这不过就是一个物件儿而已，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唱戏，更不能把之前的那段时间带回来，您就算将这东西留一辈子，甚至是带着入土，凤仙儿前辈也回不来了！”
“臭小子你……”
张二爷眼睛都瞪出了血丝，但却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叶九天说的是对的。
自己现在还留着这个戏台……就是在期待凤仙儿还能回来。
就算他自己已经唱不动了，也已经七老八十了，但还是想再见她一次。
“二爷！”
这时候，沈佩云再次张开嘴巴，道。
张二爷转头看去，只见沈佩云举着一杯茶看着他。
“二爷，您瞧我这脑子……凤仙儿前辈还有一句话托我捎给您，我都忘了。”
“什么话？”张二爷说道。
“您把这杯茶喝了，我就告诉您。”沈佩云笑着道。
这次张二爷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拿过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咂摸一下回味，张二爷愣了一下。
“萱草……这是忘忧茶？”
张二爷自顾自叨咕了一句。
沈佩云笑笑：“没错，这茶……就是忘忧茶，凤仙儿前辈跟我说了，五十年了，那些老一套的繁文缛节，现在的人早就忘了干净了，您要是真念着，您就自己过去一趟，她还在老家那个小院子里，随时等您过去。”
“娘的……”
张二爷笑了，笑着骂了一声，脸上的褶子都挤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了面前的戏台，眼里闪过几丝泪花。
他似是看到了往日的自己，还有凤仙儿在台上唱戏的样子。
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他看了半天，最后低下了头，挪着布子来到了跛脚工头的面前。
钱经理疑惑，想要上前去问，可沈佩云却一把拦住了他。
“不用去，看着就行。”沈佩云笑笑道。
只见张二爷抬头看着面前的跛脚工头。
“孩子，身上带着吃饭家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