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是哪来的黄毛丫头？”铁尸门掌教喝道。
“哼，姑奶奶我来自北冥，是北冥的天女！”曦月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同时她的身后浮现出一只黑羽凤凰的虚影，太阴之力流转，寒意逼人。
皇族之名不可冒用，这是世所公认的禁忌，曦月一表明身份，就没人再怀疑，妙欲宫宫主鱼萱薇客气地问道：“天女殿下，你有何办法证明是柳昀天要先杀苏辰的？”
曦月回礼道：“北冥《轮回经》中有一门禁术可以回溯时间，我可以施展此术让大家都看清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柳临渊师徒的脸色同时变了，真要被曦月还原了真相，那他们在魔教之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柳临渊立刻说道：“你说能回溯时间，谁知道是不是假造一番景象来误导在场的众人？”
曦月冷笑道：“宗主，你这是在紧张吗？”
“胡说！”柳临渊喝道，但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
“既然没做，那你怕什么？待本宫施展禁术再现当时情景，是真是假，相信各位前辈自有判断。”曦月镇定地说道，“何况这里是丹宗，当着魔皇陛下的神像，我绝不敢造假。”
“没错，就劳烦天女殿下回溯时间，看看究竟是谁不守信用。”古介刀也发声了。
鱼萱薇更直接，抬手将曦月带上天，并向苏辰说道：“圣子，请您先收回神力，以免影响天女殿下施法。”
苏辰漠然地点了点头，将体内的神王境力量导回青锋剑，然后将其重新封印。
曦月对赫连无心和柳乾祐说道：“请两位前辈为我护法。”
“好说。”两大长老点了点头，柳乾祐的脸上还有痛心之色。
然而，就在曦月准备好施展禁术的时候，一道莫名的力量出现，阻断了她的行动，而后就有一股皇道之威降临，让众人都忍不住要顶礼膜拜，纷纷回到了地面上。
炼仙炉适时地出现，淡淡地说道：“本尊一直在暗中关注，确实是柳昀天不择手段地要杀苏辰。”
魔教教众谁不认识炼仙炉，他一出现就立刻跪拜了下去，然而听他这么一说，神色就精彩多了。
柳昀天如坠冰窖，满脸的死灰色。
“柳临渊，你当初斩杀了一个疑似鬼族的人才得到断魂钉，怎么不保管好，让你的徒弟偷偷拿去了？”炼仙炉淡然问道。
柳临渊心头一震，连忙跪地说道：“尊上，是我一时糊涂将断魂钉给了昀天，这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昀天！”
炼仙炉似乎叹了口气，随后说道：“鬼族是神州的大患，亦是吾皇的敌人，你们师徒怎可用鬼族之物来对付吾皇的传人？本尊姑且相信你是糊涂了，但你们师徒不得不罚。”
“请尊上降罪。”柳临渊颓然说道。
“不急，还有一事本尊需要你交代清楚。”炼仙炉却道，“魔刀宗、铁尸门和伏龙殿的三个后辈明明也要去参加三皇宴，为何临行的时候突然说不去了？关乎我教颜面的事，你们就是这么儿戏的么？”
柳临渊身子一震，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答话；铁尸门和伏龙殿的两位掌教也是一阵惊惶，不敢有回应；魔刀宗的宗主眼神闪烁，面露愤恨之色，却也不说话。
炼仙炉呵呵冷笑，冲古介刀说道：“古介刀，心里有委屈就说出来，本尊给你做主。”
“这……”古介刀脸色一阵变换，说道，“我儿确实是修行出了一点问题，近期才好转，多谢尊上挂念。”
“那你们两个可有话说？”炼仙炉又问石墨元和皇甫苍。
这两位浑身一哆嗦，愣是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儿子更是脸色惨白，根本不敢有任何反应。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当年这三大宗门的少主没能去三皇宴竟是藏了猫腻。
炼仙炉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柳临渊，你们师徒俩做的糊涂事还真是不少啊！德不配位，你有何资格做这丹宗的宗主？！”
柳乾祐连忙求情：“尊上，临渊只是一时糊涂，请您老人家法外开恩啊！”
炼仙炉无情地说道：“好，我可以饶他一命，但这宗主之位，柳临渊已经不配了，今日本尊便正式罢黜他，丹宗事务暂由长老会代理。至于柳昀天，此子心狠手辣，视凡人生命如草芥，犯了吾皇的忌讳；还敢威胁同修，迫使他们放弃三皇宴，视魔教尊严如无物。即日起废除修为，逐出丹宗！”
说罢，炼仙炉打出一道神光笼罩了柳昀天，直接削掉了他的全身修为，然后就施法将他扔出了丹宗所在的绿洲。
柳临渊仿佛失了魂，看到柳昀天不见了，这才不顾形象地爬起来，一边叫着柳昀天一边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全然没了一宗之主的风范。
“临渊！”柳乾祐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心痛如绞，面容仿佛一下就苍老了好几千岁。
柳心儿不顾一切地去追自己父亲了，眼中的泪水都流了出来。
炼仙炉默默地看着，没有阻拦她，曦月跟龙卿言说了一声，怕柳心儿有什么意外，两人都跟了过去。
苏辰叹了口气，刚要同去就被炼仙炉拦下，不由地说道：“尊上，我也去把宗主找回来吧。”
炼仙炉淡淡地说道：“让太子和天女去就行了，你留下，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办。”
可苏辰这会儿真没心情，对他说道：“柳昀天不提，但宗主始终是柳长老的儿子，这些年来为丹宗为魔教呕心沥血，晚辈没法放任不管。”
“有这份心，就等他回来之后再跟他详谈吧。”炼仙炉说道，随后他释放神力将所有魔教教众扶起，又继续道：“今日召集众人是为吾皇传人一事，柳临渊师徒所犯之错也到今天为止。我魔教存世上千万年而不朽，以吾皇为尊便应团结一心，岂能互相戕害？日后谁再做出同样的事来，休怪本尊翻脸无情。”
“谨遵法旨。”众人齐声应道。
“苏辰既已通过尔等考验，那本尊就代表吾皇宣布，立苏辰为魔教圣子，待他修入绝仙境再继任教主之位。”炼仙炉又道，“立柳心儿为丹宗圣女，待她入天仙境后继任宗主之位，协助圣子统领魔教。”
等炼仙炉宣布完，又有一位高大的老者出现在了广场上，他先向魔皇神像行礼后，才哈哈笑着来到苏辰面前，朗声道：“赫连丞参见圣子。”
“赫连……丞？！”
“是我教教祖！”
一阵惊呼后，魔教教众也向苏辰行礼参拜，然后赫连无心就激动地来到赫连丞身侧，跪拜道：“参见老祖。”
“起来吧。”赫连丞呵呵笑道，“你以后可要尽心辅佐圣子和圣女。”
“无心谨遵老祖法旨。”赫连无心连忙应道。
“诸位请起。”苏辰却没有太多喜色，“我先去找柳宗主，之后再与各位前辈和同修叙话。”
“老夫也去，柳临渊怎么说也是我魔教的人，不能放着不管。”古介刀连忙说道。
鱼萱薇、白蕤等人也先后表示同行，苏辰连忙道谢。
“去吧。”炼仙炉淡淡地说了一声，就消失了。
赫连丞说道：“丹宗长老会先随我来，本尊有事情交代。”
“是。”丹宗的众长老应了一声，赫连无心拍了拍柳乾祐的肩头，扶起老友随赫连丞而去。
……
一大帮子人在绿洲外面见到了柳临渊父女，却发现柳临渊已经白了头发，眼中也毫无神采，柳心儿拉着父亲的手泣不成声，正在哀求他回家。
人心都是肉长的，尽管有人不齿于柳临渊的做派，但也知道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失去了爱妻和长子所致，而作为精神寄托的弟子又被炼仙炉无情驱逐，这份打击任谁也难以承受。
苏辰示意古介刀等人不要上前，他默默地走了过去，轻声唤道：“柳宗主，回去吧。”
柳临渊听到他的声音，猛然转过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下甩开了柳心儿，一伸手就掐住了苏辰。
众人惊呼，正要上前来救，却听苏辰喝道：“站住！”
他安然无言，白色光辉在身上流转，柳临渊自然伤不到他。苏辰平静地与柳临渊对视，轻声道：“宗主前辈，我知道您恨我。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来破坏您为柳昀天安排的未来，但我肩负吾皇赋予的重任，也承了吾皇莫大的恩情，必须为她而战。我不求您的谅解，但我希望您能听我一言。”
柳临渊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不管怎么加重，仍然奈何不了苏辰，他不想说话，但苏辰仍然在说：“你有一子一女，真正的昀天已经死了，这是您无法挽回的痛，但您还有心儿啊，她可是您的亲女儿，您怎么弃她于不顾？”
“昀天没死！他没死！”柳临渊嘶吼道，“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
苏辰静静地说道：“您说的是被魔炉尊上赶出丹宗的那个人吗？他真的是您的儿子柳昀天吗？”
“就是他！怎么不是他？！”柳临渊情绪失控，状若疯癫。
苏辰深吸了口气，眉心一道金光射入柳临渊的额头，柳心儿惊呼了一声，却被曦月拉住，告诉苏辰不会伤害柳临渊，让她安心。
那金光侵入柳临渊识海后，让他浑身一颤，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苏辰狠着心说道：“你的儿子小天早就死了，现在的柳昀天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他哪里是你的儿子小天？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看看这个柳昀天做了什么，他配得起‘柳昀天’这个名字吗？”
柳临渊心神尽失，松开了苏辰，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地上。
苏辰看着他，眼中有不忍的神色，却继续说道：“你因为小天的死而怪罪自己的父亲和女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他们是什么感受？难道他们不心痛不悲伤吗？你为人子不尽孝道，为人父忽视女儿，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总以为找了个替代品，小天就没有离去，简直荒谬至极！你对柳长老和心儿的恨意也是莫名其妙，他们两位做错了什么，需要你用半辈子来恨？”
“没有他们小天就不会死！”柳临渊大吼道，“我的小天啊！小天！”
“糊涂！”苏辰斥道，“杀死小天的是妖邪，不是柳前辈和心儿。你的小天是为了保护妹妹、保护南疆万千生灵而牺牲！这么多年了，你连这点真相都没看透吗？你既然怪罪柳长老和心儿，那你有没有问过小天，他是否怪罪自己的爷爷和妹妹？如果他也怪罪，你就当我今天说的都是放屁。你早就该清醒过来了！等哪天连父亲都女儿都失去了，你孤独地留在世上，那才是追悔莫及！”
“你失去过至亲吗？你凭什么来教训我？”柳临渊红着眼吼道。
苏辰不屑地一笑，抬头看着北方，轻声说道：“老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可这事儿是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的。老子还不止一次梦回那个撕心裂肺的晚上，眼睁睁地看着已发生的一切却无力改变；甚至梦到好几次母亲抱病而亡、父亲郁郁而终的一幕幕，你说老子有没有资格来教训你。”
他低下头，看着柳临渊震惊又不解的眼神，平静地说道：“可我也没像你，将至亲的逝去怪罪于不该怪罪的人。晚辈说了些不敬的话，前辈勿怪，只希望你能活在当下，不要忽视了身边的亲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柳临渊，来到安安静静的几位魔教大佬面前，叹道：“诸位前辈，柳兄虽然犯了大错，但也受到了惩戒。魔炉尊上也揭过了这些事，希望前辈们能不计前嫌，若在南疆见到柳昀天，多多照拂一下。”
古介刀等人互相瞅了瞅，随后鱼萱薇上前躬身，说道：“请圣子放心，我等会派遣门人寻到昀天师侄，对他多加照看。”
“劳烦各位了。”苏辰歉然道，他对柳昀天还是没好感，也觉得他会有今天是咎由自取，但为了照顾到柳临渊，还是不能不管柳昀天。
另一边，柳心儿亦步亦趋地来到柳临渊跟前，哭着说道：“爹，我们回家好不好？”
柳临渊抬头看着女儿，眼神复杂至极，有愧疚也有疼惜。他想站起来，但身子一晃差点又摔倒。
柳心儿赶紧扶住他，哭得梨花带雨。
柳临渊猛然抱住女儿，一边哭一边说道：“心儿，是爹爹对不起你……”
“心儿从来没怪过你，只是希望爹不要再悲伤下去了。”柳心儿哽咽道。他们父女之间已经有了太久的隔阂，到今日才总算冰消雪融。
……
离开南疆的路上，苏辰望着流云舟下方的千万里赤地，说道：“如果我从来没有来过南疆，柳昀天就不会是这个下场吧？”
“他没有今天的下场，魔教的未来可就堪忧了。”曦月说道，“宗主前辈待他如亲子，可惜没能引导他走上正途。”
“正途？”苏辰倚着船舱，自言自语道，“什么才叫正途呢？”
龙卿言说道：“心怀光明、无愧天地，这就叫正途！想那么复杂干嘛？”
辰月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流云舟渐渐远去，他们再次离开了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