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眸，恬静、幽深，如微风吹过，泛起波澜的湖。
“琉璃……”
我呢喃自语，微微转头，才发现我此刻枕在琉璃的腿上。
云海就在身下，山川河湖在急速后退。
琉璃驾着云，正带我去往远方。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呼吸也极为困难，像是被山压垮了整个身躯，骨茬刺穿了五脏，没有哪一处是好受的。
琉璃伸手，微微将我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理顺，抬头看向远方，说道：“快到了。”
她的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一样。
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安。
但我更疑惑的是，琉璃怎么出来了？
她为了镇压天神，被烛九阴连同天神一同封锁在了山中。
犹记得我被宋天宝按入黄泉之中，没能挣扎，就此昏厥。
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昏迷了多久？
那一场大战，结果如何？
一个个疑惑压在我心中，我想开口问，却觉得喉咙刺痛，像是被一柄冰锥刺入其中，一旦开口，声带震动就会牵扯出更大的伤口。
似乎知我疑问，琉璃紧了紧握着我的手，轻声道：“等一下再说，现在别开口。”
闻听此言，我缓缓闭上眼睛。
太疲惫了，我能感觉到生机在不断流逝，犹如一根蜡烛，在风中摇曳，随着蜡油减少，烛火也在微弱。
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琉璃按下云头。
我睁眼往下看，这里群山环绕，犹如群龙聚首，拱卫一处。
这是哪？
我们落下山中，来到了一个山谷，也即是群龙聚首的位置。
才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云雾缭绕，天地灵气异常活跃。
哪怕没有运转修为，我都觉得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随着深入，周围的温度高了一些，却不闷热。
琉璃拖着我一路前行，当她止步，我听到了水声。
而后，琉璃将我放下，放入了一口泉水之中。
只一瞬间，我便感到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像是久旱逢甘露。
身体在急速修复，经脉连接，血肉充盈，伤口愈合。
这一口泉水，很热，不知道温度有多高，哪怕在修补我的身躯，我也感觉像是被扔进了熔岩中炙烤。
明明应该感到滚烫，可我却浑身发抖，来自灵魂深处的阴冷，仿佛将我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放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记忆尤深，不能忘却。
这是，黄泉之水的阴寒！
哪怕肉身中的大道法则被这口泉水洗净，可灵魂深处，却没法祛除。
明明身处高温，可我却冻得浑身颤抖，甚至脸色变得青白，意识都逐渐模糊。
这时，琉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泉水叮咚，让我一瞬间恢复清明。
“宋天宝败了……”
她缓缓将我昏迷后的事告诉我，也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减少痛苦。
随着她缓缓道来，我明白了后续的事。
宋天宝败了，败在了我这个上蹿下跳，明明弱小，却异常恶心人的“老鼠”手中。
他最终还是逃了出来，拜托了奈河的吞噬，可却身受重伤，五方鬼帝联手，便将他压制。
最终，他狼狈逃离。
而那些冥土势力，诸多鬼魅，也兵败如山倒。
我被黄泉水吞噬，哪怕是钟馗，冒险潜入一段距离后，也被逼得缓慢逃窜出来。
只是几个呼吸，他就被冻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一身修为都差点被洗刷掉。
就当他满面悲痛，以为我将永远葬身黄泉，永受黄泉水冲刷灵魂之苦直到死亡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冒头。
千灵泽的那头老鳄鱼，竟然没有逃跑，反而在钟馗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跳入黄泉水中，用他这数千年来的修为，换来了我的一线生机。
但他将我拖出黄泉时，我已经如一个破布袋子一样，灵魂都开始淡薄，随时可能消散。
而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身修为被消磨大半，差点死在了黄泉之中。
钟馗不知道老鳄鱼为什么这么做，但最后还是保了他一命，将他镇在了九幽地狱之中。
而我则被钟馗迅速带出了地府，寻求解救之法。
就是那一刻，琉璃刚好将那名天神的修为和精华榨取殆尽。
我现身人间的瞬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立马察觉到了我的生命危机。
最终，她找到了我们，带我来到了这里。
“只是濯垢泉，相传为金乌坠落所化，蕴含着天地间至阳至刚的灵气，正好与黄泉至阴至寒相克。它能洗刷你体内乃至灵魂中，黄泉水留下的痕迹，修补你的伤势。”
“但，你必然异常痛苦，唯有熬过，才能得到心声。”
竟然是濯垢泉。
我没想到，琉璃竟然会知晓这种地方。
但这不是我现在关注的。
此刻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被撕裂了。
琉璃说的没错，濯垢泉和黄泉水正好相克。
我体内黄泉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楚，身体甚至已经被修复。
可，灵魂却太难了。
两种道则好像将我的灵魂当做了战场，在拼命厮杀，互相撕扯、碾压。
或许其中一方终将战胜对手，可我的灵魂，却将遭受惨重的伤势。
哪怕琉璃不断开口，与我说话，我依旧没法承受这种恐怖的痛苦。
意识在模糊，声音、触感……一切生灵的感觉好像都在离我远去。
正当我以为我将会这样死去时，灵魂之中，一道道印记似乎被惹怒了，终于缓缓绽放光明。
这，是烙印在我灵魂之中的道痕，是当初奈河带着我横渡光阴时，洗刷道痕留下的印记。
一道道痕迹浮现，有的像刀、有的像剑、有的像拳头、有的像爪子……
一个个印记，将我的身体全部覆盖，仿佛一块强力的粘合剂，强行将我即将碎裂的灵魂沾黏在一起。
而濯垢泉在这当中，不断攻击，黄泉留下的痕迹，终究没有后劲，结界败退，最终被消磨干净。
而后，濯垢泉开始修补我的灵魂。
可我此时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那些印记，此时在我眼中不断闪烁，一条条道则显现，被我观看，任我理解。
我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摒弃了一切杂念。
当我苏醒时，我恍然发现。
我，步入了第七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