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有陪床和沙发,江持风输完液以后,沈戾就在陪床上睡了一会儿,肖鸣睡的沙发。睡醒了沈戾和肖鸣扶着江持风去做术前的检查,拍片、抽血、胸片、备皮,江持风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

  护士年纪不大,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问了他一句:“以前做过手术吗?”江持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睁不开,只觉得病房里光很暗,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很淡很淡的花香,还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擦脸,只是他实在睁不开眼睛,感觉身体的支配权都不属于自己似的,又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进来,铺在白色的病床单上,让单调的白色也沾染上几分暖色。

  江持风反应了几秒,伸手掀开被子和病服去看肚子,三个刀口都贴着纱布,右下腹还插了一根导血管,他稍微一动就扯得疼。

  “伤口疼吗?”温柔的男声在病房里响起,江持风有些怔怔地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哑着嗓子开口:“疼……”

  “麻药过去了就会疼。”魏闻行给他掖好被子,把病床摇起来了一些,扶着他靠坐好,然后给他倒了杯温水,“医生说今天不能吃东西,要排气以后才能吃,喝点水。”

  江持风喝了口水,视线在病房里环顾了一圈:“沈小戾呢?肖鸣呢?”最后视线定定地落在床头的白玫瑰上:“哪来的花呀?”

  “沈戾昨晚回家休息去了,肖鸣吃早饭去了。”魏闻行说,“我买的。”

  江持风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会在?”

  “我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魏闻行在他身边坐下,“就给你打了电话,沈戾接的,他说你做了手术麻药还没过。”

  “你昨晚没回家?”江持风看到他下巴冒出来的胡茬,伸手碰了碰。

  魏闻行“嗯”了一声,说:“没回。”

  江持风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摸到了扎手的胡茬,然后他就笑了起来。一笑牵动了伤口,又“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江持风嘴角微微弯着,“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陪你。”魏闻行说,“盒子视频的项目昨天交接完了,锦绣汇的项目也发给那边的负责人了,这几天没什么需要忙的。”

  江持风看着魏闻行,低声问:“那你……这几天都陪我吗?”

  在决定不告诉家人他动手术的事的时候,他就做好这几天只有肖鸣陪护他的心里准备了,但他没想到,魏闻行会来。

  “嗯,这几天都陪你。”魏闻行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都放轻了,“你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但小少爷刚做了手术,连问他是不是这几天都陪着他的语气都是试探的,他心疼得不行,只想什么都依着他,让他安心养病。

  江持风看着温声细语跟他说话的魏闻行,忍不住笑了笑。

  生病当然是很难受的,还做了手术。他从小身体就好,输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从来没这么疼过,疼得浑身都是冷汗,站都站不住。

  自己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也很难受,痛得手都在发抖。

  可现在被魏闻行照顾着,那些身体和心理上的难受都被温柔的关心抚平了,他觉得,这场病这些痛,也算是值了。

  外面的护士推着车进来给江持风输液和换药,肖鸣也正好吃完早饭回来,把给魏闻行带的早饭递给他。

  魏闻行随手放到了一边,拿手机备忘录一字一句地记护士说的注意事项,还问了护士这几天的饮食要注意什么。

  肖鸣听得也认真,就是听着听着,视线落在魏闻行身上,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好像有点不称职。

  江持风一手扎着针,一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了魏闻行跟他说盒子视频的项目完满结束,锦绣汇的项目方案也发给负责人了的事,还说收到了项目尾款,如果锦绣汇的方案能过,工作室就要扩大规模了。

  然后是沈戾给他发的消息。

  [卖酒的:魏闻行给你打电话我接了,跟他说你做了阑尾炎手术,他问了医院和病房就过来了。]

  [卖酒的:还给你带了花,漂亮的白玫瑰。]

  [卖酒的:我跟他说你父母都旅游去了,我工作又‘忙’,没人照顾你,他就说他来照顾。]

  [卖酒的:所以这几天我就要‘忙工作’不来看你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还有陈星野酒醒了以后给他发的信息。

  [耶!:喝个酒还能喝出阑尾炎来,牛逼啊。]

  [耶!:不过这个手术我也做过,小手术,就是恢复期忌口难捱了一点。]

  [耶!:你什么时候麻药醒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看你。]

  江持风回他:“醒了,不用来看,丢脸。”

  陈星野大概是刚睡醒,正好在玩手机,所以回复得很快。

  [耶!:就是因为难得看你丢脸。]

  [耶!: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快说。]

  还发了个刀架猫咪脖子上的表情包,江持风看得好笑,问了魏闻行病房,给他发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魏闻行问他:“你有朋友要过来?”

  “星野说他要过来。”江持风说,“前晚我和他们在一起喝酒,我中途疼得没办法,先走了,检查出阑尾炎来就跟他说了一声。”

  魏闻行皱眉:“以后尽量少喝酒。”

  “也不全是因为喝酒。”江持风努力为自己的爱好开脱,“我早上的时候就开始胃疼了。”

  “然后你还去喝酒。”魏闻行嘴唇抿紧,眉峰拧得更紧了,“拖到晚上才来医院。”

  江持风理亏,没再接话。

  站在旁边的肖鸣听着他们聊天,越发感觉自己很多余。

  好在江持风也注意到了他,偏头看向了他:“肖鸣,你帮我准备洗漱用品没有。”

  “都准备了的。”肖鸣说,“在卫生间。”

  江持风问:“这几天我的工作安排都调整好了吗?”

  “都调整好了。”

  江持风点了点头:“那你先回集团吧,这里也没什么事。”

  肖鸣也不想在病房里当电灯泡,就很听话地回集团上班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江持风和魏闻行,江持风输液无聊,让魏闻行找了部电影投屏电视上,一起看。

  看了没两分钟,江持风的视线就往魏闻行身上去了,一开始只是余光看,然后偷偷瞥,最后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电影不好看?”

  江持风听到魏闻行问他,反应了一瞬,才说:“还行……”

  “那你看我做什么?”魏闻行偏过头,视线撞在一起,江持风还是不避不让地盯着他。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也很宽敞,但在视线撞上的瞬间,江持风就是无端端的觉得有些压迫感。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描摹他的眉眼,甚至连冒出来的那点胡茬,他都觉得是增添了男人魅力的存在。

  几乎感觉不到腰腹上伤口的疼痛了,只觉得腿软。

  心跳加快。

  他心想,这不比特效药有用吗?

  “我想去卫生间。”江持风岔开话题,“你帮我拿一下盐水吧。”

  魏闻行站起身,一手推着挂着盐水的架子,一手扶着江持风去卫生间,然后在门口等他。

  江持风放了水,打开水龙头洗手。抬眼看到镜子里的人脸,皱了皱眉头。镜子里的这张脸脸色苍白,唇瓣也因为干燥起了一层死皮,嘴唇和下巴上都冒出了胡茬,虽然骨相好,看起来有种破碎颓丧的帅气,但江持风还是觉得,这样不行,有损形象。

  尤其陈星野还说要来看他。

  他舔了舔唇瓣,抬手关掉水龙头。

  “魏闻行。”

  “嗯?”

  “进来帮我一下可以吗?”江持风说,“我想刮个胡子。”

  魏闻行推开门,江持风也转过了身来。

  “要先洗脸。”江持风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洗面奶递给他。

  魏闻行点了下头,拿毛巾浸热水打湿,很轻地给他擦脸。江持风怕待会儿水打湿衣服,就伸手把领口的扣子往下解了两颗,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来。

  放下毛巾,魏闻行把洗面奶挤在手心里,落在他脸上,揉开。

  江持风乖乖闭上了眼,睫毛轻颤,热度从脖颈一路往脸颊上蔓延。

  安静的卫生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缠绕在一起,暧昧的气氛慢慢铺满了整个空间。

  其实江持风一只手也可以自己洗脸和刮胡子,但他就是想是恃病生娇,使唤魏闻行。

  想到前不久还说要跟他保持距离的人这会儿乖乖地主动地帮他洗脸、刮胡子,他心里就跟点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爽快、舒畅,还有点得意。

  擦洗干净脸面奶的泡沫,江持风睁开了眼,又拿剃须膏给他。抹剃须膏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擦过唇瓣,魏闻行手一顿,眼前眉眼俊俏的小少爷微红着脸,像是春日里压枝的桃花,开得俏极了。

  花瓣,还很软。

  魏闻行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抹开剃须膏,然后一只手轻轻捧着小少爷的脸,剃须刀竖着把散发着奶油香气的泡沫刮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擦去一块脂润的白玉上的灰尘,不敢快、不敢重。

  他慢慢地把胡茬刮掉,小少爷那张俊俏的脸也重新露出了干净漂亮的模样,眨眨眼就能勾得人心跳加速。

  魏闻行拿热毛巾给他把脸擦干净:“好了。”

  魏闻行喉咙发干,语气有些无奈:“……好。”

  精华水倒在棉片上,敷在唇周,魏闻行第一次做这种事,棉片浸得不够湿,敷在唇周就往下掉,江持风抬手接住,忍不住笑,一笑,伤口扯得疼,唇边的棉片也掉了。

  “好吧,不弄了。”江持风因为伤口疼,只能弯着腰,额头顺势抵在他肩膀上。

  “魏闻行。”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说,“谢谢你。”

  魏闻行抬了抬手,又落下:“客气什么。”

  江持风侧过脸,用没有输液的手环住他的腰:“谢谢你来,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