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并不怎么高昂,也不如何尖细,温温软软,不带丝毫火气儿。

  但声音响起瞬间,会议室中却有多人神情大变。

  龙战的反应最快最大,也最夸张!

  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懊恼地瞪了齐文韬一眼,便飞快缩身坐了下去。

  齐文韬脸上亦有豁然省悟的表情闪过,随即便愁上眉头,唉声叹气。

  王蒙倒是一脸捉狭笑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的态度。

  三人反应各异,高级班的八九名导师都有点发懵,搞不清状况。

  李响却如释重负,眉眼舒展。

  “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木清华和饶大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晓晴你怎么过来了?”龙战故作惊诧地飞快起身迎了过去。

  “唉,晓晴学妹你这又是何必呢……”齐文韬长叹。

  “来了啊!”王蒙的黑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眼神儿却有几分闪烁。

  “怎么?”饶大婶瞅着三人笑眯眯问:“你们不愿我过来?”

  “哪有哪有!”龙战梗着脖子嚷嚷。

  “晓晴学妹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齐文韬眉头皱成一条绳状。

  “我也是客人,呵呵!”王蒙继续打着哈哈。

  “得!”饶大婶白了三人一眼,“你们都别在这里装了,我今天过来只为一件事,办完立马走人。如果办不完……嗯,那说不得就要活动活动手脚了!”

  蛮横!

  实在是蛮横啊!

  事儿都还没说呢,就明目张胆地威胁要动手?

  难怪城中人人都说饶大婶惹不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会议室中的高级班导师们全傻了眼,一个个噤若寒蝉,没发出半点声音。

  龙战闷声不语,神情无比纠结。

  王蒙像是没听到一般,左顾右盼装无辜宝宝。

  “晓晴学妹。”孤立无援的齐文韬无奈开口,“你要办什么事?”

  “我不是武营的人,也不管你们这是要闹那样……”饶大婶豪气地一把揽过龙战,“但这件事儿咱家老龙不能插手,要完全置身事外。”

  完了……

  齐文韬还没回答,高级班的导师们已经在心中齐齐哀呼。

  木清华公开发起挑战,合乎武营规矩。

  哪怕齐文韬这个武营主事人,也无权阻止。

  醒者身份,又让齐文韬不能亲自出手,原本就是一个无解之局。

  武营中唯一能击败木清华的导师,就只有龙战。

  龙战也是唯一有能力破局之人。

  木清华声言挑战要高级班所有导师,但漏过龙战一个完全没问题。而且他还可以把龙战放到最后一个交手,九胜一败的战绩,同样可以造成轰动效果。

  换而言之,木清华设的这个局,只要剔除了龙战,基本就可确保万无一失。

  那些导师不敢招惹饶大婶,全都可怜兮兮地望向齐文韬。

  “晓晴学妹。”齐文韬也知后果严重,硬着头皮说:“你刚才也说了不是武营的人,这是武营内部事务,龙战是武营首席大导,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龙战一听顿时急了,齐文韬这个老乌龟,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果然,饶大婶笑吟吟看着龙战说:“老龙,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这个事情嘛……”龙战正考虑咋说才好,饶大婶已经开始叹气了。

  “老龙啊,你还记得那些年咱们闯祸后,都是谁给挡下来的吗?”

  “木杨导师。”龙战一下像是焉了气儿的皮球。

  “那当年咱们穷得买不起强化液,又是哪个自掏腰包买来帮咱们的呢?”

  “木导师。”

  “后来你觉醒失败出外闯荡,不晓得是谁一路跟出几千里保护你呢?”

  “是木导师……晓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龙战猛然抬头,对齐文韬说:“老齐,这次我不能帮你了。以后死木……木清华的事儿,我也不会再阻挠。”

  齐文韬轻点头,默然无语。

  “这才对嘛!”饶大婶悠悠说:“以前你们两兄弟斗来斗去,都是意气之争,我懒得管。但这次小华真心想做点事情,你再去捣乱就太糊涂了。”

  “不知者不罪,嘿!”龙战讪讪笑着凑到了饶大婶身边。

  “涛子你也是的。”饶大婶又瞪着齐文韬,说:“木导师以前没少关照你,小华又在武营帮了你这么多年,你干嘛非要和他为难呢?”

  齐文韬唯有苦笑无语,心想这次可是他要为难我啊。

  王蒙一看饶大婶眼光转了过来:“我就一看热闹的,晓晴你别冲我来哦!”

  饶大婶骂了句“没出息”便拉着龙战径自坐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齐文韬一愣:“晓晴学妹你……”

  饶大婶行若无事:“黑子可以看热闹,难道我不行?”

  齐文韬嘟囔说:“刚才你说办完事就走人的。”

  饶大婶哼哼:“我是女人。”

  齐文韬用力甩了甩头,转身走到始终笑而不语的木清华身前。

  “清华,咱俩几十年的交情了,直说吧,你怎样才肯放弃挑战?”

  “条件我已经说过了。”

  “清华你应该清楚,让学员放水这种事,任何一个武营都不会同意做的。”

  “一视同仁?”木清华淡淡问。

  “没可能。”齐文韬摇头,“不合规矩也难以服众。”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等几个小家伙挑战完毕,我就发起挑战。”

  “木清华你不要太过分!”高级班那名孙导师大声说:“你口口声声说武营规则对初级班学员多不公平,现在突然要改变,难道对高级班学员就公平了?”

  孙导师话音一落,会议室中顿时安静下来。

  高级班那些导师愈发愤慨不平。

  李响微微偏头,脸上不自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就连饶大婶和王蒙也若有所思,均想这真是一个两难局面。

  确实,无论在导师要求下集体放水,又或武营毫无理由地突然改变规则。

  对于那些很努力才考进高级班的学员来说,都很难称不上公平。

  “小华啊……”饶大婶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涛子也有难处,你再想想。”

  “老木,要不算了吧!”李响笑了笑,“那帮小家伙也是受了黎劲的挑动,才意气用事的,受点教训没什么。说不定以后更有出息呢,呵呵!”

  怎么这事儿还跟黎劲有关吗?

  饶大婶愕然,轻轻碰了碰龙战的胳膊。

  龙战附在她耳边小声讲了几句。

  饶大婶好笑之余忍不住暗想,这小子身体出了问题也不安分啊!

  “既然晓晴学姐开口了……”木清华仿佛挣扎了良久,“那我退一步。我可以代表初级班挑战学员提出一个赌注,如果武营接受,我便不再发起挑战。”

  赌注?

  会议室中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什么赌注?”齐文韬暗想只要你不发起挑战,赌啥都没问题啊。

  “简单。”木清华缓缓说:“初级班学员这次集体挑战五莲摘月,但凡有人闯过第一关,便可分享高级班一项福利;有人闯过第二关,分享两项福利;闯过第三关,分享三项福利;如果万一有人攻擂成功,那就同享所有资源福利。”

  “这……”齐文韬大为意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止他惊讶万分。

  听了木清华的赌注,高级班那些导师也都感到极为困惑不解。

  上届初级班只有六人晋级初醒五段,秦刚最强,可不久前才惨败在高级班五名擂主最弱的孙华手上。这届新生中,又仅耿欣一人堪堪晋级初醒五段。

  如此阵容挑战五莲摘月……看書喇

  别说闯过一关两关,就是捱过十秒也千难万难啊!

  木清华明明已占尽上风,为何会提出一个稳输不赢的赌注呢?

  李响也很意外,老木这态度未免转变得太快了点儿吧!

  仿佛看透众人在想什么,木清华不耐地冷冷说:“你们刚才不是都在说,突然改变规则对高级班学员不公平吗?现在这样他们总没意见了吧,哼!”

  原来木导师是为了照顾高级班学员情绪,才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法。

  唉,终归是为人师者啊!

  高级班那些导师恍然大悟,看向木清华的眼光顿时充满钦佩和敬意。

  齐文韬也极欣慰:“清华,一切就照你的意思来。”

  会议室中,唯有和木清华交情最深,斗得也最久的龙战,感到有些不对劲。

  死木头人品没问题,但一向锱铢必争,不肯吃苦,咋会这么好说话?

  木清华冷着脸随手抓起纸笔,草草写了几排后,啪的声拍到齐文韬面前。

  “签字!”

  “不用这么认真吧。”齐文韬哭笑不得,“都说照你意思来啦!”

  “我不用跟初级班学员交代的吗?”木清华眉头一挑。

  “要的要的……”齐文韬生怕他一怒反悔,立马飞快签字画押,再把武营公章端端正正,清清楚楚盖在那张赌约上,才递给木清华,“现在没问题了吧?”

  “嗯。”木清华将赌约折好小心放进怀中,忽然飞快问:“还有没事?”

  齐文韬一愣:“没……”

  “既然没事儿那我就先走了。”几步走到校务室的门口,木清华忽的又回过头来,拍了拍左面胸口,然后抿着嘴悠然一笑,“谢谢各位咯!”

  说完他再没停留,转身直接下楼。

  这个笑也太特么诡异了吧……

  想起木清华离开前的轻松姿态和莫名而笑,高级班的导师们心中有些不安。

  不管咋看,他们都觉得刚才的木清华,完全像是一个胜利者。

  齐文韬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远比导师们更强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齐文韬眉头紧皱,脑中飞快转动,忽然想到一个变数……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一个屡被提及,却始终没被重视的一个家伙!

  “李响!”齐文韬猛然转头紧盯李响,“这次究竟有几人挑战五莲摘月?”

  “加上耿欣一共七个啊!”李响莫名其妙。

  “你确定?”

  “我……”李响从没见过齐文韬这般紧张和失态,想了想才说:“学员们去校务室发起挑战时,我已经离开了,并不清楚具体有几名学员发起挑战。”

  齐文韬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电话飞快拨了几个号码。

  “小林吗,你现在马上到会议室来一趟。”

  看到齐文韬仍是心神不宁,王蒙忍不住问:“老齐你到底在担心啥?”

  “我担心……”齐文韬瞄了瞄旁边的饶大婶,欲言又止。

  饶大婶好生奇怪,初级班有几名学员挑战五莲摘月,跟我有啥关系?

  她狠狠瞪了齐文韬一眼。

  齐文韬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吱声。

  林裕青迈进会议室时,正好看到这幕,一时也不好开口说话。

  齐文韬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和颜悦色问林裕青。

  “小林,早前初级班学员发起挑战,是你负责登记的吧?”

  “是。”

  “那这次一共有几名学员发起挑战呢?”

  “八名。”林裕青老老实实说。

  “果然如此……”齐文韬神情大震,甚至脱口念出声来。

  到底是咋回事?

  怎么可能会有八名学员挑战五莲摘月呢?

  初级班六名初醒五段再加耿欣,只有七个人啊。

  这个神秘第八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懵了。

  “小林。”呆怔半晌,齐文韬缓缓问:“排第八顺位的是……是黎劲吧?”

  黎劲!

  挑战第八人会是那个古古怪怪,强悍非常的荒民小子?

  有没搞错!

  黎劲才初醒三段,哪来的资格挑战五莲摘月。

  高级班的导师们目光闪烁,都觉得齐文韬这个问题既无稽又荒谬。

  饶大婶和龙战却是齐齐心头一跳,暗呼事情不妙。

  他俩可是知道,黎劲早就已经晋级初醒四段了,如今过了这么多天,万一黎劲不顾身体隐患,拼命修炼的话,晋级初醒五段……

  实在太有可能了啊!

  关键这小子倘若真的晋级初醒五段,高级班顶多有一人能打赢他!

  到时那个赌注岂非……

  饶大婶和龙战飞快对视一眼,忽然明白齐文韬之前为何那么紧张不安了。

  “齐主事。”林裕青犹豫说:“黎劲他……他排第一顺位!”

  啥?

  真是黎劲!

  而且还排在第一顺位又是个什么鬼!

  林裕青这话出口,会议室中顿时闹腾了开来,乱成一片。

  高级班导师们同样清楚黎劲考核时的惊人战绩,他们也几乎立马就能想象到,那个荒民小子参加挑战意味着什么,各个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饶大婶担心的自然不是这点。

  她招呼也没打,就拽着龙战风一般冲出了校务室。

  反倒是早有预感的齐文韬,渐渐平静下来。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事已至此,我们想法应对就是了,不能自乱阵脚。”

  高级班那些导师一听都觉有理,纷纷重新落座。

  “小林。”齐文韬转向林裕青,“黎劲测试时的进化度是多少?

  果然来了!

  林裕青强抑心慌:“当时校务室里的人太多了,我顾着维持秩序,所以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根据测试仪后来的数据显示,黎劲的确达到初醒五段了。”

  “你没开摄像机吗?

  “开了。”林裕青小声说:“但后来被木导师不小心给摔坏了。”

  “堂堂八段初醒者也会摔坏东西。”齐文韬气得直哼哼,“清华你真行!”

  “齐主事……”林裕青暗想反正都已经上了“贼船”,还不如把事情做彻底了,遂一咬牙,主动开口,“有一个情况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你尽管说。”

  “听那些学员们的议论,黎劲晋级初醒五段时好……好像很惊险。”

  “真的?”

  “这我就不敢保证了,反正那些学员和导师都是这么说的。”

  “惊险?”齐文韬喃喃念叨,“也就是勉强晋级咯?”

  “齐主事,我倒觉得这点很正常。”高级班那名孙导师插嘴说:“黎劲体魄是很强,但天赋绝对不高,不然也不会十五岁才初醒三段了。这次能迅速晋级初醒五段,我怀疑是饶大……咳咳……又或木清华弄到了a型强化剂给他服用。”

  “靠药物提升进化度的弊端之一,就是晋级时异常艰难和勉强。”

  “孙导师说的不错,我也觉得是这样。”

  “嗯。”齐文韬点了点头,“无论他是不是靠药物提升进化度,既然晋级时勉强,就证明质素提升不大。我们只要应对得当,同样可让他一场也赢不了。”

  “怎么应对?”

  有导师提出疑问,“黎劲初醒三段那会儿就已经很强了……”

  “小醒技!”齐文韬恢复了平时的睿智,“黎劲的短板就在于不会任何一门小醒技。擂台比试和蝎魔崽儿拼命不一样,蛮力作用不大,方寸间的交锋,亦能决定输赢。我们只需在选择擂主方面多下点工夫,便可让他有力无处使。”

  “那敢情好。”孙导师兴奋说:“这届高级班最强的几名学员,各个都至少精擅两门以上的小醒技,实战经验也丰富,一定能将那小子克制得死死的!”

  “梁玉人在武营吗?”齐文韬忽然皱眉问。

  “外出历练了……”

  “让他马上回来。”齐文韬沉声说:“他必须守第五关,确保万无一失。”

  “好。”

  “齐主事,关于擂主的人选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孙华进化度普通,可小醒技掌控度极高,第一关还是得由他来守……”齐文韬讲到这里,无意中发现林裕青还在旁边,遂对他说:“小林你先回去吧。”

  林裕青早就想走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快步离开。走到楼梯口,他听到身后会议室里依然话声不断,讨论得很热烈,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儿来。

  如临大敌!

  林裕青觉得很荒谬。

  黎劲只是一个初入武营的新生啊!

  怎么就能让齐主事,还有多位高级班导师紧张成那样呢?

  走到二楼,林裕青又瞥见,楼下操场上有三条人影纠缠不清。

  原来是饶大婶和龙战一左一右架着木清华,在不停逼问着什么。

  木清华似乎一直在解释,满脸无奈,苦不堪言。

  又是因为黎劲……

  林裕青彻底无语,暗想也不知黎劲现在人在哪里,又知不知道这许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