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宁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个大红本，霎时摈住呼吸。
脑波流转之际，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脱口道，“那张吻照不是我发的。”
见他脸色顿凝，她继续解释：“我的确是在健身房拍了点私房照，但我仅仅是原封不动地发在你们厉氏集团的后宫群，网上那张接吻的照片不是我做的。”
“后宫群？”厉阎霆眸光越发深不见底，虽然还没消化她口中的“后宫群”，能确定的是，吻照事件另有人在推波助澜。
当时见盛晚宁自己认了，他没让人继续查下去。
没想到，幕后之人一直逍遥在外！
想对付他，他有的是耐心，但若是对方想对付的是盛晚宁，他一刻也容忍不了。
厉阎霆拿出手机，给法务总监拨出一通电话：“让你部门的人彻底清查前段时间健身房吻照事件，相关人等一个也别漏掉。”
电话另头的声音模糊不清：“厉、厉总，那件事您之前不是说不予追究……好的，我明白了，交给我。”
等厉阎霆挂完电话，盛晚宁讥诮一笑：“厉总做事不是雷利风行么？这么恶劣的谣言，现在才出手？”
他蹙眉，指腹用力揉着眉骨。
心道：还不是因为某个女人做事不循常理，自己没干过的事也贸然认领！
那次舆论事件厉氏集团明面暗里损失几个亿，要不是为了保护她这个“罪魁祸首”，他岂能容得下那么大团沙子污他耳目。
“吻照的事会有人跟进，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他说完要去抱她起来。
盛晚宁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悦道：“我还没吃饱呢！”
厉阎霆饶有深意地凝着她娇颜的红晕，呼吸渐重，压低嗓音道：“回房间喂你。”
他强行将她抱着往楼梯走。
盛晚宁身子才落到床上，男人高大结实的身躯已不由分说地覆上，修长的指节嵌入她的指缝，细碎的吻带着滚烫的温度蔓延至她全身。
雄壮、结实的躯体起伏有力，喑哑、极富磁性的话音断断续续。
“下午我出国，至少三天才回，想找我就打电话，号码已经存在你手机通讯录里。”
“我不找你，你就是个禽兽……”
厉阎霆听着她嘴底时不时溢出、带着轻喘的谩骂，胸腔的紧滞消了大半，动作愈加轻柔。
在昨晚，看到她在他怀里冷得打颤，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和慌乱，他至今仍有余悸。
知道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等她的信任，等她对他真正的毫无保留。
男人又一个沉身。
她呼之欲出的声音被他的薄唇堵在喉咙。
……
又是漫长的午觉。
等盛晚宁起来的时候，身上残留着男人的余温、淡淡的龙涎香，但厉阎霆本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她撑着疲惫的身体，从床头拿起手机。
看到通讯录多出来的号码，备注是单一个“霆”字，险些被气笑。
之前不是扮演高冷大总裁，不肯给她微信号吗？现在又未经她同意，在她手机存他的号码~这个善变的男人~
不过比起找他，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她妈妈的真正死因！
盛晚宁手指轻轻一滑，定格在陈静的私人号码上，毫不犹豫地拨出。
手机里很快传来透着极度厌恶的声音，“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们再见一面，我有话要问你。”
“盛晚宁，骨灰盒你已经拿到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陈静，我要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比挟持你女儿更恶劣的事我都做的出来。”
“你……！”陈静龇牙道：“你这种人，真该被抓进监狱！”
“是吗？我也觉得。”
盛晚宁挂完这通电话后手指干脆利落地敲下一条讯息，上面写有时间、地点，发送完毕后，她眸光隐现锋芒。
既然身体已经恢复，那也该是时候弄清楚妈妈的真正死因……
渣父既然和陈静暗藏下她妈妈的骨灰，必然没有单纯为了胁迫她那么简单！
两日后。
盛晚宁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盛宇集团旁边的茶厅包厢。
陈静晚几分钟抵达，在走进封闭的日式包厢后，顺手还把推拉门上了锁。
注意到这个细节，盛晚宁目光一凛，“这么紧张？看来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盛晚宁，你一次又一次用我女儿威胁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就再忍最后一次，关于我妈的真正死因，你都知道什么？只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我可以保证，绝不再招惹你和曾曦！”
她话音渐重，略有几分威慑的韵味。
陈静闻言压抑着怒色，仰头喝了口茶后，冷笑一声，“盛晚宁，我先跟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在我们C市有个理科天才。我和他青梅竹马，并约定了要一起去京都上大学。然而，他高中没毕业就被保送到了京大，我却在高考的前夕遭遇绑匪，被贩至远洋之外。”
“多年坎坷，我怀着恶魔的孩子逃回华国，而他早已娶妻，功成名就。当时的我害怕被那个恶魔找到，寻他庇护，他将我安顿在身侧，却也因此蒙受他妻子的误解、疏远。”
“哪怕我把产前亲子鉴定结果给他的妻子看，他的妻子仍然坚信他出轨，还将当时怀胎七个月的我推倒在地，致我早产。那天晚上，他在我的产房外守了一夜，而他的妻子因过失伤人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我不想继续影响他的家庭，便带着孩子离开京都，将孩子送至乡下农户，自此从打工到创业，起早摸黑，从未有过半刻的停歇。许多年后，我的事业起步，他妻子自尽的新闻却传遍整个华国。”
听到自尽二字，盛晚宁抚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下颌收紧，但什么也没说，任由陈静继续讲下去。
“我抛下一切赶去京都，到殡仪馆看他，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素来高傲的他、被誉为科创天才的他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他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还冲动地将刀刺进自己胸膛半寸有余。”
“我不顾周围的阻拦，夺过他的刀，抱着他，亲吻他，当众跪下向他求婚，殡仪馆内所有人都在骂我，说我是不要脸的小三，我无所谓，我只想带着心死的他活下去。”
“我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因为我的存在的确害了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妈妈秦瑶。”
陈静突然开始不断地咳嗽。
盛晚宁表面无波无澜，内心仍是波涛汹涌。
从小到大，她的渣父在她印象里一直是薄情、负心之人，有些是她亲眼看到的，有些是她亲耳听到的。连街边的人都信这些，她的妈妈又怎么不会怀疑？
即便渣父没有做过背叛她妈妈的事，但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妻子常年处于患得患失的忧虑中，他绝不无辜！
“后来呢，我妈妈如果真是自尽，为什么骨灰是黑色的？”盛晚宁语气稍轻，问道。
陈静猛喝了两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年，他的电脑遭黑客袭击，屏幕上写着‘S6毒剂功效：一年幻觉、两年躁郁交替、直至无意识自尽，杀人于无形。’”
“他先前沉浸在绝望和痛苦中，没有注意过骨灰的颜色，在看到黑客提示后，当即带人去挖坟，那时的你就像个疯子一样对他侮辱谩骂，可我知道，他在看到骨灰那刻，比谁都痛苦！”
盛晚宁眸光紧收，大脑快速流转着消化她所得到的信息。
现在回想起来，妈妈的确在那几年有躁郁交替症状，狂躁期会大骂她的渣父和陈静，抑郁期又不断忏悔，不该推陈静，不该做出那样的事。
她一直以为是渣父的出轨把温婉、善良的妈妈逼成那副模样。
原来，竟是毒药在作祟！
妈妈那几年一直承受毒药的痛苦折磨中，而他们全然不知……
“伍宗得知秦瑶是被人毒害后，也曾调查那种叫S6毒剂的来源，可还没能查出是谁下的毒，倒先查出自己心脏衰竭晚期。”
“他担心幕后之人会对你下手，逼你恨她，逼你强大自身，只为让你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等你强大之后，他又不希望你去找真凶，不愿让你陷入险境，所以将骨灰坛藏了起来，哪怕濒死也逼我发誓永远不能将秦瑶的骨灰交出。”
“盛晚宁，无论你信不信，伍宗始终爱着你的妈妈秦瑶，G5项目就是伍宗在得知她被诊断出重度抑郁时，亲自设计的一份礼物。只不过在秦瑶自尽后，那个项目便废弃至今。”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言尽于此，就算我对你们盛家有亏欠，这么多年我守着盛家的家业不图回报，无愧于心！你随时可以拿回盛家的所有资产，只希望你别再找我女儿的麻烦！”
陈静起身，捂着口鼻，咳嗽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包厢。
脚步声渐渐远去。
盛晚宁始终怔然地跪坐在垫子上，全身力气如被抽空。
因为妈妈自尽的事，她恨透了渣父，她想过报复渣父，想过毁掉盛宇，唯独没想过的是，万一她恨错了呢？
过去，她情感最匮乏的时候，是靠着恨坚持了下来。
现在陈静却告诉她，她的恨都是一场笑话，
在她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这个世界告诉她，他是在保护她……
“自以为是的爱，草芥都不如！”
盛晚宁苦涩的嘴唇凄然地吐出这句话，眼底的泪却止不住地涌出，按在桌面的手掌伴着她的抽泣不断地颤抖。
她知道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因为害死了妈妈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可当以前支撑她的信念顷刻崩塌，她第一次感受到无力、无助、无措……
在那一瞬间，她否定了以往的所有，否定自己十年来的努力、坚持，否定她自认为正确的生存法则，更否定了她对自身能力的所有认同和自信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喂……”
她连看都没看屏幕备注，声音哽咽而嘶哑。
另一头似是愣了下。
“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