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逐冷着脸出现时, 压迫感别提多强了。一时间,刚才还像闻着肉味的狗一般激动的记者们,都齐刷刷地将路让了出来, 现场竟有些安静。

  裴逐低头望向司明月,原本冷峻的表情不动声色间融化, 语调磁性而温和,“没事吧?”

  司明月仰头跟他对视,不自觉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没事。”

  再跟裴逐一起出现在镜头前,她倒是坦然自在多了。

  既然全世界都觉得她跟裴逐在一起了, 真到连解释都像是掩饰, 那她也懒得挣扎了。

  俊男美女相视而笑的画面, 简直像画报一般唯美,两人连头发丝都透着股甜蜜。

  有眼疾手快的记者迅速抓拍下这一画面,当后来这张照片发布在网络上时,被狂转上万条, 流传甚广, 成了知名破圈神图,也成了“逐月”cp的镇圈神图。

  在最初的心悸过后, 对新闻热度的渴望渐渐压过了对裴逐的恐惧, 再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同行陪着一起,记者们很快大胆起来,又开始激动地进行采访。

  “裴总, 请问您怎么看待司小姐的绯闻呢?”

  “裴总,是特意来接司小姐的吗?”

  “请问两位有结婚的打算吗?”

  ……

  裴逐只护着司明月离开, 对这群记者连个眼神都欠奉。

  不过, 在听到“结婚”的字眼后, 他眉梢微动,幽深的眸光准确地落在发问的那名记者身上。

  顶着裴逐压迫感极强的眼神,那记者讪讪一笑,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正反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就听见裴逐第一次正面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结婚……”裴逐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随即缓缓转头盯着司明月,眸光意味深长,“我倒是想,可惜不是我能决定的。”

  司明月:“……”

  她有些尴尬地瞄了瞄目瞪口呆的记者们,又嗔怒地瞪了裴逐一眼。

  当着记者的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他俩的关系简直越描越黑了!

  司明月羞恼间,记者们却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神情激动。

  裴逐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他很想结婚,只看司明月肯不肯松口了!

  说实话,当裴逐第一次和司明月出现在镜头中时,虽然“逐月”cp迅速红了,但实际上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一对。

  豪门天骄和家里破产的女明星,两人的地位差距着实有些大,怎么看都很难修成正果啊!

  本以为裴逐平日里表现出的体贴,只不过是随便哄哄女朋友罢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只要司明月点头,她就可以嫁入顶尖豪门,甚至比她家破产前更风光!

  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司明月的“故友”要睡不着觉了。

  这可是个超级大新闻!记者们满脸激动,犹想要多套点消息,然而裴逐和司明月已经在保镖的护送下迅速离开此地,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上车后,司明月蓦地松了口气。

  她一边扯下脸上的口罩,一边不满地抱怨道:“你跟那些记者瞎说什么啊?”

  什么结婚,根本不可能的事嘛!他们甚至连情侣都不是!

  裴逐却定定地望着她,眸光深沉而复杂,沉声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司明月微微一怔,然后像是被裴逐的眼神烫到一般,迅速低下头,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搅动着。

  看着司明月这幅逃避的鸵鸟样子,裴逐面色骤沉。他腮侧微鼓,似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裴逐的叹息声轻到几不可闻,对司明月来说却如重锤敲在心头。

  她怔怔地发着呆,不由自主地想起几天前裴逐跟她说的话。

  “不要让我等太久。”

  裴逐只知道他还要等,却不知道……他等来的,注定会是一个不好的结局。

  思及至此,司明月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她觉得眼底有些酸涩,不知是为了裴逐,还是为了她自己。

  *

  这两天,裴泽的日子很不好过。

  裴逐对他的确没留什么情面,反将一军,把他长时间的筹备尽数截胡。

  可笑他费尽心机这么长时间,到头来却为裴逐做了嫁衣。

  好在,裴逐对他还保留了最后一份体面,他才不至于破产到沦落街头。

  他们兄弟俩有志一同地想将此事瞒过他的父亲,可惜,他的父亲同样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的,他的父亲自会听到风声。

  这天,裴泽刚回家,一团物体就猛的朝他飞来。

  他迅速侧身避过,身后传来一声爆裂的脆响。裴泽定睛一看,一个烟灰缸在他身后被摔得粉碎。

  如果不是他动作快,此时他恐怕会被这个烟灰缸砸得头破血流。

  裴泽面色阴沉,扭头看去,只见他的父亲脸色更加难看,正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混账,你连自家人都敢算计?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畜生不如的事情!”裴泽的父亲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

  裴泽冷笑一声,眉眼间满是阴郁与嚣张,丝毫不见心虚悔改的模样。他沉声道:“裴逐算什么自家人?”

  “倒是你,爸。”裴泽满脸讽刺,“你每次都为了裴逐而教训我,但你有想过我才是你亲儿子吗?”

  “对我们来说,裴逐才算是外人!”

  裴泽一番声色俱厉的话让他父亲面色骤沉,胸口重重地起伏着。他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堂哥很小就失去了父母,你们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裴泽面色冰冷,“不然我该怎么做?像爸爸你一样,将裴逐当成最亲的亲人,对他甚至比对父母还好?”

  “就是因为你如此亲疏不分,我妈妈才会被你气走!”裴泽突然间将身旁餐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随着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他的面上也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的癫狂。

  他的父亲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跟你妈妈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和平离婚……”

  “放屁!”裴泽狂躁地指着他咒骂,“明明就是因为你对裴逐比对我们母子俩还上心,我妈受不了你这样明晃晃的偏心才走的!”

  “我妈私底下不知道跟我抱怨过多少次你的偏心,那时候我还在她面前为你说话,可谁知……”裴泽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离婚了,我妈甚至连我都不要了。从你们离婚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

  “这都是你的错!”

  裴泽的父亲满脸震惊,他看着儿子有些欲言又止。他跟妻子离婚的时候,裴泽还小,所以很多事大人都故意瞒着他。

  前妻的确抱怨过很多次他对裴逐太好了,可他们之间的问题绝对不止这些。

  他试图向儿子解释,可裴泽却只冷眼望着他,一副不肯相信他的模样。良久,他也有些生气了,怒道:“我的父母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大哥一手将我拉扯大。大哥大嫂遭遇不幸,我当然也要好好对他的儿子!”

  “就像当年大哥悉心照顾我一样,我对裴逐好,才算是问心无愧!”

  裴泽暴躁道:“我有说过不让你对他好吗?我从来只是希望你能分清谁才是你亲儿子!”

  “你永远都对裴逐更好,永远都夸赞他而教训我,十几年了,正常人都被你逼疯了!”

  裴泽的父亲看着儿子歇斯底里的脸,向来不容置喙的他心里第一次涌上愧疚之感。

  也许……是他做错了。

  但是不管怎样,裴泽都不应该做出坑害裴逐的事,这不光是人品问题,这还是犯法的!

  要不是裴逐没有追究,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裴泽现在可就吃上官司了。

  他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和疲累,“小泽,是爸爸平时忽略了你,也对你太严厉了。”

  “可不管你心里有再多怨气,你也不能干出违法犯罪的缺德事啊!”他的眼神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裴泽的父亲便失望地想要离开。

  裴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爸,你想补偿我吗?”

  裴泽的话题转得太过突兀,让人反应不过来。他的父亲脚步一顿,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头道:“如果可以,我愿意补偿。”

  裴泽突然轻轻一笑,眸中精光乍现:“父爱什么的我不稀罕了,我只想要……一半的裴氏。”

  他父亲微微一怔,遂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裴泽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歇斯底里与崩溃尽数压下,显出异常冷静的一面:“你和裴逐的父亲是亲兄弟,裴氏本来就该是你们两个人的,传到我们这一辈,自然该我和裴逐共同掌管。”

  “他凭什么一个人掌握整个裴氏?我不服!”裴泽冷声道。

  裴泽已经算是很富有了,但他并不感到满足,他和他父亲手里那三瓜俩枣,怎么可能抵得上偌大的裴氏?

  况且,他打从心底里就觉得,裴氏也该有他的一份!

  这些年来,裴泽之所以在暗中做如此多的手脚,已经说不清是为了攫取更多利益,还是单纯地看不顺眼裴逐夺走了父亲的关注,可能都有吧。

  总之,裴泽就是感到不忿,想要掠夺裴逐的一切。

  可是他的父亲非但不能理解他,还一脸失望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小泽,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裴氏在我父亲那一辈时,就没落地很厉害了,几乎一度倒台。那个时候,是我大哥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而我自认能力不足,就没有参与。”

  “裴氏是被我大哥救活的,没有他就没有如今裴氏的风光。现在裴氏到了裴逐的手中,更上一层楼,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强盛。但这没有我们的半分功劳,你怎么好意思伸手抢呢?”

  他自认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看着儿子执迷不悟的模样,他只能失望离开。

  “你自己反思一下吧。”

  裴泽看着父亲的背影,讽然一笑,面上浮现出恨意和痛苦,最后显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沉冷厉色。

  反思?

  他有什么可反思的?

  “裴逐,别以为你就这样赢了。我一无所有,你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