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洲愣住。

  宋西洲瞠目结舌。

  宋西洲:“……”竟、竟然?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神色, 以至于杜闲看在眼里,颇为纳闷儿,嗓音都低了两度,嘀咕:“有那么意外嘛?”

  宋西洲回神:“不是, 就是, 嗯, ”他原本还想保持一下形象,到后面,开始破罐子破摔, “之前我都纠正过一次想法了,没想到又得纠正。”

  杜闲笑了, 说:“对我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说, 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误会。”

  宋西洲诚恳:“没了。”

  杜闲故作狐疑, 眼睛眯起一点。

  宋西洲被他看笑, 问:“我记得, 你之前卖过好几部的改编了?怎么轮到《袁昭》,就想着自己投资?”

  杜闲摆摆手,说:“这不是不一样嘛。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有的东西,是工作。但有的东西呢,是自己喜欢。”

  宋西洲:“唔。”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们讲话的时候,宋西洲还穿着戏服。

  整部戏并非原原本本按照剧内的时间线拍摄。他们已经进组有一段时间了, 可今天,宋西洲身上的是袁昭刚刚出场、还没有上任时穿的普通衣袍。

  走在路上, 谁也想不到,他会成为日后名满天下的“袁青天”。

  杜闲看他,越看越满意,道:“也不能说不喜欢之前那些。都做了这一行, 肯定还是有感情在。但袁昭的话,我这么和你说。他很早之前就出来了,可是,一直到我开始写东西的第六年,我才慢慢觉得,是时候、有能力把他写出来。”

  宋西洲听着,斟酌:“我也有感觉到,袁昭好像比你的其他角色要立体,没那么商业化。”

  杜闲笑笑,说:“要是卖给别人去拍,一些‘阴影’方面的东西十有八`九就被删了。所以呢,干脆我自己来。”

  宋西洲理解他的心态。因为特别,所以不愿意将就。

  宋西洲:“……”嘶。

  他面色不动,说:“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你想的也没错。一开始我说想拍这部剧的时候,经纪人其实不太赞同。”

  杜闲刚刚那话,透露的意思实在太多。宋西洲直觉,自己不应该继续探究下去。

  他岔开话题,杜闲听着,惊讶:“那你怎么来了?”

  宋西洲回想:“当羽\熙时她就是说,如果一定要拍,最好和剧组商议一下,对里面一些情节做出调整。”

  杜闲眨眼:“哈哈,我就说吧?”

  宋西洲:“但是……”一顿。

  他觉得杜闲应该也感受到自己“不想被牵扯进光瑞老板家事”的意思了。青年看似在笑,视线却垂下一点,显出几分散漫。

  似乎是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却被想要分享的人委婉拒绝。不至于翻脸,但确实被扫了兴致。

  这种感觉很微妙,宋西洲甚至不确认自己有没有想多。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如果他只把杜闲当做工作上的合作者,这会儿就应该顺着屿汐*团*隊“修改情节”的话题,去谈市场的喜好、观众的口味。

  相反,如果他更愿意把自己和杜闲的交往私人化,这会儿,则可以说——

  “我没答应。”宋西洲轻声道,“我觉得,袁昭这个人物的魅力就在这里。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完美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畏惧地迎难而上。

  “‘人生在世,总要为什么东西负责’。这句台词,有段时间是我的座右铭。

  “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些状况,觉得天昏地暗。要是没有被袁昭‘点醒’,现在都不一定能坐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杜闲一点点坐直身体。

  意外的成了他。杜闲问:“剧本应该是夏天递给你的吧?”距今也不过几个月光景,“事情解决了吗,要不要帮忙?”

  讲话的同时,关切的目光落在宋西洲身上。

  宋西洲忍不住笑了,回答:“已经没事了,谢谢。”

  杜闲端详着他的神色,确定宋西洲表情里真的没有一点勉强,才说:“再有问题,一定找我。”

  宋西洲答应:“好。”

  杜闲像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但这会儿,不远处,有人喊:“西洲,过来一下。”

  新的拍摄要开始了。杜闲:“去吧,顾导叫呢。”

  宋西洲点头,起身。

  他身姿挺拔,哪怕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都难掩一身清俊气质。

  杜闲看他走远,端起泡着枸杞的杯子,又朝椅子上靠了过去。

  人忙起来,很快就忘了前面聊过什么。直到又几周后,拍摄地点换到南城的一个影视基地。看到宋西洲的经纪人出现在剧组,杜闲记起:“你还没说呢,后来怎么又改变想法了?”

  宋西洲没听明白:“改变想法?”

  杜闲提醒他:“嗯,不是说你经纪人不支持吗。”

  宋西洲恍然,回答:“我当时是挺矛盾。”

  因拍摄进程的变化,他身上的戏服精致许多。不再是刚刚上任的小官,而是已经在一地有了名望,走在路上,偶尔还要被百姓塞一篮子瓜果鸡蛋。

  杜闲坐在一边,喝着由经纪人送来、宋西洲请整个剧组吃下午茶的饮料,手里还拿着一块曲奇,一边“咔嚓咔嚓”地咬,一边问:“矛盾什么?——咦,这是哪家的,味道真不错。”

  宋西洲先回答后半句:“五福路上的一家甜品店,招牌带着‘潮声’。我之前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后面再定下午茶,就都是和那边联系。”给大师打个广告。

  杜闲:“哦哦,回头把店名给我发一下。”

  宋西洲答应了,这才继续道:“一开始,我虽然喜欢这个本子,但也没有觉得一定要选。经纪人那么说以后,我还想着,是不是把本子交到一个还没什么话语权的新人身上,才算是对剧组负责。”

  杜闲惊恐,说:“啊?我的袁昭差点没了?!”

  宋西洲被他逗笑了,说:“是差一点。但我前面不是还和你说吗,就在我特别犹豫的时候,我又把本子翻开看了看,正好看到袁昭和太子争论的那一场戏。我一下子就看进去了,加上前面、后面的几节,翻了整整一个晚上。后面天亮了,我也差不多下定决心,开始考虑试镜的事。”

  杜闲:“嗯哼。”

  “能写出这种作品的编剧,肯定是对成品有要求。当时把本子递给我,”宋西洲颇有自知之明,“应该是因为当时《上青天》正在播出,我还算有热度。但是,真不能确定,我能拿到角色了。我想着,这可不行啊,得继续揣摩。”

  杜闲笑了,说:“然后就写了三万字的人物分析?”

  宋西洲有点不好意思,说:“也是在其他工作的间隙写的。”

  宋西洲说:“结果?”

  杜闲:“谁知道你这么上心。文档一发过来,我就觉得就是你了,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袁昭。”

  宋西洲没听明白:“看中?”

  “对啊。”杜闲耸耸肩,“《上青天》的开头,你被追杀,假装了一段时间凡人,对吧?我那会儿看到了,就在想,有点那个意思,可以让你试试袁昭。”

  宋西洲哑然,说:“真没想到。”

  杜闲说:“我也没想到。三万字的人物分析就算了,你来试镜的时候,剧本翻的比我手上的都旧。”

  宋西洲听着,再想到杜闲当初那句“袁昭的确应该是那个样子”,感受又有不同。

  “结果你走太快了。”杜闲怨念,“我都没来得及问你要联系方式。”

  宋西洲咳了声,心想,当时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嘛。

  “早知道。”杜闲说,“我就应该提前打印一个牌子。”

  宋西洲:“牌子?”

  “那种摆在桌子上的。”杜闲比划,“这么高,这么宽。上面写清楚,‘编剧’。”

  宋西洲忍俊不禁。他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承认:“对,这样的话,我肯定不会直接走。”

  杜闲斜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说:“好哇,原来这么馋我袁昭写手的身份。”

  宋西洲心想,这话好像怪怪的。但是,不算错。

  他转而说:“那你呢?馋我——嗯,和你对角色的理解差不多,能把袁昭演出来?”

  这下子,轮到杜闲抽了口气,喃喃开口:“好像是这个意思,就是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先是一起沉吟思索,而后,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宋西洲和杜闲同时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