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叶九天也是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方片凯噌地一下从三轮上跳了下去，跑向了路边一个土坯房。
而此时在这房间面前，还停着一辆面包车。
看来应该就是那些要账人的车了！
叶九天也是眉头一皱，连忙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知道这些放高利贷的人手段多狠，之前王大虎就是干这个的，当时他可以说是整个石河村的噩梦。
如果方片凯是一个孤家寡人，叶九天倒也不急，但他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妹妹，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出什么意外。
叶九天拳头攥紧，跟着方片凯的脚步走了过去。
刚进门，他就见到七八个男人围着方片凯。
这些男人一个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像极了红绿灯。
而在方片凯背后，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正坐在炕上，一脸担心地拉着方片凯。
叶九天下意识就要上前，可就在这时候，他却发现屋里的地面上放着几箱牛奶，还有两篮子鸡蛋和水果！
叶九天不由纳闷，这方片凯家里连大门都是朽烂的木头，咋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难道是这些红绿灯带过来的？
这也不对啊……他们不是要账的吗？
就在这时，只见床上的那个女孩子张开嘴巴。
“哥，哥你别这么说，侯大哥他们没有那个意思！”
方片凯一瞪眼：“啥就没有那个意思？他们这帮要账的还能吐出什么象牙？不就是要钱吗？”
但就在这时，带头的一个红毛一步上前。
奇怪的是，他一张脸上满是为难的表情。
“方片凯，不，方哥，凯哥，你就饶了我们吧！”
“谁饶谁啊？你们是收高利贷的，你们是村里的混子，我就一个小农民，咱们谁饶谁啊！”
方片凯梗着脖子道。
姓侯的红毛一脸崩溃：“哥，我们都说了，我们不要钱了，你爹之前欠的账一笔勾销了，我们不用你还钱了，你就别跟我们再要钱了行不行？我们真不借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
方片凯直接道。
“你看看啊，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但是……”
“不用但是，继续说，父债子偿是不是天经地义？”
“对……”
“那不就结了吗？”
方片凯一拍手道。
“因为我爹欠了你们钱，所以我要把钱还给你们，但我现在又没钱，所以我没法还，没法还钱，我就是不对，所以你们得先借我钱，我有了钱我才能去赚钱，赚了钱才能还给你们，对不对？”
红毛侯听完方片凯这理论之后，脑子已经完全死机了，只是呆呆地点头。
“对……”
“对就行了。”
方片凯一摊手，向着红毛侯扬了扬下巴。
“再给我二百，我进货！”
红毛侯哭的心都有了，就差给方片凯跪下了。
“大哥，我没钱了，我真没钱了，没法借你了，这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叶九天在一旁听着都无奈。
他听说过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的。
但把放高利贷的人逼哭，方片凯还是头一个。
杠精真厉害！
方片凯眼睛一瞪，一副不满的样子。
“你哭啥啊？我又没说不还你，上个月我不是还了你一百七吗？”
“是……大哥你是还了我一百七，但你从我这儿又拿走一千五啊，我还是亏的呀！”红毛侯道。
“那不是做生意没赚到钱吗？做生意不就是这样有赚有赔吗？”
方片凯说着，又把手伸了出去。
“快点，给我拿二百，这回我保证能赚到钱！”
“大哥，你就别给我们画饼了，你每回都说能赚钱，哪次你赚钱了，我们也不是啥大老板，手里钱也不多，我们也要过日子的……”
红毛侯是真的快崩溃了！
方片凯眼睛一瞪：“你不信是不是？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唉……哥们你来的正好，进来，咱们把账结一下吧！”
说着，方片凯向着站在门外的叶九天伸手招呼道。
叶九天无奈点点头，两步走了进去。
方片凯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阵。
“那个……白菜一共三十斤，七毛一斤，一共二十一，算你二十，花生八毛五，一共二十斤，算你十五，还有地瓜，土豆……加在一起，你给一百三就行。”
叶九天无奈点头，从随身包里点出一百五递了过去。
“不用找了。”
“那不行，我说一百三就是一百三！”
方片凯眼睛一瞪，说道。
“你看啊，我要一百三，你给了一百五，我就是占你便宜，我占了你便宜，你就吃了亏，你从我这儿吃了亏，下次就……”
“行行行，我给你一百三，行不？”
叶九天连忙打断了他，收回五十，拿出了三张十块的。
“别给我，给他。”
方片凯一指红毛侯。
这时候红毛侯却一步上来拉住了叶九天。
“大哥，大哥我们不要钱了，您帮我劝劝他，别让他还我们钱了，行不？”
叶九天哭笑不得：“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不是放高利贷的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红毛侯叹了口气。
“大哥，实话跟您说吧，之前我们是跟着三泰村张子义张大哥干活的人，在九华村放账的。”
放账，是漠北的黑话，代指放高利贷的人。
叶九天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张子义的小弟。
“张子义不是去九华村去干工了？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还混成这样？”叶九天奇怪道。
“还不是被他整的？”
红毛侯恨恨地指了指方片凯。
“这家伙的老爹七八年前在我们那儿拿了两万块钱，赌了个精光，我们还没上门去要，他老爹就吓得上吊了，我们本以为这账就死了，结果去年我们打听到这个小子在这儿，就过来找他要账。
可没想到……我们刚一过来，就被他讹上了，这小子一直说什么……不赚钱就还不了钱，给我们都拖的不行了！”
“那你们……打他啊！”
叶九天说完这话自己都笑了。
他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给放高利贷的人出主意，还是打人……
不过方片凯这小子确实欠揍！
红毛侯一脸无奈：“我们打了……没用啊！”
“没用？”叶九天意外道。
“就是没用，这小子……就跟那个嚼不烂的口香糖一样，打了还来找我们，就是要钱，跟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把钱给他了，结果他越要越多！
加上现在张子义张大哥干正事儿了，也不让我们弄偏门了，我们没了收入，快被这小子拖垮了，我们想去跟着张大哥干活，结果这小子找过去找张大哥告状，我……我们又被赶出来了！”
红毛侯说完，一把拉住了叶九天的袖子，哭丧着脸。
“大哥，大哥求您发发善心吧，让这小子别来跟我们要钱了，我们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