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月袭千佛洞

　　馆长是一个突破口，安娜可以经由此处，找到迫害海莲娜公主的不法之徒，而我则想通过馆长，了解公主的内心。毕竟，馆长的蛊惑只是开始，而公主消失于唐卡，才是这件事的核心。

　　“我们去见馆长？”我问。

　　安娜长出了一口气：“没错，没错，我们应该见见这家伙……叶开，找不到海莲娜，找到了馆长也是一个收获，把他交给皇室，也能减轻我的压力。这么多天来，我一直苦苦思索，如同困在船底的海囚一般。如今终于……终于可以稍微解脱了！”

　　我真心替安娜高兴，虽然她的职位和权力远远高于我，但我觉得，当两个智商接近的人一起共事，一定能够达到某种共鸣，产生新的灵感。

　　唯有如此，双方才能砥砺前行，全都取得成功。

　　我们离开了那个小小的博物馆，一直向北，到了一条暗河的南侧。

　　在安娜带领下，我们沿着河岸步行右转，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酒馆里。

　　很显然，这是她的一个秘密审讯据点，与皇室没有半点关系，也不会引发任何舆情。

　　我们进了小酒馆的地下室，馆长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缠着电线，刚刚很有可能已经遭受了电刑。

　　见到我，馆长猛地挣扎了一下，眼中有了希望的亮光。

　　“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修行是一件伟大的事……月袭千佛洞，是世界末日……月袭千佛洞，天狗食月年……你们不懂，这是人间天机，我告诉公主，她天资聪颖，学习一天等于是普通人学习一年，她去了千佛洞，阻止天狗食月，这不关我事，我也只是从古代典籍中知道这种诡异变化……”

　　安娜亲手搬了把椅子，放在馆长对面，然后招呼我坐下。

　　我相信安娜的手下还有很多种酷刑，还没有施展在馆长的身上，现在他就招供，真的算很聪明。

　　“好好说一说，公主失踪先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如果我们找到她，你就立了大功，最少也能将功折罪，总之现在我们是来帮你的，千万不要打错了算盘，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解脱。”

　　我不想吓唬对方，也不想耽误时间，只希望双方精神合作，让这件事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馆长摇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刚才他们做了记录，你看看记录就明白前因后果。我真是冤枉的，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能修行到进入唐卡的地步，而公主是自己达到的，这就与我无关了……”

　　馆长始终为自己开脱，千方百计要我们明白，公主失踪跟他毫无关系。

　　有人把审讯记录送过来，安娜看了一遍，然后交给我。

　　馆长刚才说千佛洞即将发生天狗食月，这种可怕的天象变化就会引发当地剧烈的形势变动，古代天文学家早就做过精确的观察，只要发生天狗食月，当地就会大难临头，如今科学高度发达，人类已经破解了天狗食月之谜，但是在古代人那里，这却是一种恐怖的神话。

　　我耐心地告诉馆长，要他把认识公主之后的每一件事讲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脱。

　　馆长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叙述，起初还磕磕绊绊，到了最后越来越流畅。

　　原来，他是从一名黑客手中买到了海莲娜公主的资料，才会跟她搭上关系，他的本意当然是骗财骗色，但后来从公主的言谈中，他知道公主对修行非常痴迷，并且愿意为此开一张大额支票。

　　馆长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介绍修行常识的同时，从公主那里拿到了八百万，这等于是公主向他缴纳的学费。

　　公主消失在唐卡以后，馆长急于掩盖罪行，所以把自己的电脑和手机全都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但他却有一种好奇心，总想知道公主遇到了什么，为何最终变成这种模样。

　　他也到大英博物馆去研究那些唐卡，但最终没有形成突破，只是闭门造车，如今安娜找上门来，他知道躲不过，赶紧招认跟公主划清关系。

　　安娜有些失望，她想不到自己追查了这么久，线索竟然从这里断开了，如果到此为止，很显然无法满足英伦皇室的需求，女王陛下也不会满意安娜的工作，等于是半途而废。

　　“既然这样，你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安娜突然把枪对准了馆长的太阳穴，这当然只是恐吓，她不会真的开枪，也不会在这种时刻杀人。

　　馆长哭叫起来：“这件事跟我无关，你们杀了我，就是冤假错案，公主的修行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当她真正洞察了莫高窟的奥秘，那就是全人类的永生希望——”

　　安娜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只想知道公主去了哪里？现在，你最好告诉我公主的下落，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这其实是一个死结，我观察到馆长刚才说的话应该都是真话，他在跟公主谈论修行之道的时候，并非真正的修行者，对这些事情仅仅是道听途说，现在我们需要找到公主，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

　　我把安娜拉出去，低声告诉她：“还是留一个活口，让他在这里苟延残喘，直到我们抓住真凶为止。”

　　这就是我的计划，所有人都不能死，哪怕仅有一丁点的作用，也要留到最后，毕竟我们现在的证据有限，要想说服英伦女皇，海莲娜公主永远都回不来了，就必须将这些文字和视频资料，让安娜交给英伦女皇，由她来定夺，这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做事的正常原则。

　　安娜十分恼怒：“叶开，我们苦苦追寻了这么久，想不到却是一场空，这家伙蛊惑皇室公主，直接把他交给英伦女皇，一枪毙了，也就不会出错了。”

　　这种一刀切的做法当然可以一劳永逸，但是却斩断了全部线索，无法继续追查下去，那些埋藏的秘密也永远不见天日。

　　“冷静，冷静，冷静。”我笑着面对安娜气急败坏的一张脸。

　　在所有媒体那里，安娜是整个英伦三岛为数不多的成功人士之一。她为英伦皇室立下汗马功劳，居功至伟，受到所有年轻一代的尊敬。

　　这其实是表面现象，只有那些长期居于高位的人，才明白“高处不胜寒”的真理。

　　她如此暴怒，就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无能，穷尽全部力量，竟然无法找到公主。这种极度的失败，仿佛一座须弥山，压在她头顶上，让她无法翻身。

　　“叶开，告诉我，到底是谁抓走了公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人好好地就会进入唐卡……唐卡是二维世界，人是三维状态，怎么可能融合在一起？呵呵，呵呵呵呵，这已经违背了物理学的真理，简直是悖论，是胡说八道，简直荒谬之极……”

　　我当然不希望安娜大肆杀戮，让这个馆长死的不明不白，现在我们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公主到底是受到馆长的蛊惑，还是自己在修行上有了崭新的顿悟才会进入唐卡，既然不能确定真凶就盲目杀人，那可太不明智了。

　　我出现在这里的主要作用，就是阻止安娜大开杀戒，这将会给英伦皇室带来极大的名誉损害，让安娜过去半生的努力化为泡影。

　　她应该能够名垂青史，而不是晚节不保。

　　“叶开，看着我，让我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手下全都是酒囊饭袋无用之徒，他们做事永远不动脑子，只是无能的机器！”

　　她这样说当然是不公平的，每一个能够跟随安娜的人都经过千挑万选，并且是智商、情商高不可及的人，很显然，公主消失于唐卡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就算是大侦探福尔摩斯起死回生，也未必能迅速抓住焦点，解开谜团，让这些人去解决这个麻烦实在是强人所难。

　　“安娜小姐，把馆长交给我，我来让他开口，相信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就能得到让你满意的答案。”

　　我的承诺让安娜有些意外，她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火花：“叶开，如果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我会把他交给你，这件事的重担也都压在你肩上，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你放心，只要你立下功劳，我一定会把你推荐给英伦女王，让你得到重重的封赏……”

　　这些普通人最关心的问题，对我来说反而毫无意义，如果找到公主就能揭开唐卡里的秘密，也能找到失踪的唐晶。

　　任何人都无法跟随我的逻辑思路，就算是茉莉也只会认为，我留在英伦三岛是为了帮助安娜，跟唐晶毫无关系。

　　在我的安排下，安娜带着她的人撤退，只留下我和馆长，而且我把馆长带到了小酒馆的柜台前，而不是在幽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这个人惊魂未定，胸口起伏，看起来紧张至极。

　　他的手上留着十几道醒目的伤痕，那是刚刚遭受折磨的时候留下的。

　　他看着我，对我并非十分信任，而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放心聊聊，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只想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当然，这个问题你也无法回答，这一次我们遭遇的是高难度的谜题，凭借个人的思想难以破解，假如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想法，形成激烈的头脑风暴，线索也许就出现了。”

　　我极力安抚对方，让对方的情绪冷静，然后智商恢复正常水平。

　　在三番两次的恐吓之中，馆长已经陷入了精神混乱，我给他倒了两杯烈酒，任由他一次性灌进去，脸上升起红晕，这才平静了很多。

　　“年轻人，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国家间谍，而你是一个善良的外乡人，我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假如明天安娜小姐想再次枪毙我，我也毫不可惜，因为我掌握了海莲娜公主的秘密，那也是天狗食月的秘密……”

　　我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很多时候野外寻宝，就是要从当地百姓口中知道跟宝藏的所有传说，越是神乎其神的东西，我就越有耐心听下去，并且从那些混乱线索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现在又是如此。

　　馆长借着酒劲，向我讲述了他跟海琳娜公主认识并且交往的过程。

　　原来，馆长不仅仅是个艺术家修行者，而且曾经是一个催眠师，所以两个人通过互联网交流的时候，他成功地使用了语音催眠术，引导着公主进入了另一个幻想世界。在那里，公主不断看到诡异的景象，并且向着馆长描述。

　　馆长是个高智商的人，不管公主的描述多么混乱，他总能够理清脉络，并进一步指导着公主继续向前，于是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和公主合力探索那个幻想世界，也就是他昨天提到的天狗食月、月袭千佛洞。

　　这段描述非常混乱，所以我对他的话进行了简化提炼，大概意思是下面这样——

　　公主看到一轮明月照着敦煌城，并且照进了莫高窟千佛洞，借着月光，公主也走进了那些神秘的洞窟，在一幅幅壁画之间流连徘徊，她热爱这种古老的华夏艺术，真正到了艺术品的集中地，就再也无法离开，甚至想到要在这里出家修行，终生陪伴青灯古佛，变成真正的修行者。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有一些东西在月光里出现，也许是来自月亮，也许是来自某个黑暗的角落，总之那些东西已经进入了莫高窟千佛洞。她很慌乱，知道就连莫高窟也不是世外桃源，很多黑暗的力量正在向这里集中，越光越明亮，那些东西就越暴躁，仿佛潮汐一样受着月光的吸引……然后，她就看到天狗食月的大自然现象，原本明亮的月光，几分钟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公主预感到，就在莫高窟千佛洞，将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

　　叙述到这里的时候，馆长缓缓地闭嘴，紧皱着眉头：“年轻人，我无法理解公主的感知未来的能力，她告诉我，那些黑暗中的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人们甚至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可是他们真的一直潜伏在那里，似乎在窥探莫高窟的秘密，任何人取得了高明的见解，都会被那些东西捕风捉影直接拿走，还有很多人遇到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就会被这些东西乘虚而入，窃取了他们的身体。公主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如何才能灭亡？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进入唐卡，远离这个混乱的杀戮世界，她热爱英伦三岛，也热爱皇室，可是她无法阻挡这些诡异的变化来临，就好像人类永远屈服在大自然的肆虐呼啸之下，根本毫无办法，人定胜天更是一句空话……在巨大的恐慌面前，公主选择了逃避，但是她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知道那必定会变成现实，所以她要在短期内找到一条逃避的线路，保全自己，获得永生……”

　　事情似乎已经变得非常明显，海莲娜公主虽然是个修行者，却没有修行者的大无畏精神以及仁慈的胸怀，相反，她为了自己选择逃避，引发了一系列的寻找活动，导致英伦皇室过去的很多活动都取消了，只剩下寻找公主这一项。

　　我没有打断馆长，任由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可是这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别人就无法逆转，馆长只不过是叶公好龙，了解修行的法则，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决定，要痛下苦功，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我又给他要了一瓶酒，任由他自斟自饮，馆长其实是个可怜虫，只有伟大的想法，从来没有付诸于行动，相反还把公主绕了进去。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我根本没有对公主有任何损伤，她的离去只能证明，一个安静的灵魂突然觉醒了，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表现出自己的动作，这才是对这个世界的高度负责。”

　　面对着馆长，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耐。

　　他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没有勇气，也没有担当结束这件事，让公主免于遭受侵害。

　　“馆长先生，如果让你自由猜测，你觉得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既然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那就必须帮我们找到公主，并且把公主带回来。

　　那位馆长愣住，他大概也想不到我竟然如此执着，到了这时候还想拉着他一起找人。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让我阅读他和公主的谈话记录。

　　很快我就发现，记录当中有一个非常醒目的地点，位置就在这家小酒馆。

　　我是一个遇到任何事情都想弄清楚逻辑关系的人，现在馆长和公主的对话就给了我这样的灵感，我相信如果公主还活着，也会像我一样思考问题，他把这些记录给我看是一种逃避，也是当时情况下不得不做的一种决定。

　　我淡定的告诉馆长：“或许我又猜对了一件事，你和公主之间绝对不只是线上的交流，而是做过一次或者几次线下的交流，所以你们知道彼此的需求，任意发展下去，就会做出对不起英伦皇室的事情，是不是？”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评判馆长的好坏。

　　现代社会中，很多人之间的交往，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就会越过最后的防线，我更愿意听到馆长说他喜欢公主，会竭尽全力保护公主，不受任何伤害。

　　“年轻人，你想得太细了，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我从来没有在线下见过公主，只是在互联网上！”

　　既然这个问题没有那么重要，我就暂且放过，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接下来的时间，我发现馆长越来越心虚，就是因为我戳穿了他的谎言。

　　他们曾经在线下见面，英伦皇室的怀疑又被证实了，既然公主是英伦女王最喜欢的一个晚辈，她犯了道德上的大错，就等于是打了英伦女王的脸，谁都无法承受。

　　馆长正在撒谎，而我不想揭穿他，就必须提高警惕，免得遭到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