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庄艳秋起身向着那只水瓮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结了个指印开始往瓮中注水。

  另外那两位意外地看向他,搞不明白刚刚为什么死活不肯帮忙的人,现在又忽然开窍了。

  庄艳秋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瓮中那两条石鱼的动静。

  “庄公子仗义!”年长者赞了一句之后,视线投向那桥面之上。

  魁梧年轻人的眼睛也转了过去。这两位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对过桥的渴望,可这会儿有人帮他们注水了,这两人却没有一个敢率先有动静的。

  果然如此啊!庄艳秋在心里冷笑连连。所谓过桥不过是个试探他们的方法而已,没人注水的时候无法过桥,有人注水之后不敢过桥。因为并没有人有十成把握确定注水和过桥是同时可行的事情。

  这些人至始至终在争夺的是一场未知的胜负。不管结果如何,今天,他们都过不了桥。

  庄艳秋静静地等待着,眼看着水瓮里的石鱼已经转了无数个圈圈了,站在桥头的那两位愣是没一个敢迈出腿去的。

  庄艳秋果断地停止注水,等着看那两位的反应。

  “我来注水!”魁梧年轻人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结果不一样么?”年长者自嘲道,“反正没有人敢过桥,我们永远会被困在这里。”

  “怎么会,我来注水,让姓庄的去过桥,他若过去了我们……”年轻人的话没有说完,已经意识到死循环的症结在何处了。

  庄艳秋能不能过桥,剩下的都只有他们两个,他俩又会为了谁过桥谁留下而起争执,结果总是一样的。

  庄艳秋盯着他们半晌,嗤笑一声,“你们可想好了?需不需要我替你们去试一试。”

  那两位左右为难,谁都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谁也不愿意承担接下来的后果,结果只能是大家全都僵持在这里。

  还是那位年长者打定了主意,眼神在庄艳秋父子身上惆怅地转了好几个圈,打了声叹息:“即便我过去了,得到传承的机会也没有你这孩子多吧!罢了,我送你们父子过桥!”

  “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了!”年轻人嘲笑他道,“弄得你自己多伟大一般,若你真有心为何不早些这么做。”

  年长者没有搭理他,转而看向庄艳秋,“庄公子可敢信我?”

  庄艳秋招手把孩子们叫过来,恣意一笑:“有何不敢?”

  说完,他带着孩子们往桥面上走,“都跟着爹爹,不害怕。”

  “是!”孩子们齐刷刷地一起呼喊出声。

  年长者此时再度往水瓮中注水,视线牢牢地跟随着庄艳秋父子,在看到他们一脚踏上那桥面后,呼吸跟着紧紧地缩了起来。

  庄艳秋一点也不紧张,弯下腰来护着孩子们往前走,“孩子们尽量往中间走啊!”

  在桥下密切注视着他们一家的两位倒是比他们紧张多了,庄艳秋他们每往前迈一小步,这两位的心肝儿都跟着颤抖。

  到底是能通过还是不能通过,两种念头交替在他们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飞过。他二人是既希望庄艳秋他们能通过又希望他们直接被转移走,心绪复杂不宁。

  眼看着庄艳秋一家已经走到桥中央,那位年轻人按捺不住了,他斜眼看了一下年长者,眸光微闪,生出了个大胆的念头来:等到庄家父子快通过桥面时他就趁机飞冲过去。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桥面上虚光闪烁,庄艳秋一家人同样被那阵光芒给带走了。

  年长者和年轻人惊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无法通过?

  桥对面的空气震动起来,下一刻庄家父子又从空气里毫无防备地掉了出来,庄艳秋反应灵敏运气接住了所有的孩子,他四下里环顾一周,看到了对岸的两人,微怔过后浅浅地笑出声来。

  果然如此啊!!

  这‘施水桥’的过桥条件看上去很死板,似乎总要有选择自我牺牲才能成全其他人。其实不然,这桥过与不过其实根本不是那水瓮和水瓮中那两条神秘石鱼做决定的,而是全凭着那两位驻守此境的前辈来评断的。

  换句话说,如果那两位看你顺眼,即使没有施水这一动作,也能顺利过桥。如果人家看你不顺眼,即便你所有条件都满足了,随时也会被抛出迷境。

  这桥设置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让这些试炼者用腿去过桥,而是要让他们用心去过桥。只有具备舍己精神且又敢于承担后果直面选择的人,才能真正通过这座桥。

  庄艳秋想到这里心中某一窍似被瞬间打通,更加觉得他在多重威胁伴随左右的情况下带着孩子们进入‘阴皇迷境’这一选择没有做错。一路躲避风险,也可能在同时错过了与风险伴随的重大机遇。

  “过去了!”对岸那年长者和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庄艳秋,“你做了什么,怎么过去的?”

  庄艳秋摊开手笑了笑,“没做什么啊!就这样过来了。”

  “我来试试!”年轻人脑子转得快,想要趁机占那位年长者的便宜,那家伙还在往水瓮中注水。

  年长者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果断地收手,抱起双臂吊着眼角望着他,“可以,你去试吧!”

  “你!!”年轻人已经迈上桥面的那条腿停在了原地,他尴尬地回头看着年长者,“你为何帮他不帮我?”

  “我乐意!”年长者觉得这年轻人问的问题太好笑。他愿意帮谁不帮谁还轮得到别人来管么?

  年轻人僵着那条腿无法顺利地放下去,他还是怕!

  “我们俩总要有一个过去的,前辈,你就成全了我吧!”年轻人这时候收起脸上倨傲的表情,可怜巴巴地博同情。

  “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我年纪不小了,错过了这次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为何你不敬老尊贤礼让我呢?”年长者并不松口。

  庄艳秋见他俩果然再度僵持住了,没兴趣继续看下去,他跟孩子们打了声招呼:“咱们走吧!”

  孩子们仍旧像之前那样手拉手,乖巧地跟在爹爹身后,沿着那唯一一条小路往前走去。

  “喂!!”年轻人急了,“你等等!”

  庄艳秋侧目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年轻人就是乱了,现在他拿不定主意,也做不了选择,更加不乐意看到庄艳秋就这么走了。

  “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年轻人抖着嘴唇说了这么一句无奈的话语。

  庄艳秋叹了口气,果断地转身走开。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让他们再验证一下,听了这年轻人无妄的话语后,他没那个念头了。

  “你等等,不准走!”年轻人急了。如果刚刚是他先试的话,现在该在对岸的就是他,而不是那一家人。情急之中他一只脚踏上了桥面,也就这么一个动作吓得他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听到动静后庄艳秋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这人敢上桥的话他或许还会对这人保有一分尊重,可他眼睁睁看着那家伙抖着小腿在桥边发了好一会儿愣,就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失笑地摇摇头。

  “你走开!”年长者此时上前来一把将年轻人给推开。

  “你、你、你做什么?”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来试一试!”

  “我……我是不会帮你注水的!”年轻人这一刻心头涌上来一种被丢弃的感觉,他下意识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不用!”年长者似乎也死心了,“反正都会被淘汰,我宁愿自己送自己走上淘汰的路。”

  说完,那位年长者带着几分紧张几分坚决,踏上了桥面。

  在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人的身上,那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更慌乱了,眼看着年长者双脚踏上桥面,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袍角。

  “怎么?”年长者侧目,眼角耷拉下来冷眼望着他,“你若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

  年轻人顿时恼羞成怒,飞快地松开手,“你别犯傻!”

  说完,他大踏步地踩着脚下的地板往前走去。

  走到桥中央时,明显有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只不过在没有发生异样之后,他又再度往前试探着走了几步。

  一直到他的双脚踩在了对岸的土地上,这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着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迫切地抬起头向庄艳秋求证,“我过来了?”

  庄艳秋没有回答,二财抢在那之前开口了:“是啊,叔叔,你就那么走啊走啊就走过来了。”

  “我过来了!?我真的过来了!!”年长者此刻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