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中等，身材偏瘦，头发枯燥。
脸蛋上架着副黑色方框眼镜，加上干裂的嘴唇让整个人显得颇为憔悴。
“先生，您点的姜葱炒蟹。”服务员低着脑袋上菜。
霍尔对面前这位叫阿娟的年轻女人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抱歉先生，您认错了人了，我刚来伦敦没多久。”阿娟讲话细声细语，略带江南腔调。
“或许吧，我前段时间去博物馆，遇到过几位你的同胞。”霍尔笑笑解释道。
阿娟眼神躲闪：“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慢用。”
炒蟹算是粤菜中的一道招牌菜式，避风塘炒蟹，广式炒蟹，东北第四省炒蟹……
霍尔吃过很多，除了“好吃”俩字，尝不出什么区别。
只是知道炒蟹大多用花蟹或者青蟹，今天老板娘却用了两只梭子蟹。
吃起来分量足足的，让他联想到帝王蟹是不是也能做炒蟹……
霍尔吃饱喝好压到杯子下二十磅小费，起身结账走出餐馆。
“……华埠是约翰负责的，那家伙不好招惹，我们来这里真的没事吗？”穿黑色正装的年轻白人压低声音说道。
另一位中年女人摊摊手：“我们又不是搜查，只是刚巧路过，民众主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霍尔与之擦肩而过，看到两人带上工作牌走进浙菜馆。
“移民……”霍尔停下脚步，轻声念道。
“……哈哈，她是我侄女……是来探亲的，怎么可能没签呢……哎哟，这话不能乱讲的啊女士，我侄女不会英语，留在这里没生存能力……”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老板娘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周围邻居听到声音或探头，或凑过来围观。
中年女人义正言辞驳斥道：“奉劝你别给自己惹麻烦，老老实实配合我们调查，我没说现在就要抓走她……”
“抓走？你们怎么敢？”霍尔走进餐馆问道。
中年女人手指工作牌示意：“我们正在在执行公务，请问，你是？”
“我是一位……公民，你们就是这样工作，哦不，违法的吗？”霍尔追问道。
中年女人和同伴对视一眼，解释道：“先生，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们在正常执行公务，我们……”
“什么公务赋予了你们随便抓人的权利，你们的证件编号，你们在哪个部门工作？”霍尔气势汹汹接连抛出质问。
中年女人愣了愣，挤出个笑脸：“先生，你没必要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说。”
“我不想心平气和，别再浪费老子的钱了，赶紧去干点正事吧。”霍尔胡搅蛮缠不讲理。
年轻男人挺着脖子上前：“我有权怀疑你妨碍公务，给我你的ID或者驾照，现在。”
“FXXXYOU，你说我妨碍我就妨碍了，我凭什么给你？怎么，想打我？别忘了你的工资，你现在穿的西装，你脖子上挂的狗牌，都是老子支付账单的！”霍尔毫不退让，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中年女人上前拉住同事：“好吧，先生，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这样。”
“我没有目的，我只是看到了两位想要敲诈移民的家伙，作为公民，我有义务阻止这样丑陋的事发生在英格兰土地上……人们都说法国人砍脑袋，事实上我们比他们早砍了一百多年！”霍尔振臂高呼，说着说着真的带入了角色。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围观人群中懂英语的人，无论了不了解历史都听傻了。
中年女人连忙做了个下压的手势：“OK，OK，先生，请你别激动。首先，我们没有……做你说的事情，但如果我们在这里会刺激到你情绪，我们可以离开。”
“是的，我现在很激动，你们赶紧滚蛋吧。”霍尔挥手道。
中年女人看到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心想“你应该属于被砍脑袋那伙儿的吧”：“年轻人，虽然你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愿意祝你午安，真的没必要这样。”
“FXXXYOU！”
“如果这样有助于你平复心情的话，祝你午安。”年轻男人跟着女人愤愤走出餐馆。
“FXXXYOU！”
霍尔骂了个爽快，回头扫了眼呆若木鸡的人群：“看我干什么，你们不用吃午餐的吗？”
“……小老板，谢谢你哈，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让父母来接，他们记仇的很。”老板娘率先回过神说道。
霍尔撇撇嘴，这年月没有智能手机，十成功力只能发挥出一成：“没关系，我开车来的。”
他喂鸽子时，把车停到广场附近的商超了。
“不过你们得注意点，他们会把账算到你们头上。”霍尔反过来提醒道。
老板娘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笑笑。
霍尔想了一下：“事实上他们并没真的做错什么，我的办法你们学不了，那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说罢迈步离去。
市中心的这处华埠刚被伦敦政府承认没多久，街道两旁敲敲打打宛若建筑工地。
昨天下了场雨，霍尔谨慎的绕过一个个水坑。
“啪啪。”
身后响起踩踏积水声，带着黑色眼镜的女人喘息着说道：“霍尔先生，霍尔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在博物馆。”
“所以？”霍尔问道。
女人抿紧嘴唇，平复气息，然后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上次你说，你选修了中文课程，在伦敦很少能遇到练习口语的对象。我会说普通话，也能说英语……所以，我可以教你练习口语。”
霍尔有些意外，好笑地说道：“家教吗？”
“对，家庭教师，练习口语最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氛围。我大学就是这样学的英语，对，我读过大学，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
我不仅可以教你普通话，还能教你其他知识，你对方言感兴趣吗，我可以教你方言！我可以做家庭教师！”女人越说越坚定。
霍尔打量着她：“你一开始不想被我认出来，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因为你帮了我……因为一开始我怕被举报，之后你表现的不讨厌我们这些人。”在他的注视下，女人选择了说实话。
霍尔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不想永远在餐馆里刷盘子，擦桌子。”女人很光棍。
这女人有点狠啊。
霍尔心里想着，手插口袋紧了紧风衣：“友好城市谈的不顺利吗？我记得那位陈教授是位很好的先生，他说的那段话我现在还记得。
如果你刚刚自述属实……抱歉，你的人品和背景好像不配当我的老师，你本该有着不错的发展前景。”
“霍尔先生，在我们国家有个成语叫做‘知人善用’，三国时期的一位君主……”女人沉默几秒后再次鼓起斗志。
霍尔打断道：“女士，叫我霍尔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