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绵绵伸手扯下了女仆嘴巴上的胶布。
许是刚才被威胁过, 女仆并没有企图求救，表现得非常配合。
宁绵绵问道：“你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
女仆开口，声音低哑, “我是怪物。”
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所有人, 都是怪物。”
这鬼东西还挺懂坦白从宽的，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宁绵绵又问：“那你知不知道，爱丽丝小姐这次买的货物是什么？”
女仆摇摇头, “主人的事情, 我们不好过问。”
宁绵绵眼眸暗了暗，换了下一个问题, “那爱丽丝小姐留下我们，真的是为了验货吗？”
她话音刚落，女仆猛地抬起手臂，直直击向她的门面。
宁绵绵迅速后仰, 躲过了这一击。与此同时, 十字连弩出现在她的手中，金色纹路一瞬间流淌着亮起，挡住了下一次攻击。
女仆挣扎着起身, 后退几步, 背抵着墙壁。
虽然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但她似乎非常忌惮窗外的光线, 伸手拽了两下窗帘。
宁绵绵看到，她的一只手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利爪, 就像是撑破了人类外皮一样，看上去十分突兀而不协调。她刚才表面配合, 实际上一直偷偷地在用爪尖磨断绳索。
女仆双目猩红，飞扑过来，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嘶吼。
这种程度当然难不倒宁绵绵，她手一扬，匕首直接将那只黑色的利爪砍下。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并没有出现，那只爪子在地上蠕动着，很快又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回到了女仆的手臂上，重新接上了。
女仆阴冷地笑了笑，“没用的，弱小的人类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然而她下一秒就再也笑不出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整条手臂再度被砍下，裹在外面的布料被扯掉，然后扔到了窗外。
女仆愣了一瞬，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她好似终于感知到了疼痛，整个人佝偻着，一点点往门口退去。
宁绵绵趁机一把将窗帘直接拽了下来，她看到，在夕阳暖黄色的光线下，那条手臂开始迅速融化成一滩黑色黏稠液体，继而挥发得干干净净。
几秒钟之后，地面上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她笑了笑，射出几根弩箭，将已经逃到门边女仆钉在了地上。
宁绵绵走过去，语气有些抱歉，“窗户太小，我这个弱小的人类，只能分批把你扔出去了。”
***
解决完女仆的问题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宁绵绵并没有急着回去，她从衣柜里翻出女仆的一套换洗的制服穿上，又仔细地戴上了面罩和帽子。制服的胸口纹着一行小字：琳达，应该是女仆的名字。
她跟琳达差不多高，城堡里光线这么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宁绵绵正准备出门逛逛寻找线索，房门却被敲响了。
一个年轻女声喊道：“琳达，有新人来，欢迎仪式要开始了。”
宁绵绵眼眸变了变，镇定自若地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同样穿着白色制服裙的姑娘，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就算现在是夜间，她也依然戴着面罩和帽子。
她见到宁绵绵，抱怨道：“又来新人了，排场挺大，带了三张皮呢。说是要好好想想换哪张，明天晚上再动手。”
眼前的女仆说的三张皮，说的应该就是她和其他两个姑娘吧。
看来箱子里的黑影和城堡里的其他人都是同类，披着人皮混迹于人类社会。
但宁绵绵表面上语气还是轻松，就像平常的聊天一样，“不过是几张皮，爱丽丝小姐安排的事情，咱们也不好过问。”
她的视线落在年轻女生的胸口，那里纹着的名字是艾米。
艾米想了想，“也是，反正大家都一样，都是给爱丽丝小姐打工的。”
宁绵绵从善如流，“可不是么，咱们快走吧，别让爱丽丝小姐等着急了。”
艾米往前走了半步，突然又折返回来。
她凑近宁绵绵，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琳达，你怎么变样了？”
宁绵绵的心跳倏然漏掉一拍，艾米离她非常近，几乎是脸对着脸。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眼底似有怀疑神色。
“我不小心弄坏了皮，爱丽丝小姐帮我换了一张。”
宁绵绵注视着她的眼睛，坦荡道。
她在手腕处比划了一下，“之前的皮这里不小心划破了，人类的身体就是太脆弱，烦死了。”
艾米见她语气笃定，脸色稍有缓和。这时，走廊尽头又出现几个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招呼她们俩道：“琳达、艾米，快一点，来不及了！”
艾米闻言，没有再追问什么。宁绵绵松了口气，跟着人群一起向着城堡的正殿走去。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路线，以免回来的路上穿帮。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摆了张华丽的长桌，周围是配套的座椅。桌面几十只金属托盘渐次排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暗红色肉块，热气腾腾，在灰暗的烛光下泛着诡谲的色泽。
宁绵绵微微皱眉，尽管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刺鼻的血腥味根本掩藏不住。那是堆积如山的生肉，其中还夹杂着内脏，不知道是来源于动物还是人类，又或许是二者皆有。
她随着众人一起规规矩矩地在桌边站好，片刻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套洁白的长裙，金色长发编成蓬松的鱼骨辫，水蓝色的眸子就像盛夏的海湾。相比于其他人的严肃，她显得轻松愉快，如同任何一个花季少女。
这位就是众人口中的爱丽丝小姐了，宁绵绵跟着其他人一起打了招呼。
爱丽丝身后跟着一道人形的黑影，除了眼睛的位置呈现出血红色，剩余的部分通体都是纯黑色，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是流动的，时不时蠕动一下。
爱丽丝指了指黑影，介绍道：“这是保罗，以后会跟我们一起生活。”
她看了看其他人，用柔美的嗓音抱怨道：“大晚上还捂得这么严实，你们也真是的。”
立刻有人谄媚地开口：“您是天生的强者，我们可比不了。”
有几人人接话：“是啊，我们能存活，全都要仰仗您。”
“当初要不是您掠走爱丽丝，费尽心思用禁术换皮，大家哪能有今天。”
“我会永远记得爱丽丝小姐的恩德。”
……
宁绵绵站在角落里，大概明白了这群东西是怎么回事。
本来大家都在黑暗中苟且偷生，后来突然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同类，她用某种禁术抢了爱丽丝的身份，还帮助其他同伴跟她一样披着人皮生活。
反正爱丽丝家大业大，建一座城堡只是举手之劳，拿着遗产逍遥快活，而且还在继续吸纳同伴。
爱丽丝显然对众人的吹捧很受用，姣好的脸上露出几分满足神情，她招呼其他人落座，说今天来了新人，大家都不用拘束，一起享用美食。
宁绵绵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要摘掉面罩了吧？
房间里目测有三十多个人，她又在角落的位置，但还是会担心被人看出不对。
不过她很快又放下心来，因为她看到，其他人也并没有摘掉面罩，而是用刀叉将盘中的肉切成小块，从面罩中间的缝隙送入口中。动作非常熟练，看来是为了保险，早就习惯了跟面罩共存。
宁绵绵买了个障眼法道具，装模作样地切着肉。在他人的视角里，肉到嘴边就消失了，实际上都落进了她的衣袖。
怪物们胃口很好，饭吃到最后，桌上的盘子全空了。
爱丽丝用手帕优雅地抹了抹嘴巴，亲切地询问新来的黑影，“保罗，你想好用哪张皮了吗？”
宁绵绵本以为保罗会纠结一下，没想到对方直接开口：“我现在的想法是，用那个叫露西的吧。”
宁绵绵：？？？这么快就爱上了？
爱丽丝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是露西？”
“人类的皮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会弄坏。”
保罗指了指对面坐着的男子，认真解释道：“我和爱德华观察过，其他两个人从下车开始就吓得不行。只有露西一直乐呵呵的，还安慰同伴。”
宁绵绵定睛一看，保罗对面坐着的人正是送他们来的车夫。
她正在思索“换皮”和“乐呵呵”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就听到爱德华补充道：“没错，这种人脑子不太聪明，换起皮来应该也不会挣扎。”
宁绵绵：……
我特么谢谢你俩了。
***
在前方距离她几十米的地方，一座古老的神殿巍然屹立，神殿前的长阶历尽沧桑，在漫长的风吹日晒中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
青面獠牙、全副武装的看守站得笔直，整整齐齐地分布在长阶的两侧，时不时还要来回走动巡逻，手中的兵刃在夕阳的柔光下反射出点点光泽。
这是最后一关了，只要清理干净这些守卫，杀进神殿，再击杀其中的BOSS，考核就算通过。
绒绒翻了翻已有的线索，她知道按照推算出来的流程，她应该等到天黑之后，偷偷潜入后殿，拿到圣水再发动攻击。有了圣水之后，这些鬼怪的战斗力将削减至原有的10%左右，中游玩家也能顺利杀死。
或许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身边没人陪着，绒绒莫名有些烦躁。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盯着那些守卫看了一会儿。
昏黄的光线洒满神殿，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加了滤镜的老照片，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手中的弯刀传来炽热的温度，血色光芒流淌其上，撩得她掌心一阵发烫。
绒绒喉咙滚了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好烦，为什么要等呢？
直接杀死……不就好了么。
几只鸟儿凄厉地鸣叫着飞过枝头，晚风拂动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长阶两侧的树木一颗一颗被折断，深绿色的叶片打着旋落在长阶上，很快被践踏成烂泥。
耳边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兵刃相撞的清脆声响。
绒绒轻轻眨了下眼睛，手腕一翻将BOSS的心脏剜了出来，漫长的嘈杂声终于结束，再度归于寂静。
她将心脏随手扔到一边，看着指尖不知何时生出的尖爪，愣了两秒。
这时，有一道模糊的女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陌生又熟悉。
那人低声说：“绒绒，我真的不想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