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不适, 使得宣霜反应慢了半拍,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近到呼吸可闻。

  宣霜愣了一下, 他抬眸看去, 祁曜最初的青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的褪去,或许是因为他背着光的缘故,眼前的少年剑眉深目, 挺鼻薄唇, 下颌线深刻锋利, 让宣霜觉得很是陌生。

  眉间温热的触感明显,宣霜倏地回过神来,祁曜已经十七八岁, 早已不是小孩,揉眉心这样的举止也..过于亲昵。

  宣霜想到这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拉开两人的距离,他道:“我没事。”

  指间的温润滑腻被强行撤去, 祁曜垂眸,将手收了回来,隐于袍袖中的指腹忍不住摩挲几下。

  再抬眸时, 宣霜已经转身朝前走去,祁曜盯着他挺直的背影看了半晌,才抬脚追上去。

  “宣霜,”祁曜觑着他清寒的眉眼, 小心翼翼道:“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清涿君吗?”

  四周寂静, 宣霜良久都没回答, 直到祁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宣霜才突兀地道:“他会主动现身的。”

  此时,两人也已经回到离幽居门口,看着宣霜径直推门进屋的背影,祁曜很确定这人的情绪不对劲,虽然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什么。

  但往常宣霜不会疾步而行,把他远远甩在身后,更不会把他晾在门口不管,这人一向面冷心细,能如此只能说明是故意的。

  祁曜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在夜风中伫立半晌,才抬脚跨进院子,进卧房就见宣霜坐在桌案边,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宣霜,”祁曜抿了抿唇,抬脚朝他靠近,“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宣霜垂眸,淡淡道:“上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一股不让置喙的味道来,祁曜心下微动,莫非宣霜真是在暗恼他刚才的逾矩?

  但比这更过分的他也不是没做过,搂搂抱抱是常态,甚至还无意间吻过他脖子,可也没见他如今日这般在意啊。

  久不见祁曜有动作,宣霜转头看着他。

  “宣霜..”

  祁曜顶着宣霜越来越冷的目光,片刻后才慢吞吞地爬上了榻,刚躺下烛光便被扑灭,室内一片昏暗。

  木榻传来轻微声响,冷淡的霜雪气息袭来,那人翻身侧对着他,祁曜见状也索性闭上了眼,渐渐沉入睡眠。

  ..

  接下来的两日,祁曜都被宣霜领着出门,看似是在醉梦城周边闲逛,其实是在寻噬魂阵以及黑衣人的踪迹。

  他们此时位于城东的一处竹林里,竹叶青翠葱茏,四周幽深寂静,人迹罕至,日光从缝隙间倾泻下来,投了宣霜满身的光辉,将他身上的冰雪气息冲淡些许,更显得容貌昳丽,风姿绝世。

  “走吧,”宣霜收回剑,对身边的祁曜道:“再去别处看看。”

  “哦,”祁曜闻言回过神来,对上宣霜淡漠的眸子,他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地道:“好。”

  两人转身朝竹林外走,干枯的竹叶在脚下噼啪作响,祁曜抬手揪下一片青翠竹叶,捏在手里把玩,身边的人依旧沉默寡言,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渐渐走出竹林。

  刚拐进闹市,祁曜忽觉有人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眸子动了动,转身就见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祁曜大喊一声,一溜烟躲到宣霜身后,揪着他衣袖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摘开面具露出清涿君那张清隽俊秀的脸来,“我说这位小道友,你这也太不经吓了吧..”

  他说着又戴上面具,大有再吓一次祁曜的意思。

  “清涿君,”宣霜将他护在身前,拦住了花宛的动作,淡淡道:“他胆小,你别逗他。”

  “好,”花宛的动作顿住,他看向祁曜,笑眯眯道:“小道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曜躲在宣霜身后,半晌才探出头,小声道:“我叫祁曜。”

  “好名字,”花宛闻言点了点,他转身看向宣霜,笑容满脸道:“玉尘君今日不跑了?”

  宣霜淡淡扫他一眼,转身便走。

  “哎,我说说而已,”花宛连忙追上去,与宣霜并肩而行,道:“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宣霜脚步没停,直言道:“清涿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花宛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两下,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做派,眼底漫着笑意,“你为何没死,又怎会在醉梦城?”

  他这话问得颇为直白,活像宣霜没死他很遗憾似的,宣霜瞥他一眼,道:“为何没死我也不知。”

  花宛一挑眉,“你如此坦荡,就不怕我将你捉拿回神霄仙府问罪?”

  这回宣霜连正眼都没瞧他,“你打不过我。”

  花宛:“..”

  他握着折扇的手一顿,继而轻笑一声,“你如今重伤未愈,怎知我奈何不了你?”

  花宛一愣,“什么?”

  宣霜看着他,没再开口。

  “你在说什么..”花宛手中的折扇又摇了两下,迎着宣霜冷冽又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虽然你如今声名狼藉,修真界人人喊打喊杀,但我与你并无什么仇怨,我只是四处游历,偶然经过醉梦城而已。”

  宣霜闻言便知晓了他的意思,既不会揭发他的身份,也不会替他隐瞒行踪,更加不会告知他背后之人是谁。

  花宛此人看着轻佻散漫,但也最是守口如瓶,若是他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谁也无法从他口中撬出支言片语。

  宣霜深深看他一眼,就在花宛差点绷不住的时候,他才移开了目光。

  “城中寻不到邪魔的踪迹,许是用了藏身隐匿的法器,”宣霜道:“清涿君可有办法?”

  幕后之人既是想通过他的手除掉黑衣人,又派了花宛来助他,定会知晓他如今的困境,不会让花宛两手空空而来的。

  “那是自然,”花宛也不再作戏,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进乾坤袖中,又使劲往里掏了掏。

  半天没掏出件想要的来,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容我找找,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找到了。”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罗盘,无甚特别,但泛着盈盈灵光,像是件仙器。

  花宛将罗盘递给宣霜,道:“这件法器是我三百年前偶然得到的,只需滴一滴鲜血,即可寻到妖邪的踪迹。”

  宣霜身后接过,盯着错落复杂又小巧精致的罗盘,道:“若是寻阵法呢?”

  “阵法?”花宛道:“我从未用它来找过阵法,怕是不行。”

  宣霜皱眉,现在除掉邪魔反倒是其次的,毁掉那个能瞬间攫取千万人性命的阵法,才是最重要的。

  “若寻的是个邪阵呢,”宣霜看着花宛,道:“可否通过魔气寻到阵眼?”

  花宛:“这..”

  宣霜虽是在问花宛,但未等他答话,宣霜已经将指间血滴了上去,他脑中闪过浮于飞云镇上空巨大的阵法。

  罗盘霎时一亮,金光大胜,指针继续运转起来,猛地停在一个方向,剧烈摇晃不止,但并未再运转。

  “竟真的能行?”花宛一惊,这东西自打到他手中,他就没怎么使用过,没想到还有这种妙用。

  宣霜看了眼罗盘指着的方向,抬脚便往前走去,越过拥挤人群,从闹市顺着指引走到城北,此处人迹稀少,祁曜一直跟在宣霜身后,见他站着不动,便道:“宣霜,阵眼是在此处吗?”

  “不知。”宣霜朝四周扫了一眼,他与祁曜昨天也来过此处,当时并未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现在也是。

  整个醉梦城繁华异常,但他们眼前这处却极其荒凉,是一大片的空地,枯草横生,屋舍凌乱破败,早已无人居住,不远处就是城墙。

  噬魂阵是夺取凡人魂魄的,按照常理,阵眼并不会设立在这种地方。

  花宛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站在宣霜身边,道:“你没寻错吧,这里也不像是有阵法存在的样子啊。”

  若是单凭肉眼就能看出是否设有阵法,那飞云镇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更不会此时还在醉梦城中逗留。

  宣霜没理会花宛,他往前走了一步,掌中灵力涌动,猛地向底下灌去,若罗盘没有指错,此处定然隐匿着一个阵法,灵力撞上阵法会有波动,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阵法的位置。

  但他的灵力探入地底,毫无动静。

  “怎会没有动静呢?”花宛握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道:“我知道了,定是你灵台受损,灵力大不如前,才会如此。”

  他说着将折扇收入袖中,慢条斯理地卷起水绿色的宽袍,对身边看着他的宣霜与祁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都让开些,待会要真触动阵法,我不一定能护得了你们..”

  宣霜清浅的眸子含着层光,淡淡扫他一眼,没说什么拉着祁曜便往后退了一步。

  花宛修为虽不及宣霜,在炼虚期滞留了五百多年,但胜在他灵台完好不曾受过重创,灵力充盈浑厚,瞧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不定真能触动阵法。

  但花宛学着宣霜的样子,将灵力输送入地面,过了几息之后,一派风平浪静。

  花宛:“..”

  “我再试一次。”花宛轻咳一声,道:“还不行的话..就是这罗盘有问题。”

  要不行也是这仙器不行,反正绝不能是他不行。

  但他一连试了好几次,四面依旧纹风不动,许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花宛心一横,汇聚灵力刚拍向地面,就察觉到周遭震动,一轮泛着魔气的巨大法阵自地面缓缓浮现上半空。

  “我找到——”

  花宛惊喜地转头,见到身边的宣霜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灵力自宣霜掌中源源不断传送至地面。

  宣霜一甩袖,白袍轻扬,说不出的云淡风轻,然后,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抬脚朝阵中走去。

  花宛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清涿君,”祁曜跟在宣霜身后,经过花宛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对花宛道:“你..不走吗?”

  在看见祁曜时,他的声音倏地卡在喉咙里,目光惊疑地将祁曜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祁曜被这种打量的目光看得很是不爽,他佯装不安地问:“怎、怎么了?”

  “这位小道友,我瞧着你..”花宛皱眉,小声咕哝道:“怎么这么面善呢?”

  祁曜闻言心中狠狠一跳。

  花宛认得他?!

  作者有话说:

  哦豁,这是要提前掉马的节奏- 评论区掉落红包。另外弱弱问一句,这些剧情你们觉得咋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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