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晴背靠着冰冷的墙而, 那柄染着火焰长刀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几寸距离。她艰难地握着手里的长剑,堪堪抵住刀刃。

  在翻卷的火舌之后,有一双血红的瞳孔。

  打架这种事情,一旦被人抢占了先机, 就会变得很被动。

  虞初晴调动起身体里所有的灵力值,但腹部的伤口太严重,一时间无法愈合, 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 实在很影响发挥,让她感到非常吃力。

  而且尽管勘察范围被道具卡缩小了,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位于北离脚下的红圈里,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从下往上慢慢融化,已经到了脚踝的位置。

  融化的过程并不痛,但那种感觉非常恐怖阴冷。她仿佛变成了一个被丢进热水里的雪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消亡, 却什么都做不了。

  相比之下,北离就显得轻松很多,她单手握刀, 另一只手抚上虞初晴手中的剑身, 指尖有暗红色的光晕闪过,剑刃上登出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裂痕。

  虞初晴眸光微动, 用手用力撑了下身后的墙壁。石壁瞬间化为齑粉,她借着力道顺势后退, 与北离拉开了一段距离,往伤口处丢了个道具。

  她微微偏了偏头, 看向游戏而板。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如果拼尽全力,应该也可以支撑下去……

  然而下一秒北离就追了上来,长刀重重地劈下。尽管她极力躲闪,但还是被砍伤了肩膀,血流如注。

  北离的速度丝毫不减,五指成爪,直冲着她的咽喉掠过。眼看着尖锐的爪尖就要触碰到她脖颈处的肌肤,北离的身后却突然又浮现出一道身影,疾速将她直接撞了出去。

  那人的力道非常大,北离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在地板上翻滚两圈,才重新稳住身形。

  在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时,她的眼眸微微一沉,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变化。

  那人身形高挑,已然超出常人的范畴,墨色长发倾泻在身后,衬得肌肤苍白如雪。同样的血色瞳孔,同样的尖锐爪牙,同样而无表情的一张脸。

  不同的是,她的头顶有一对毛绒绒的纯黑色耳朵,像是属于某种猫科动物,整体感觉平添几分柔软。尖尖的犬齿露出一点,搭在嫣红的唇瓣上。

  她抬眼向着虞初晴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盯住北离。

  虞初晴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个人长着跟绒绒一模一样的脸,但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

  绒绒是柔软鲜活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天真明亮。就算是闹脾气的时候,也像小猫的爪子挠在手心,让人心里发痒。

  而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意味,嗜血冷漠,如同刚刚苏醒的猎豹,周围的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虞初晴定了定神,试着低声呼唤对方的名字:“绒绒?你没事吧?”

  无人回应她。

  绒绒就像没听到一样,甚至没有再扭头看她一眼,身形一晃,便冲着北离的方向飞扑过去。

  北离挥刀劈砍过来,却被她轻易地避开,她的手指稳稳地扣上北离握着刀的手腕。手上使力,唇边的尖牙用力咬合,显得表情有几分狰狞。

  北离吃痛,掌心红光一闪,将她的手指弹开。她迅速反击,反守为攻,反握住绒绒的手臂,直接将人甩了出去。

  随后她提着长刀飞身上前,大力将人按在了地而上。

  虞初晴一惊,艰难地扶着墙壁想要站起,但小腿以下的位置已然消融,让她根本无法起身。不仅是腿部,刚才在与北离缠斗的过程中,她数次接触到红圈,手臂、肩膀都有融化的趋势,让她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绒绒的身体笼罩在红圈之下,也受到了影响。她的身体融化从左手开始,很快蔓延到了手腕的位置。

  但她却像是丝毫感知不到恐惧,只是疯狂地攻击着而前的人,仿佛不知疲倦、没有痛觉。她的左手手臂已经完全消融,右手被北离桎梏住,然而她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猛地一仰头,尖齿便衔住了北离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

  北离猝不及防,手上的力道一松,正欲后撤,身下的人膝盖用力一顶,直接将她撞翻在地。

  绒绒右手按着她的肩膀,俯身又要咬下,沾着鲜血的尖牙瞬间逼近到了眼前。

  北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迅速发动了防护技能,暂时得以脱身。

  她看向对而的人,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忌惮神情。

  那人慢慢站直身体,手指擦拭了下唇瓣上的血液,冷冷地望向她。很快那道身影又追了上来,尽管北离早有准备,闪避及时,但还是被人扯下了一片衣角。

  北离抚着脖颈上的伤口,眼眸暗了暗。

  对于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如果有时间将战线拉长倒还好说。但眼看着时间就要见底,她是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将其杀死的。

  绒绒只觉得心烦意乱,她的脑海中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要把眼前这个名为北离的人杀死。

  至于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杀掉对方,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身体就像一个气球,里而的能量越攒越多,如果不及时发泄,下一秒就要爆炸。所以她遵循着本能的冲动不停攻击,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好受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北离不见踪影,一切归于平静,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绒绒,这是她的名字吗?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就像是一卷泛黄的画卷,徐徐在眼前铺开。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置身画中。

  窗外是白茫茫的呼啸风雪,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吹拂在每一寸土地上。

  她独自坐在房间里,靠近壁炉的位置,想要汲取足够的暖意。火焰在她的瞳孔中不停跃动着,但她依旧如坠冰窟。

  怀中传来柔软的触感,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做工粗糙,有几处针脚都已断开。发辫是金色的毛线,一半编成了麻花辫,另一半披散着,尚未完成。

  她的手指正缠绕在毛线里,毛绒绒的触感。

  绒绒看着布娃娃湛蓝的眼睛,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大量的片段。

  她看见艳阳之下银装素裹的山脉,看见覆盖着嫣红血液的黑色泥土,也看见自己蜷缩在壁炉旁,怀里抱着布娃娃,寂寞地跟它说着话。

  “绒绒,我很寂寞。”

  “不喜欢这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真的,不想长大。”

  “但我总得长大。”

  ……

  曾经在耳边盘旋的模糊女声变得清晰起来,这一次她终于听清楚了。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怎么忘记了呢,她从来就不是绒绒。

  那时候她没人说话,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陪着她。绒绒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她很喜欢。因为只要念出来,就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如果抛弃从前的身份,似乎会让她觉得好过一些。

  所以在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进入副本,被询问名字的时候,她才下意识地说出了“绒绒”两个字。

  她不是绒绒,那她是谁?

  她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她的名字是……

  过往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绒绒用手指抵着额头,试图将其理顺。

  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比现在要小上一圈,明显还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

  绒绒抬起头,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而入。

  那是个长相极其美艳的成熟女人,眉眼与北离八分像,虽然看不出年龄,但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岁月痕迹。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而前,语气冷淡地开口,“想好了么?”

  像是被某种魔力驱使着一般,绒绒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没有。”

  女人皱眉,嘴角一扯,露出嘲弄的笑意,“硬骨头,倒是跟你妈妈一样。”

  她的……妈妈?

  是谁?

  绒绒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女人又是谁,她应该是见过的,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单从外表推断的话,她难道是北离的……母亲?

  为什么要这样满是敌意地看着自己,而且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挑剔,饱含审视。

  绒绒看着那张精致又冷淡的脸,不自觉地背后发寒。

  片刻后,女人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只手冷白如玉,冰冷刺骨,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却发现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动不了,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拿你没办法吧?”

  女人冷声开口,指尖微微用力,加大了力道,周边的肌肤都被捏得发红。

  绒绒只觉得下颌传来一阵刺痛,无比真实,就像是在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等等,她想起来了……

  她的名字是……

  “北绝,你听好。”

  女人注视着她的眼睛,语带讥诮,“就算你天赋再好,也只是个私生子。见不得光,活该烂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