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潮坐在轮椅上,穿着手工高定的顶奢休闲西装,蓝灰色的纤维布料勾勒出硬朗的肩臂线条。

  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但张忠明显然眼瞎,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怎么残|疾|人也来维权啊?”

  谢潮眸色渐深,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一些肃然,也懒得和他废话,“小蒋,现在就报警,我们在这里等着。”

  他完全不搭理张忠明,目光扫过家里的小朋友,落在苏翎的脸上,再一寸寸地抽离。

  “谢诺,有苏老师在你应该吃不了亏吧?”

  末梢音调上扬,带着点儿说不清的意味。

  苏翎也不知这话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谢潮看着她,又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幸好来得快,你还留了一件事让我们做。”

  苏翎想想也是,这男人再晚来一步,她都报完警了。

  蒋思博在一旁连打了几个电话。

  稍后,他回来看着张忠明,语气冷硬:“张先生,我老板是‘河清香榭拍卖行’的负责人,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清楚,前些日子你去‘河清实业’想要合作,那是我们旗下一家很小的分公司。”

  张忠明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肥肉却在抖动。

  蒋思博办事牢靠,根本用不着再解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意思了。

  不管张忠明之前的产业如何发达、如何血赚,想要和真正富了几代的豪门对抗,那就是以卵击石。

  ……

  出警之后,警方严肃处理了此事。

  尽管只能对张忠明拘留五天,罚一点款,但怎么也起到了威慑作用,出了一口气。

  本来他还张牙舞爪,嘴里不干不净地叫着什么“你们这些王八蛋给我等着”、“老子弄死你们”……被警察警告以后,才消停下来。

  胖男人这时候才有些腿软了,张嘴向他们求情,硬是被架了出去。

  张炳炳哭到都有心理阴影了,估计以后也不敢再在学校作妖。

  而作为班主任的祝礼巡,稍后也得去警局协助笔录。

  他趁着苏翎去洗手间的时候,来到谢潮面前,还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谢总,刚才都没来得及介绍,我是谢诺班上这学期刚来的班主任……这事儿确实是我没处理好。”

  他顿了顿,刻意地说:“我还是您未婚妻苏翎以前的校友。”

  谢潮英眉挺鼻,容色夺目,相比之下,祝礼巡的这点颜值就根本不够看了。

  此刻,男人神色一顿,脸上还是淡然:“……是吗?”

  祝礼巡:“没想到她能找到谢总您这么好的归宿……她以前因为‘打人’,连研究生都被退学了。”

  他说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无非就是想和谢潮确认,谢家是否知晓此事。

  苏翎本事再大,难道真能攀上一个如此有权有势的人家?

  豪门不是最讲究这些礼义廉耻了?

  谢潮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光从他额头一掠而过,“打的就是你?”

  祝礼巡:“……”

  谢潮看他表情就知道猜对了,他慢条斯理地笑着:“虽说打人有错,苏老师被退学也算受了教训,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打别人?”

  祝礼巡:“……”

  他完全没料到,他妈的这个谢家的富二代居然和苏翎一个鼻孔出气??

  脑子瓦特了?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谢潮不再多费口舌,他宝贵的时间不可能花在这种人渣身上。

  于是转头对蒋思博交代了一句:“小蒋,你和学校校董事会的人知会一声,这男的直接开除。”

  蒋思博:“好,我这就去办。”

  谢潮:“这学校要是再不靠谱,就安排谢诺转学。”

  ……

  苏翎去洗了个手。

  出来的时候,谢潮正在不远处等她。

  “辛苦苏老师,还要来学校处理麻烦。”

  苏翎眼尾细而略弯,透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辛苦’是还好,老板,奖金的事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谢潮:“考虑什么,不是该考虑你怎么成了未婚妻?”

  苏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又想找回场子,只能硬气起来:“哦,所以谢老板意思是,未婚妻就可以白|嫖吗?”

  苏翎纤长的睫毛下,瞳孔黑亮,灵动生情,就这么自然而然看向他。

  谢潮:“什么未婚妻,什么嫖不嫖,既然为人师表,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苏翎勉力勾了勾唇:“……哦?你确定吗?”

  谢潮看她一眼,这时,他又挪开视线,瞥向了不远处,“……等一下让蒋思博把车开过来,你看,是不是要再安抚一下熊孩子?”

  将近傍晚,暮色迟迟未落,为校园里的建筑镀上一层辉芒。

  对面是体育馆一楼通透的落地玻璃,宽敞高级的设计,让四周充满奢华的质感。

  小家伙戴着防晒帽,独自坐在教学楼外的阶梯上。

  孑然的背影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迷惘。

  苏翎忍了忍笑意,一本正经地上前。

  男人不动声色地转动轮椅,在他们身后看着。

  苏翎坐在小朋友身旁,支着下巴:“所以被欺负的事儿,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谢诺依旧死死地低着头,双手抱着帽檐,“就,没什么好说的啊。”

  苏翎:“你觉得丢脸吗?”

  谢诺像是有了反应,小胳膊抖了抖。

  苏翎继续不客气地一波分析;“既觉得丢脸,又怕告诉家里没人出头替你摆平,反而让人嫌弃,这样更没人喜欢你了……是吧?”

  她一字一顿,就像锋利的长矛,刺穿孩子已经节节溃败的盾。

  谢诺:“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苏翎:“谢诺,老师也被欺负过,老师的朋友也被欺负过,被欺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根本不是你的错。”

  谢诺愣了愣。

  ……苏老师骗他的吧?

  在他眼里,苏翎简直比那首“孤勇者”里唱的还要牛批,她也会被欺负吗?

  谁敢欺负这种女生啊!

  苏翎:“可是在学校受了欺负,回家就迁怒他人、苛责他人,那你也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

  她哀叹一声,很无奈的样子。

  “我犯过这样的错,用了错误的方式解决问题,吃过大亏,所以才把这个经验教训告诉你。”

  “我们要利用最合适的武器保护自己,也要尊重他人。”

  但苏翎没告诉谢诺的是,自从撞见祝礼巡,她脑海里就回放着如电影般一帧又一帧的片段。

  那时候不论是她,还是迟慧慧,或者符瑾。

  她们都知道没有人会伸出援手。

  所以苏翎选择“自卫”,在祝礼巡将食堂的塑料椅扔向她的时候,她反手接住,冲动又异常冷静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听及此,谢诺肉乎乎的小手扯住帽檐一角,一点点地往下拉。

  就像小小的屠龙勇士,精疲力尽地卸下他的盔甲,带着浓重的落败感。

  男孩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睫下方打出一层阴影。

  他眼圈泛红,呜咽地说:“……我只是一只小喷菇。”

  最近小朋友沉迷《植物大战僵尸》,说出这样一句话并不意外。

  “小喷菇”是一种短程射手,敌人接近之后,每次攻击会喷出一次孢子,但白天会睡觉。

  所以,这很像他啊。

  面对张炳炳在学校里明目张胆的嘲讽和伤害,总是束手无策,他们集结成群,却不是来做朋友的,而是为了攻击他。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在白天出没的小丧尸。

  谢诺没想到的是,苏翎轻轻拍了拍他。

  温热的指尖包裹住他尚且瘦弱的肩膀。

  随后,她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柔而坚定:“可是你不知道吗,小喷菇可以被咖啡唤醒的哦。”

  谢潮始终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这一刻,也莞尔地笑了起来。

  谢诺一时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最终“哇”地一声,彻彻底底地放肆大哭。

  ……

  S市的夏天就是暴雨频繁光顾的时段。

  雷声不绝于耳,雨水总会掺杂着芳草清冽的味道。

  苏翎趴在客房里柔软的大床上,翘着线条性感的大长腿,正和符瑾打电话。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住谢家了叭。”

  符瑾:“你这么能干,谢老板不一定会放人呢。”

  “你还好意思说,最拉跨的就是你!”

  苏翎是通过符瑾把简历发给蒋思博的,也没想到她偷偷动了手脚。

  先前她还奇怪,怎么谢潮从来没问过退学的原因。

  符瑾:“谢老板至今都没开口要你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什么玩意儿。

  苏翎揪着拖鞋上的小花边,突然一个激灵:“……对了你没和蒋思博吵架吧?看你心态没爆炸,应该没有吧?”

  其实从学校回来的当晚,蒋思博就找符瑾谈了这事。

  当时,他严肃地说:“这事可大可小的,我们工作都是签署正规合同的,有法律效应,你不是在帮她,是害她知道吗?”

  男人在工作上的严谨与谢潮如出一辙,这也是谢老板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符瑾捏紧手指:“……可我真的想让苏翎得到这份工作,她值得的,她真的很好很好,你不知道……”

  她一五一十把当初发生的事诉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平日英姿飒爽的符经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蒋思博都分不清到底是演技还是真情实感了。

  “符瑾,你没有事先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们没有彼此信任。”

  符瑾哭丧着脸说:“如果你为了这个事要和我分手,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肯定会伤心难过死的!”

  蒋思博:“我……”

  听符瑾说了那么久的故事,他的气也消了一半。

  剩下一半是对符瑾的感情,黏黏糊糊地扯不断、理不清,让人甜蜜痴醉,不想割舍。

  符瑾两手反复握紧了又松开,硬生生憋回眼泪:“博哥,要不你骂我吧,我让你敞开了骂,随便骂什么都可以!是我无情,我自私,我冷酷,我无理淘淘!”

  最后蒋思博还是选择了原谅她。

  他答应会向谢老板说明情况,也会替苏翎求情,希望老板网开一面。

  如果大家通通被开除,那也只能再另寻出路了。

  而苏翎不解的是,谢潮依然没来“兴师问罪”。

  作者有话说:

  谢潮: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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