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再看他一眼

　　有帝诀这位空间大能的帮助，一行人只花了几个时辰就回到了恶都。

　　凰千晗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鬼老头当初把自己拐过去的小院。

　　在他们踏进小院的那一秒，鬼老头就已经感知到了。

　　苍老的面颊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是和上次不同，或许是因为在凰千晗身上看到了自己孩子醒过来的希望的原因，鬼老头的眼神明显清明了许多。

　　平日里那副疯疯癫癫的面孔也收敛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的瘦弱老头。

　　安陵娆浑身都在隐隐地颤抖，眼眶渐渐泛红，拳头紧紧握起，指尖因为用力过猛都陷进肉里，刺出半月型的红痕。

　　她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一样，双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老人。

　　就是这个人。

　　她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唐允给她看的画像上。

　　第二次再见时，却是在自己父母即将消散的魂魄里。

　　她不顾巨大的代价，强行使用搜魂术，在父母死前的记忆里看到了毕生都不能忘记的一幕。

　　她最喜欢的少年，残忍地踏破了她安陵家的府第。

　　她未见过面却满心尊重的少年的父亲，亲手刺穿了她父母的胸膛。

　　安陵家被灭门之后，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她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

　　搜魂术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远不如她看见父母死状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从那以后。

　　她变成了没有家的小孩。

　　这一切，都拜他们所赐！

　　来的路上安陵娆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这件事情有蹊跷，她要冷静，她要问清楚。

　　小师妹还有事情要办，她不能毁了小师妹的计划。

　　慢慢来。

　　可是再次见到的这一刻，安陵娆发现前面的那些自我克制什么都不算。

　　深仇血恨哪是几句简简单单的自我安慰就可以抑制住的？

　　良久，她狠狠地闭了闭眼，握着的拳头渐渐松开。

　　鬼老头也注意到了一身白衣的她，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允彻底昏迷前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他气息奄奄地拽着他的衣角，求他：

　　“爹，快去安陵家，救救他们，爹！我求你了……”

　　“她会哭的爹，她会哭的，我、我不要她哭。”

　　明明马上自己都要丧命，满心满眼却是这个女孩子的家人。

　　鬼老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儿子的生命，答应的毫不犹豫，却并没有前往。

　　最后。

　　他没有救回他的孩子，也没有护住她的家人。

　　鬼老头看了一眼凰千晗身边的帝诀，像是没有想到凰千晗身边竟然有实力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

　　但是密室内自己孩子的生命胜过一切。

　　鬼老头带着凰千晗来到了密室，表情严肃近乎扭曲。

　　他最后一遍向凰千晗确认，“你真的有办法吗？”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不管你身边那个男人是什么背景，我都会让你血债血偿！”

　　他一字一句，重复问：“你真的、有办法吗？”

　　凰千晗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有什么不满，她实话回道：

　　“我只能说，如果我都没有办法的话，这傲风大陆上就没人有办法了。”

　　鬼老头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他耷拉着的眼皮抬起，苍鹰一般的目光死死地放在凰千晗身上。

　　良久，看着面前少女冷静淡定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地往外面走。

　　脊背像是因为自己孩子噩耗带来的打击太过沉重，沉重得让他直不起腰。

　　凰千晗突然叫住了他。

　　她说，“如果想让你儿子醒了之后不至于面对爱人的仇恨的话，去向我师姐把当年的一切都解释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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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允的情况比凰千晗想的要好上很多，估计是因为这些年来鬼老头一直用珍稀的灵药养着的原因。

　　他体内的经脉像是被人一掌轰碎，哪怕养了这么多年，也能堪堪脆弱不堪地连接住。

　　精神力全部枯竭，识海犹如干涸龟裂的旱地。

　　手上脚上的经脉破损得尤其严重，明显是受到了很重的折磨。

　　能够还留下一口气，已经奇迹中的奇迹。

　　凰千晗掏出自己早就备好了的手术刀和银针，直接按着现代的方法给唐允治疗。

　　他的身体受损太严重，凰千晗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小块一小块地替他修补。

　　就像是是在修补一个破碎的瓷娃娃，稍有不慎，就可能再次四分五裂。

　　只不过她用的，是自己体内的混沌灵力。

　　也只有这样温和到虚无的强大灵力，才能代替他原有的已经碎掉的经脉，将他破碎的身体再次连接。

　　也只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她，有这样的实力，替他连接。

　　凰千晗的灵力不断地调出，唐允体内的情况也不断好转。

　　但是因为工作量太过巨大，就算是她，也花了整整一天一夜。

　　到了最后，唐允身上所有的破碎终于被接好。

　　凰千晗微微叹息了一声，从空间里拿出来在无妄宫让无妄宫炼药师连夜炼制出来的丹药。

　　掰开唐允的嘴喂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并没有冥兽内丹的那股子恶臭为，反而带着浓郁的珍贵药香。

　　凰千晗将精神力探入唐允体内，观察着里面的变化。

　　鬼老头一定要冥兽内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它确实是治疗唐允身上损伤的极品良药，就连唐允识海内枯竭的精神力也开始慢慢地充盈起来。

　　刚刚被凰千晗修补好的经脉在丹药的洗礼下散发出莹润的白光，混沌灵力和他的经脉渐渐融合成一体。

　　他在渐渐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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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凰千晗已经开始救治唐允了的时候，鬼老头找到了安陵娆。

　　不等她开口，鬼老头首先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安陵娆双目通红，原本漂亮红润的唇瓣却苍白不已，嘴唇抖动，喉咙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承认了吗？

　　承认他们害死了她的亲人了吗？

　　鬼老头声音晦涩，带着浓重的叹息，“对不起，小姑娘，当年的事，允儿和我都有责任。”

　　安陵娆猛地冲上来扣住他的双肩，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从喉咙里溢出嘶哑疯狂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你儿子！为什么要灭我安陵一户！”

　　“你儿子的名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为了他丧心病狂地杀我全府！”

　　“我亲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听见这些质问，鬼老头突然愣住了。

　　安陵娆摇晃着她的肩膀，素来冷静温和的精致面庞疯狂而暴戾。

　　“你说啊！你回答我！为什么啊！！”

　　鬼老头回过神，看着少女绝望的面庞，有些晦涩地喃喃道：

　　“你的家人的死……不是允儿和我干的啊……”

　　安陵娆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鬼老头，嗓音像是沁了冰，“你说什么？”

　　鬼老头没有抚开她依旧掐着他的手，浑浊地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解释：

　　“你亲人的死，并不是我们父子干的。”

　　他说的太认真、太坦荡、太问心无愧。

　　安陵娆差点就要信了。

　　可是记忆里搜魂术展现出来的一幕幕这么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

　　就是他们！

　　“到了现在，你还要撒谎吗？”

　　“承认这些事，就这么难吗？”

　　鬼老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小姑娘，我犯不着骗你。”

　　“灭你全府的，是邪修。”

　　安陵娆的手忽然失了力道，她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表情恍惚地重复道：

　　“邪修？”

　　“可我看到了……就是你们……是你们的脸……”

　　鬼老头抿了抿唇，表情沉重。

　　“如果真的是我们的话，按照你所说，我们都应该已经死在你的手下。”

　　“可是我活着，不仅活着，还在这恶都生活了这么多年。”

　　“你知道你师妹在里面救谁吗？”

　　“她救的是允儿。”

　　安陵娆猛地抬头，“唐允？”

　　鬼老头点了点头，表情有点恍惚，想起当初那些事恍若隔世。

　　“我唐荣这辈子虽然放浪不羁行事作风阴森诡异，但从来没有做过设么伤天害理之事。”

　　“相反，我这辈子最恨邪修，所以自我又实力和资本之后，一直在四处斩杀邪修。”

　　“邪修组织曾经想招揽我，发现不成之后，便一直处处与我作对，最后，他们盯上了允儿。”

　　“允儿生性纯良，他的资质并不适合继承我的绝学，也不喜欢玩弄那些毒蛊。”

　　“可是若是没有实力傍身，邪修会要了他的命，我只能先封住他的经脉，再用特殊方法改变他的体质，只为了将我一身本领尽数授予他。”

　　“可是直到他在一次出行中遇到了你。”

　　“他那么懒散一个人，甚至愿意为了你，任由你打通他的经脉，跟着你尽心尽力地修炼。”

　　“他说，‘爹爹，我有了要保护的姑娘了，我会变强的’。”

　　“我很开心，至少除了我之外又多了一个人陪他。”

　　“可是邪修在暗中看到了你们相爱，他们打不过我，便对允儿下手。”

　　“允儿性子倔，愣是任由他们折磨，半句话不肯吭声，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性命垂危。”

　　“他见到我之后，只拼着最后一口气，求我去救你家人。”

　　“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动身前往安陵家，等我到的时候，你亲人已经……”

　　鬼老头眼眶泛红，“我也是到了后面才知道，邪修扮成我们的模样，屠杀了你一府。”

　　鬼老头忽然对着安陵娆深深地弓下腰，语气沙哑无助，带着浓浓的请求。

　　“这件事是我们的错，这本就是场你安陵家的无妄之灾。”

　　“我只求，不管你师妹能不能成功，你能够，再看允儿一面。”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