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狼少年【完结】>第二十五章 来不来

  初战后的昭城军营巡守严密, 深夜寂静,唯有营卫的步伐与些微的刀枪轻碰之声。

  阿曈尚且还穿着宗朔的大外袍,便团在书案旁睡熟了。他言而有信, 说十张大字, 就是十张!奈何实在拿起笔就困,来回昏昏沉沉的点了半天的脑袋, 最后还是一头扎在软垫子上, 人事不省。

  宗朔还在总结战损,并润色奏折,两人并排分了一个书案,桌子上一半是军情机要,一半是白纸黑字的鬼画符。

  男人低头,看着撅着屁股, 大头朝下团在一起, 还打着小呼噜的阿曈, 便放下羊毫毛笔,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回小榻上去睡。”

  拍了好几下, 根本叫不醒这人!宗朔便停了手, 打量着他这睡姿奇异的亲卫, 说实话,颇像只小狗。

  于是大将军也不写折子了,但依旧拿起饱墨的毛笔, 扯过一张少年写字的宣纸,抬起手, 几笔下去, 少年撅着腚的睡姿便跃然于纸上, 男人顿笔, 最后又在小圆屁股上,补了一条卷起的狗尾巴,这才满意的点头。

  画完,便将画纸用镇纸压上,稳妥的在阿曈的那半张桌子上展开,只等少年一醒,便能饱览自己那奇绝的身姿。

  但仿佛是动纸的声音,牵动了阿曈那根因写字而苦难异常的神经,于是他便猛然一抖脚,蛄蛄蛹蛹的展开了身躯,往旁边一倒,寻觅了半天舒服的所在,最后将脑袋搁在宗朔盘着的长腿上,不动了。

  宗朔却一直注视着阿曈,看着他半醒,看着他挪动,看着他逐渐挨上自己,枕着自己。

  少年那比寻常人都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熨贴在自己的腿上,在他的身躯触感间,化开了。

  但他依旧丝毫没动,放任。

  许是身心俱疲,他杀了一天的人,懒得再动。许是刚才小孩儿唱的那乱七八糟的曲不错,体谅他花了功夫。也或许,只是今日夜色深沉,外头寂静无声而已……

  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宵禁夜里,营中依旧有人在隐蔽的走动。骁骑营的统领萧冉今夜没睡。他守在一处城边的清澈水池旁,倚着身后的粗树干,很克制的不往池中看。

  月色下,一个洁白细腻的背影,倒映在水池中央,纤长的手臂掬起一捧水,淅沥沥浇在光滑的肩头,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终于被放下来,叫池水打湿了,蜿蜒的贴在玲珑的脊背上。

  两人隔着树,背对着背,一个尚且不知有人就在背后,一个躲在树干的阴影后,不知如何开口。

  水声哗啦啦的响着,水中的人在月光之下,白的像在发光,他终于拧干了头发,打算趁着夜色回到营帐中。

  却不料身后突然有人咳了一声。

  阿云一惊,紧忙再次没入水中,拧干的头发又落了水,浮在水面上。

  “谁!”

  树后的人不自在的一动,“我。”

  阿云一时也怔住了,但转念间,伸手就要去岸边摸衣服。

  “你,你怎么来了!我,我没穿衣服!”

  “打完了仗,到处走走。”萧冉没想到真的能碰上,他看到阿云来,本要上前,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刚要开口,就见那人开始脱衣服,而后光着进了水。

  于是,这骁骑营的大统帅,便下意识的闪身躲在树后,没敢吱声。如今眼见人要走,这才没按捺住。只是他有些不会挑时机,如今阿云衣服在岸边,人却在水里,眼下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阿云半天也摸不到衣服,就只能竟自往池水中沉了沉,不叫肌肤露出来。

  “咳,多谢你的指套。”

  “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小事而已,不值您伤药的恩情。”

  “伤,如何了。”

  “好了,药效很快。”

  几句干巴巴的寒暄后,萧冉便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他从来不擅长这个。

  倒是阿云在池水中已然有些冷了,见那人确实是有些没眼力,便打了个寒战后说,“将军能将岸边的衣物递给我么?”他只怕自己出了池,叫他看见太过不雅。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那日他看到了自己卸下伪装后,眉间的孕痣了。自此,阿云便在这个寡言的男人面前,有了羞耻心,极强的羞耻心。

  既不愿意叫他看轻自己,又不愿意示弱。

  树后的人一听叫自己拿衣服,这才闪身出来,将岸边石头上一套干净的辎重营服远远递给了阿云。看着对方伸出水面的洁白手臂,萧冉又是一闪神,紧忙别开了眼。

  只是见他还在岸边站着,阿云这才又羞恼的说,“我,我要穿衣服!”

  萧冉急忙转身,黑夜遮掩了大统领的窘迫。

  不看人,萧冉才将思索了挺久的话说出口,“你,如此在营中,还是有些不方便,军令如山,一经查实哥儿参军,死罪。”

  阿云脸色发白,“或杀或流放,自然我自己承担,将军若要执行军法,那就。”

  而后又顿了顿,“我帐里没人。”他是想说,总好过你混迹在男人堆里,岂不是迟早露馅。况且洗个澡还得宵禁的时候跑到寒潭里,不方便。

  但不善言辞的大统领明显没意识到,他这几句话有多暧昧。

  阿云脸色又变了变,他看着柔弱,但有些倔,又要强,否则不会只身入了军营,也不会每日拼命的营训大比。

  “你,你把我当什么人!”

  萧冉一听就更没词了,这怎么说?他实在没有大将军那样,能黑白颠倒的口舌与沉渐刚克的心智。

  阿云穿好了衣裳转身就走,却不料自己被人一把拽住了,他回过身,两人便双目相视。

  寡言的统领不会解释,但浑身气势斐然,眼神深刻而郑重。

  清风微拂,吹起阿云只干了一小缕的青丝,萧冉带着指套的大手握着人家有些冰凉的手臂。他只说了三个字。

  “来不来。”

  两人眼神交错,心绪鲜明。

  ……

  次日一早,宗朔的帅帐中有些吵闹。盖因为,阿曈本就有点起床气,睁开眼睛心情就不是那么美丽,而后在书案旁打完哈欠一低头,一幅“撅腚晃尾夏睡图”赫然出现在阿曈眼前。

  少年一时间恼羞成怒,蹦起来老高,扑着宗朔就要动手,宗朔边轻松躲闪,边吃着早餐。于是阿曈炸着毛闻着小厨房朝食的小茴香馄饨味儿,便渐渐不打了,撅着嘴坐到宗朔身旁,理直气壮的大喊了一句。

  “给我吃一口!”

  萧冉进帐,就见他们大将军正在给自己的亲卫盛混沌,于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

  宗朔抬目瞥了他一眼,“有事?”

  见萧冉站了半天也没说话,宗朔就一挑眉,“赶紧说。”心道这小子还是小时候的脾性,十棒子也打不出一个屁,当初师傅都只叫他小哑巴。

  “是有事。”

  宗朔给阿曈盛完了馄饨,便慢条斯理的等着萧冉说话,期间还给阿曈的碗里添了一勺浓汤。

  阿曈见这人站在屋里不说话,就咽下嘴里的饭,又喝了一口汤,然后抬头问,“那你吃不吃混沌啊,我叫他给你也盛一碗吧。”

  宗朔看着阿曈有些好笑,这人使唤起他倒是顺手的很。

  “不用了,屋里那个也没吃呢。”

  宗朔这才正眼看萧冉,“哪个?”

  “我调了一个人到帐里。”

  宗朔等着他说完,他知道这事可能不是很简单,不然不值当他此刻来说。

  “辎重营。”

  阿曈一听辎重营,就抬头,这他熟啊,辎重营的谁啊。

  “阿云。”

  “啊?”宗朔还没说话,阿曈就先疑惑,“你叫阿云到你帐里做什么,别欺负他哦,那我可不答应。”

  宗朔还是没说话,等着萧冉把话说完。

  “他,是个哥儿,家里没人了,才进了军营。我告诉你一声。”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宗朔想了想,最后只一摆手,“知道了。”

  不过在萧冉要出帐的时候,又嘱咐他,“谨慎一些。”

  萧冉点头,但他走到门口后又停下了,回头忽然问宗朔,“馄饨还有么?”

  最后,大统领从小厨房端了一小盆的馄饨回帐。进门就见那人在给他铺床叠衣服。

  原来,昨夜两人面面相对僵持了好久,萧冉问的是什么意思,两人心事肚明。萧冉看着阿云白着一张脸,原以为这事算是黄了,但没想到,最后,阿云还是点了头。

  于是当夜人就被萧冉带回来了,且一大早就去辎重营打了招呼,事情结了,才去告诉宗朔。

  阿云还是有些不自在,拘谨的坐在桌子旁,收拾这收拾那。萧冉放下了馄饨盆,见状轻轻一敲木桌。

  “快吃,殿下的小厨房做的,泰和楼名厨!”

  阿云小口一尝,当下便惊艳,一顿饭仿佛有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嚼着混沌直点头,“真是名厨名家!”

  后来,宗朔便总能在吃饭的时候,看到萧冉因各种事来到帅帐中,最后,都要带两份饭回去,大厨的工作量见涨。

  晚上,宗朔刚回到帐中,就见阿曈不写字也不玩狗,只拄着下巴在桌子上想事。

  “想明天早上吃什么呢?”阿曈闻言摇头,而后一本正经的和宗朔说,“阿云同我说,大统领要他做媳妇儿。”

  “他这都同你说?你告诉我不要紧么。”

  “不要紧,阿云说你什么都知道。”

  宗朔没在管那两人的事,直朝还在想的阿曈说,“来,卸甲。”

  阿曈晃晃脑袋,“没心情卸甲了。”宗朔倚着衣架子看他。

  “我可什么时候能找个媳妇啊!”

  宗朔本来只是“哼”的一声,但朝阿曈看着看着,他就从衣架边忽然站直了,一脸隐秘难言的朝少年一招手,嗓子有些紧。

  “过来。”

  阿曈叹口气,慢悠悠的走到宗朔面前,就见男人一把将自己拉到了他眼前,而后大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撩开了他额间的碎发,仔仔细细瞧了半晌。

  最后,男人甚至不死心的,伸出大拇指,猛力在他额间搓起来!

  给少年的眉间都搓红了,阿曈直诶呦,可也依旧没见有什么伪装或是红点。

  宗朔又眯着眼看了半晌,才放下了手。

  草原乃蛮三部的王帐中, 倚躺在榻上的老人有些疲惫,他气力不济的遣走了周围的侍从后,才颤抖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卷起的羊皮。

  老可汗看着眼前这个最忠诚的义子, 这是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孩子, 从年幼养到了如今。

  “父汗放心,我向长生天起誓, 一定将羊皮书送到月氏手里!”

  老人点头, 又把自己贴身的令牌交给他,“中原的昭城中,拿着我的令箭,可见月氏。孩子,你身负重任,整个乃蛮族是否能度过这次浩劫, 就看你了!”

  义子收起羊皮书与王汗金令便要走, 身后的老蛮王却叮嘱道。

  “小心天上的鹰, 小心地上虫,骑着骏马一路往东跑, 别回头。”

  ……

  昭城, 宗朔与当地出身的斥候统领一同站在城墙, 远眺着戈壁深处暗影沉沉、狂风席卷,仿佛有一道道骤起的卷风,接天连地的呼啸着, 成为了草原与昭城的之间的屏障。

  敌军是否藏身于荒漠中,宗朔不得而知, 但这样的天气, 是绝不能进攻追击的。

  “这次的风暴何时能消, 草原本部的人马车骑有没有藏于风暴的先例。”宗朔即便此次战胜, 但依旧心有不安。

  “回禀将军,每年戈壁深处都有此灾,只是时机莫测难断,少则几天,多则几月,至于人马……至今还没有能隐匿在风暴中的。”

  斥候统领心道,蛮族他是不确定,那帮人土生土长又生性蛮狠,天知道在风暴里能不能活着。但中原的兵将,驻守边关十几年,还没谁那么不要命。

  宗朔却在低头思量,他追赶的那队人马,以他们的速度来测,风沙刮起前绝不可能冲出戈壁。那么他们挑选的作战时机,便引人深思了,毕竟没有哪只军队会上赶着找死。

  于是将军下令,全城戒严。

  此刻阿曈还在萧冉的帐中与阿云说话,自从被萧冉带回了营帐,阿云为了避免人家的闲话,倒是很少与外人接触,除了去看了几回书生,便整日只闷头干活。

  阿曈还说要不叫书生也来,给他的犬军做副统领罢!他们也好天天能待在一块。书生却连连摆手,直说可不用!他们这俩小祖宗安全了就行,也免得自己整天的提心吊胆。

  既怕这个露馅,又怕那个穿帮!他可还想好好留着性命,安安然然的远离一切意外!混混日子就算了,到时候回去拿着兵伍的举荐信,参加乡试呢。于是这事只得作罢。

  阿曈又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缝衣服做靴子、收拾屋子晾晒被褥的勤劳阿云,才摸着脑袋,试探着朝人家问了一句,“啊?亲卫要这么忙的啊。”

  阿云抱着晾干的衣服放在小榻上叠起来,直笑,“那你每日在将军身边都做些什么。”

  阿曈确实仔细想了想,便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起来。

  可算下来,才发现,自己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傻玩,顶天被逼着写几张大字,还每每写完后,宗朔看见了都说闹眼睛……

  阿曈也纳闷,他要我这个亲卫干什么的,难道是怕每天剩饭么?

  少年这样说出来,阿云笑的不行,就边叠衣服边说,“你能陪着将军就很好了,他们那些大人物,难免心思都太深,需要个解语花吧。”

  没等阿曈问解语花是什么意思,萧冉就从帐外回来,阿云迎上去,意会的帮他换甲。萧大统领他忙忙碌碌的又要出去。

  “怎么这样急?”阿云直问。

  “营卫巡逻加严,将军说要以备战状态守城,所以回来穿甲。”而后萧冉又回头朝两人说,“没事别出城去瞎走。”

  之后还特意看了一眼阿曈,“最好也不要翻墙出去。”

  由于阿曈过于频繁的来往于树林与内城,他时常翻跃的隐蔽城墙那一处,墙砖都蹬秃了好几块。等到城内排查时,才发现。

  本来卫队紧张的很,只怕是哪个人里通外敌的来往于城内城外。直到一个眼含精光的老城卫一摆手,说到,“没事,是小统领,他图个自在,怕我们开城门麻烦,直接翻墙便跑去犬窝了。”

  大家一听是阿曈,便也算了,只报备到了萧冉这,哑巴统领没抹得开面子,甚至掏了补墙砖的钱,如今正准备朝宗朔要回来呢。

  眼下可不比以前,他要养个人了,手头也得交账……

  阿曈也听话,便一下午都跟着阿云学叠衣服,只是那双爪子来回一摆弄,反倒叫那衣裳都乱糟糟。

  于是阿云便委婉的说,不如回去慢慢练?

  夜里宗朔刚回到帐中,就见自己的衣裳裤子堆了满床,那少年估计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连宗朔的亵裤都直接搭在了肩膀上。

  因为忙的太热,阿曈只穿了贴身砍袖,摸着宗朔的一件紫袍凉丝丝,还披在了身上,又歪着头着意嗅了嗅衣服上宗朔的气味,有些好闻。

  少年的细腰还露在衣袍外边,肩胛骨清晰的起伏在云锦的紫袍下,像是一只欲飞的蝴蝶。

  只是嘴里还呜噜呜噜的认真念叨,“左一下,右一下,拎着一角折三折!折三折!”

  于是,不一会儿,“一坨”衣服便新鲜出炉,又被阿曈松了一口气般,好生生的塞进了木箱里。

  “那是革丝金缕走线的袍子,要展开了搁在箱子上层。”

  阿曈抱着衣服点点头,“凉丝丝的,还很好闻。”

  宗朔见少年低着头用脸颊蹭了蹭衣裳,还又仔细的嗅了嗅。他顿时身上有些紧,那件是他贴身的内袍。

  “喜欢就给你了。”

  “真的吗!”只是等阿曈好好穿上,才觉出来,“唔,太大了,还是你自己穿吧。”

  宗朔拿起桌边已经凉透的茶,抿下了最后一口,顺着喉咙而下的凉意阑珊,“叫那小哥儿给你改一改。”

  于是阿曈欣然点头,只是两人看着这一地的狼藉,沉默了一会儿。

  静夜,外头的守卫只见帅帐中的灯火比平日灭的都要晚一些,里头仿佛人影忙碌,隐约听到小统领惊奇的高声说话,“宗朔,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叠的这样好。”

  随后,小统领诶呦一声,许是被敲了脑壳,一个沉厚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发痒,“小点声!”

  屋子里便悉悉索索的静了。

  昭城之外,狂风肆虐的戈壁滩中,一个披着皮裘人影艰难的迎风跋涉。他已经连走了一个多月,也被追杀了一个多月。那日他一出乃蛮营地,便被盯上了,躲了一路,直到他在一片小绿洲处饮水,天上的雄鹰呼啸而过,声音尖利异常。他被发现了。

  拼死逃脱后,马儿累死在半路上,为了躲避各处的眼线,便只能只身入了戈壁的风暴中。

  如此一来,天上无鹰。

  他弓着腰,仿佛紧紧护着怀中的什么。只要穿过这片戈壁,便是昭城,他将抵达月氏的所在!

  但他忽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本就风餐露宿月余的人脚步虚浮,登时便以头抢地。待他在风沙中一抬头,却吓的连忙后退,只见脚下竟从沙地中冒出一堆黑甲的虫子,抱在一堆,坚硬异常。

  他想起老可汗的话,要小心地上的虫!于是转身开始没命的奔跑,直直穿过一片枯萎的胡杨林,距离昭城一步之遥,死也要死在昭城城门之下!

  只是,风沙太大,他实在跑不动了,沙中的虫突突的从沙地底追来。甚至四周还有人声。

  “就是他?”

  “管他是不是,正好我的虫儿饿了。”

  “你最好约束好它们,亏得首领要它们还有大用,不然,吃了那么多人,早被那帮莽汉们剥了你的皮。”

  还在逃跑的人听到这,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什么怪物!自己怕是活不了,于是他借着跌倒的势头,扑在一处枯死的胡杨树根处,再起来,便是没命的往风暴中心跑。

  只过了片刻,那人便活生生的被拖进了沙地,呼喊声也被吞进了风里。

  “诶?东西呢!找不到东西,怎么和那边交差!你这破虫子也太急了些,人还没审呢!就吃了。”

  “诶呀,左右也死了,风暴这样大,中原人是不会进戈壁的,怎么,你不满!”

  “哼,你自与首领去说便罢!”

  随后,戈壁间便只余暴戾的狂风之声,昏天暗地,飞沙石粒拍打着千年不烂的胡杨枯根,孤独荒寂。

  晚夜,狂风越吹越急,天上暗淡无月,巡营卫兵丝毫不敢懈怠,警醒的戒严各处。有个老城卫正倚在城墙上静静的闭着眼,却不料他忽的睁开眸子,眼神中精光一闪,起身就朝城外的沙地望去。

  侧着耳,只听咝咝簌簌,咯咯啦啦。但只闻声,却不见人影。

  帅帐中,在偏屋睡得正熟的阿曈也忽然睁开泛着金点的双目,一双茶色的眸子仿佛在夜里微微泛着光。

  少年坐起身,而后纹丝不动的倾听,头顶一双狼耳不自觉的冒出来,左右摆动着收集着四野的声音。

  主屋中男人的翻书声,屋外的巡营声,城门处猎猎的旗声,城门外细碎凌乱的声音。

  阿曈龇着犬牙,戒备的四肢着地,威胁的呜噜着,指尖的指甲也伸出来,泛着寒光。

  宗朔翻书的手一顿,凝视侧屋的门口,沉着声问话,“怎么了。”

  少年带着呼喝的狼音大喊一声,“宗朔!快!”

  将军瞬间起身拿刀,就在这时,营中已然熟睡的各个营帐中,大半的士兵呼嚎的起身,冲出营帐,有的眼睛通红,遇见人就打,生猛的往同伴的身上扑,拦都拦不住!

  营中事故陡发,正在巡营的萧冉直冲进宗朔的帅帐。

  “殿下!营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