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普尼医院一楼候诊大厅。

    单看内部其实并没有诡异地方,无非是房门前有血迹、医务室里有一条人脸蜈蚣......好吧挺诡异的。

    “你成功了,”看着地上的人脸蜈蚣,尤里乌斯赞颂道,“你完全洗刷了嫌疑。”

    苏灵现在出离的愤怒。

    他感觉自己完全蒙在鼓里,任凭尤里乌斯摆弄。

    忍着怒气,冷漠地看向他:“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这次任务、关于这座医院、还有你们。”

    “我来解答,”接话的是塞西莉亚,她总是透着一股神秘感,“这次任务和你们关系不大,纯粹是尤里乌斯的恶趣味。”

    尤里乌斯举手投降:“冤枉,但测试结果还不错不是么?”

    塞西莉亚指着外面恐怖的变异都市:“敢和我们进来,说明勇气没问题。”

    又指着医务室里死亡的人脸蜈蚣:“没有被【亡语】蛊惑,说明立场并没有偏向怪物。”

    “【亡语】是一种至今未知的诡异存在,他没有攻击性,却能制造离奇的幻境,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就会被扭曲心智,变成疯子,甚至堕落为诡异,假如本身是诡异,那么【亡语】就会使其狂暴,这是检测你是否偏向诡异的关键步骤,而你表现的无比冷静。”

    “那你们呢?”苏灵反问,“之前我就觉得不对,这座城的格局你们了若指掌,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布置?回到这里简直就像回到你们的家!你们在搞人体实验?!”

    “是的......”没等尤里乌斯两人回话,楼道上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兄弟姐妹......”

    尤里乌斯面色骤然一变。

    苏灵转头看向二楼方向。

    一只蛞蝓状的恶心怪物从楼道上蠕动下来,长着人一样的脑袋,蜗牛一样的触角,鼻涕虫一般的下身,带着湿滑的粘液,浑身长着可怖的触手,代替双手的功能。

    像是一团果冻,捏出了人脸的模样,却没有人的形状,绝对是最恶心的果冻。

    怪物伸出一条触手:“来吧......妈妈等了很久了,欢迎回家。”

    旋即看了眼医务室里死亡的人脸蜈蚣,遗憾道:“可怜我们的接待员了。”

    尤里乌斯阴沉着脸:“让她等着。”

    他转头看向苏灵:“没时间多说了,我们得先去见一个老朋友......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尤里乌斯抛给苏灵一样东西:“离开时启动这玩意就行,在大战开始前,允许你在这探索一下,不要上楼,一楼房间里所有威胁我们已替你清除,放心大胆探索吧,说不定能找到对你有用的东西,之后回到保护区,我们个人会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塞西莉亚看向楼道:“该走了,不能让她继续仪式。”

    尤里乌斯点点头,拍拍苏灵肩膀:“抱歉,我知道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受,但是相信我,这件事情你掺和进来没有好下场。”

    苏灵冷漠回复:“我没有意见,但她呢?”

    他指的自然是洛娜。

    尤里乌斯沉默一会:“对于圣城而言,你重要的多......我们需要你,至于她,抱歉,出于隐瞒测试的需要,不能告诉她真相。”

    苏灵冷笑一声:“很好,她的父亲因为你们的命令而死!你就因为一时兴起让她卷入进来?”

    尤里乌斯叹口气:“提前告知你会导致偏差,我们只能选择这样做,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圣城里有很多人想杀你,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反而最服众。”

    苏灵沉默,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对人类恐怕意义非凡。

    塞西莉亚最后嘱咐苏灵:“无论找到了什么宝物,一旦有任何动静,记得提前启动银之键,否则你可能根本没法全身而退。”

    两人走上医院未知的二楼,留下苏灵和昏迷的洛娜在一楼候诊大厅。

    苏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魔方,内核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魔方四角可以按下,也许这就是开关。

    银色魔方给他的感觉和【银之门】很像,但却有些不一样。

    这玩意能带自己回到保护区?

    苏灵只能选择相信塞西莉亚两人了。

    但他并不准备就此离开。

    莫名其妙的任务,这栋诡异的医院到底隐藏了什么?

    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受,苏灵决定去探索一番真相。

    他可不想被人算计了之后什么也不懂就傻乎乎的回去。

    虽然尤里乌斯说最好不要掺和进来,但苏灵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操纵他人命运的家伙。

    苏灵看着昏迷的洛娜,有点头疼。

    该怎么进入【亡语】之中呢?

    亡语,亡者之语......到底说了什么?

    苏灵脑中电光一闪,想到了梦中黄袍演员的话。

    他闭上眼睛,摘下洛娜的面罩,把脑袋贴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心中默念:

    “不可思议的黑星......”

    ......

    “多少次了?你还是下不了手,”剑道馆里,红发的将军冷眼看着喘息的女儿,“连恐惧也克服不了的懦夫,还想当英雄?”

    洛娜紧紧地握着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父亲是她的对手,而在她的意识中,父亲是无敌的。

    父亲没有留手,每次进攻都是全力以赴。

    自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睁眼又重新开始。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幻境,但她没法自拔。

    红发将军收起剑,环绕着她行走,边走边说:

    “想成为英雄?但你心里的恐惧一直挥之不去,怎么,就这样你要怎么对抗怪物?”

    少女咬着嘴唇,艰难地抬起剑:“你太强大了,父亲......”

    “强大就是退缩的理由吗?”将军冷眼看着她,“你只是个懦夫!”

    “父亲!”洛娜挥剑砍去,用尽全力,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可我找不到战胜你的办法......”

    “如果你能克服恐惧,或许就能战胜我。”将军的语气忽然一变,停下脚步。

    少女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父亲:“我做不到......我,我做不到无视死亡的恐怖......”

    “人类真是局限啊,”将军冷笑地俯下身,看着女儿,“恐惧是生物最原始的感情,那么,要不要超越生物的极限呢?”

    “超越生物的极限?”少女呆住了。

    将军语气带着一股迷幻的味道:“和诡异战斗了半生,我越发明白他们的恐怖,却也发现了他们超越人类的地方......超越肉体的束缚,成为更伟大的精神存在!”

    洛娜愣住了:“父亲,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将军张开双臂,狂热的欢呼,“屠龙者必成恶龙,来吧,要对抗恶魔,只有地狱里的魔王,和我一起,挣脱孱弱肉身的束缚吧!”

    他的身型迅速变化,肿胀、融化、变异......眨眼间,已经成为了一条可怕的巨蛇,整间道馆都显得拥挤。

    巨蛇的表皮流淌着熔岩似的光泽,鳞甲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一双蛇瞳燃烧着火光,像是传说中由纯粹火元素诞生的精灵——沙罗曼蛇。

    洛娜呆呆地看着,父亲已经变成了昔日的敌人,只剩下红色的鳞甲带着熟悉的颜色。

    “洛娜,”沙罗曼蛇吐出火红的蛇信子,一颗奇异的小珠子落在地面,“来吧,吞下它,强大的力量,不朽的生命,超越死亡的意志!!!”

    洛娜看着眼前的小珠子,那是一个胚胎,隐约能见到里面蠕动的胚芽。

    要成为英雄,只有超越人类......少女颤抖地拿起胚胎。

    “勇气不是回避恐惧。”一道淡漠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手中的东西不由自主掉在地上。

    洛娜心中一惊,为什么会听见苏灵的声音?

    她不知道苏灵是怎么来到这场可怕的梦魇中的,但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居然格外的安心。

    苏灵潜入到了这个世界,但他没法做出干涉,只能对洛娜说:“恐惧是生命的本能,回避它就是回避自己,直面恐惧方为勇者,但你缺少能支撑你的信仰。”

    苏灵不去管他,回头看着洛娜:“死亡不是无法战胜之物,但你还没认清自己,找到你的信仰!”

    沙罗曼蛇见洛娜迟迟不动,嘶鸣两声,燃烧的瞳孔叮着洛娜:“女儿,还在犹豫什么?”

    洛娜低着头,内心却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颤抖,但却迷茫地在心中问:“可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苏灵透过她的视线看清了那条沙罗曼蛇,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梦魇,无可匹敌的存在。

    之所以如此恐怖,只有一个原因。

    “你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了,”苏灵一字一句地给少女剖析,“荣耀也好,家族传承也好,这些都是虚妄的东西,外界的毁誉不值一提,你却沉浸在父亲的荣耀里不能自拔,总想去追赶他,但却忽略了自己。”

    苏灵盖棺定论:“你总是觉得自己没法超越父亲,你信仰的英雄不是你,而是你父亲,醒醒,为什么总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证明自己,你不必你父亲差!”

    洛娜听呆了。

    自己信仰什么呢......

    “父亲......”少女拿起剑,向着火焰巨蛇走去,低着头,“我知道了我要什么......”

    “什么?”沙罗曼蛇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蠢话?”

    洛娜抬起头:“我要成为我自己,而不是被人称为兰斯洛特的长女或者英雄的女儿,我要证明自己,我不想活在你的阴影下了!”

    她像是神话中除妖的英雄阴影,高高跃起,向着那无敌的火焰巨蛇斩下。

    ......

    苏灵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头疼欲裂。

    精神被湮灭的感觉可不好受。

    洛娜呼吸平静了下来,安静地睡在他的怀里。

    人类的强大取决于他们对自己信仰的坚定程度,少女终于找到了她信仰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她自己,那么在这个幻境里,她才是真正无敌的。

    苏灵发现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在这种诡异世界简直是最崇高的职业。

    摇摇头,苏灵看向血迹斑斑的走廊。

    就这样什么也不懂的回去,苏灵不甘心。

    至少得挖点宝贝出来不是?

    把少女的身子背起,苏灵嘟囔一句:“还挺轻......”

    看向染血的楼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推开第一间医务室的大门。

    里面的“病人”对他张开了“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