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通道开启后的第八个小时, 赛区某处信号设备的基站,独立循环系统被手动开启。

  基地内不断抢修, 试图重连信号的工作人员看到屏幕显示器中出现的文字从“未知错误!无法连接!”到“信号接收中, 正在重启系统……”,面上的麻木神色忽地一愣。

  赛区训练场内的另一套独立循环系统成功生效了!

  连带着与赛区训练场共享一套信号主线的基地信号也在同时恢复!

  “滋——滋滋——”

  五分钟后。

  “唰”的一下,基地内的灯亮了。

  工作人员激动地汇报最近进展, “数据系统准许进入!正在尝试进行人物定位!”

  实时定位系统启动。

  扫描生命特征并传输各项数据。

  定位成功!

  张指挥长收到了最新进展报告, 一百四十名位于雪域图景的参赛选手们的生命特征稳定,且根据实时定位路线图所显示,大多已团队的形式向着各能源补给仓、弹药器械库前进。

  十七位Alpha主播共启动修复了六所信号基站,且其中的八位已与临近队伍汇合。

  特级暴风雪连着一周未停。

  已与外界恢复了联系的基地得知,外派救援队已于发现事故的第一时间组织出发, 但冰川山路果然被滑落的雪层碎石隔断了, 人和机器设备皆无法进入。

  此次自然灾害引发的意外登顶微博热搜,每一日的进展都牵动着众多陌生网友们的心。

  事故发生的第一日时。

  #联赛遭遇特级暴风雪#

  #上百名参赛选手。救援任务#

  #冰川雪崩。信号断联#

  实时公布的救援进展公告评论区热议。

  「真的好恐怖,当时信号一下全部中断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家断网了,上了微博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保佑保佑保佑!大家要平平安安的呜呜呜, 怎么会突然发生意外?参赛选手们所在的片区还正好在暴风雨最猛烈的地方, 太惨了……」

  [大家不要慌张!我们的救援队已经出发了!很久就会传来好消息的!]

  后来当信号恢复。

  外界得以接收到基地传来的消息, 网友们知道了外派救援队无法进入, 基地中的人员暂时无恙,不幸中的万幸,有一位指挥长在现场安定民心。

  基地中众人积极自救。

  [天呐,为什么要让Alpha解说主播们进去, 这太不安全了!他们很多人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这类外骨骼机甲吧?]

  [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为什么指挥长会同意他们如此冒险的举动?]

  微博上其他留守基地的主播们纷纷登录大号发声。

  [@我是真十三:我们身在现场,知道现场的真实情况比大家想象的更加糟糕!请大家多一些理解和支持吧!]

  [@铁柱不开花:被困的是我们的搭档,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既然救援队短时间内无法进入,那我们就努力为他们抢一线生机,我支持他们!]

  [@不知名小人物:我也是主播中的一员,恨不得自己是Alpha,我要是Alpha的话我也要上!我们研究机甲,研究战斗方式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生活,不还有梦想、热爱和责任吗?]

  [@芙芙的草莓泡芙:我知道他们可以做到,也知道暴风雪压不垮勇气和希望。]

  由于此次联赛的性质特殊,联赛官方联合得到了上边的支持,受困参赛选手中大部分是国内各军校的顶尖优秀生,联赛官方经过上边授权,特意公布了一则消息。

  [@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此次内部救援队有特殊背景人员支援,因此经过慎重考虑,批准内部救援队进入。目前内部救援队进展顺利,请各位放心。]

  眼尖的网友们抓住了关键字眼。

  [什么叫有特殊背景人员支援啊?Alpha解说主播能有什么特殊背景?]

  [官方肯定不会骗人,但我还是好奇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说因为某个人才批准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进展顺利,进展顺利就好!我好担心我喜欢的选手们,要是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就好了QAQ]

  有人忆起姜予、安成等主播们为Alpha,且自事故发生,信号恢复后却迟迟没有报平安,猜测到了他们应该就是救援队的一员。

  一时之间,Alpha主播们的微博评论区皆是“平安归来”的呼声。

  互联网有记忆,裴枭白的微博下方也多了许多询问姜予消息的网友们,还有焦急等待的姜予粉丝们。

  裴枭白一直没有回应。

  直至事故发生后的第十四天,暴风雪停止。救援队用了一日半挖通进山的道路,艰难抵达了基地处。

  三天后,传输通道处迎来了第一支解救成功的小队。

  五人一人不少,生命体征平稳。

  暴风雪来临之时他们正好于一补给库内补充能源,幸运躲过了这场灾难。补给库内粮、水、能源充足,温度适宜,在发现求救信号无法发出后,他们便留在此处耐心等候,成为了最先获救的队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来了。

  有的小队比较倒霉,风暴发生时正好处于旷野,四周视线被瞬间吞噬,幸好后来信号恢复的即使,他们慢慢摸索到了一处冰洞,碰上了另一只小队,便一同结伴求生。

  有许多参赛选手们受了轻伤,在极寒**温一直偏低造成了请问冻伤僵硬,有数人伤势较重,在穿越冰原时不慎落入了洞窟中摔断了腿、贴壁借力时滑落震伤了手臂、后背……

  外骨骼机甲彻底损毁,但人捡了条命回来。

  长达二十多天的漫长生存、救援战线,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却降到了最低、最小,创下了历史记录。

  所有的一切都要感谢于那支由十七位Alpha解说主播组成的内部救援队。

  正式外派救援队通过救援通道进入地图的第五天。

  安成,阿秋随着大部队重回基地,陆迟小队,榆桐等人也在此批人员之中。

  外圈的人群拥挤,皆是在等待自己合作搭档安全归来。

  见到榆桐安然无恙,等候已久的芙芙红着眼飞快地扑了上去,抱着榆桐的手臂嚎啕大哭。

  一旁的安成见状挠了挠头,侧过身装作与身后的陆迟交谈对话,没有像往日那样嘲笑芙芙哭的丑,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记得回去请客。”

  安成吊儿郎当的吹口哨,冲陆迟扬眉,“要不然,叫我一声爸爸……”

  他口中剩余的话卡在了唇边。在芙芙的身后,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和那张永远不会忘掉的脸。

  “裴枭白?”安成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

  外面道路都封锁了,只有外派救援队能够进入,而裴枭白出现在这里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在风暴发生之前便已经在基地了!

  裴枭白为什么会在基地,这个问题还需要解释?

  安成暗自在心底唾了一口,念念不忘那日酒店时裴枭白对他造成的刺激和伤害。

  他刚欲嗤笑,视线落到裴枭白脸上,动作又僵住了。

  肉眼可见,裴枭白的状态不好。

  像是多日未好好休息了,一双耀黑双眸满是倦怠失落,眸下浓厚的青黑憔悴,碎发被风雪吹得凌乱,胡乱地裹着一件长衣,抿着干涩布满裂纹的唇。

  他的手一直成拳紧握着抱在胸前,目光直勾勾,没有分给外人一丝一毫注意力,失魂落魄地望着传送出口处。

  周围的人见到裴枭白如此不同寻常的狼狈模样竟视若无睹,应是这二十来日见得多了,习惯了。

  安成顶着满脸别扭,“啧”了一声,不情愿地开了口,朝着裴枭白喊,“喂——”

  裴枭白未理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视线忽地一亮,匆匆推开面前的人向前冲了上去。

  是云楷,云楷的身边是阿秋。

  姜予不在。

  医学分管区骤然闯进了一道身影。

  “您不能进!”

  “等等!里面的病人还在休息!”

  护士的声音满是焦急,由远及近音量逐渐升高,却阻挡不了对方前进的步伐。

  只听“嘭”的一声,VIP单人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

  被急调而来的谢昭蹙眉转身,待看到来人的样貌时收回了唇边的指责,冲神色慌张的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阻拦对方。

  裴枭白步步挪到了病床前。

  姜予正阖着双目倦怠地沉睡,面色微微苍白,一手输点滴,左腿被架调在半空中打上了石膏。

  谢昭低声告诉裴枭白,“没有大碍。”

  一些小问题,姜予在撤离时不慎扭到了脚腕,为了保险起见固定一下,点滴是补充营养的葡萄糖,里面加了一点安神药物。

  说完,识趣地知晓裴枭白和姜予之间需要独处,谢昭稍一犹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休养室,还关上了门。

  姜予从昏沉酣睡中转醒,悄声无息。

  他动了动指尖,呼吸的频率微变,视线仍然处在朦胧之中,却突然感受到一片阴影朝他压来。

  听觉在恢复,交织的呼吸声。视觉在苏醒,他看到了朦胧纯粹的白,而后便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猝不及防,他被捧着脸颊亲吻。

  鼻尖能够嗅到对方特有的气息,知晓对方的身份,姜予半掩的双眸重新阖上了,浅浅地在裴枭白的唇上咬出了一个齿印。

  他快不能呼吸了。

  这时候黏着他亲,不太合适吧?

  他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裴枭白的动作一顿,稍稍抬起了头,摩挲的唇瓣一触即分。

  吻停了,可裴枭白依然没有变换位置,保持着两指宽的距离,他俯身,双臂撑在两侧,面无表情地悬在姜予的面前,蹙起眉,不言不语。

  裴枭白在生气。

  姜予下意识地解读出了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

  他不敢直视裴枭白的目光,视线躲躲闪闪,脱口而出道:“我真的没事!”

  裴枭白仍是冷眼望他,唇线绷的愈紧。

  姜予的视线落到了裴枭白的手上,对方的掌心拳握,隐约露出一小截揉的皱皱巴巴的纸条。

  是他临走前交代芙芙递给裴枭白的那张。

  涌至唇边的解释和安慰话语皆顿住了,姜予微微弯了眉眼。

  他的目光微怔,面上神色变化太过明显,一直紧盯着他的裴枭白紧跟其后,视线也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裴枭白的指节已然因用力变得僵硬,在发现姜予视线的落点时,他的双眸中平添了一分茫然。

  纸条纹丝不动。

  可上面的字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曾念过千百遍,只一眼,那些字便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无法抹去。

  那是姜予的字迹,是姜予留给他的话。

  “你看了吗?里面的内容。”

  姜予贴在裴枭白的耳边轻声道:“我原本是想……亲自告诉你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又想,他总得做好准备,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他一定会为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而感到遗憾。

  他将这句话写到了纸上。

  十六岁时,裴枭白送过他一封粉红色的情书,里面写着“姜予,我可以喜欢你吗?”

  他在二十五岁回应了裴枭白。

  ——“只说喜欢有点浅薄,不如直接开口说爱我。”

  裴枭白的身体在抖,他垂首,额头抵在姜予的肩上,就像那个被敲响家门的夜晚一样,抱着姜予悄然落泪。

  他拼命想要嘶吼,想要将心中的话语吐露出来。

  然而声音卡在嗓间,几番“嗬——嗬——”的吸气都无法发声,十数日的哑声短暂的夺走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只能露出悲痛、绝望又急切的目光,几次尝试发声,嘴唇嗫嚅,干裂的细纹溢出了细细的血丝。

  无声的,他对姜予做出口型,一张一合,“我、喜欢、你。”

  裴枭白的长睫垂落,他小心翼翼地将唇贴在姜予的唇角,终于艰难地挤出嘶哑难听的低语。

  “我、爱你,姜——予。”他说。

  裴枭白还想继续说下去。

  然而姜予却突然抬起手臂,不顾自己仍在输液,抱住了裴枭白,一手拨进裴枭白细碎的黑发间,白皙修长的指节用力,将眼前人按了下来。

  他轻轻舔掉了裴枭白唇上的血丝,呼吸不稳。

  姜予的胸腔一起一伏,阖着眼轻声自言自语,“裴枭白,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

  他扯出一个稍显古怪的难言笑容,吻落在裴枭白的眼帘上。

  “你在和我表白。”

  “可我呢?”

  姜予咬了咬后牙,舌尖难耐地一遍遍舔过贝齿,贴在裴枭白的耳边低语道,“我在想怎么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