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暮是个每天都会洗头的人，但到了吹头这一环节便总是懒得出奇，每次都会任由头发自己干去，冬季也不例外。
夏天头发能干得快些，冬季有暖气，倒也不是不能，但暖气打起来也需一点时间。
换作其他时候，沈卓言绝不会多管，偏偏今天不行，林朝暮今日已经生了病，不能让他有任何会使得病情加重的可能。
当沈卓言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手拿着水杯与药走到林朝暮卧室门口时，林朝暮正坐在书桌前埋头玩手机，指尖不断触碰手机屏幕，看起来像是正在与什么人聊天。
他只穿了件不算多厚的睡衣，暖气没打起来，卧室门也没关。
沈卓言敲了敲门，进去时顺手将门关上，不给热气大肆跑出门去的机会。
“班长……”林朝暮与对面的人发完了消息，转头注视着沈卓言。
“你在干嘛，怎么还不去床上？”沈卓言把水杯与药放在书桌上。
林朝暮没有听出他语气里染上的薄怒，如实回道：“我……我在问叶朗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许是因为身体不适，又或是因为本身就觉得这件事不对，林朝暮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微抿着唇打量沈卓言。
沈卓言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怎么，你待会儿还准备写作业？”
“嗯……”对于沈卓言这个问题，林朝暮并不否认。
不与林朝暮争辩什么，沈卓言径自给电吹风插上电，举于他头边，指腹轻抵在按钮上，“先吹头发。”
他的态度分明不算有多严肃，林朝暮却仍感觉到了他话语间的不容反驳。
更何况，沈卓言都已经把吹风机拿过来了，他如果再拒绝那就太不识趣了，只不过看沈卓言这架势，他总觉得对方是准备上手替自己吹干头发。
他从来不习惯别人给自己吹头发，家里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沈卓言，于是他立刻抬手就要从沈卓言手中接过吹风机，“我自己来吧……”
沈卓言却没有理会他，不由分说打开开关，替他细心吹起了还湿润着的一缕缕发丝。
轰隆隆的声响在林朝暮耳边响动，林朝暮看到面前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中映出沈卓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沈卓言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头发。
林朝暮没有反抗，静静坐着，任由耳边轰鸣声不断，他则轻轻阖上了眼。
“吃药。”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林朝暮又下意识睁开眼，从屏幕中瞥了沈卓言的影子一眼。
他落下目光，看到了桌上那杯不知为何竟被自己完全忽略的水，以及水杯旁边放着的两颗药。
在沈卓言为他吹头时，他一仰头就将那两颗药就着水吞进了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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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药后没多久，沈卓言也帮林朝暮吹完了头，替他揉顺软趴趴的黑发。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林朝暮书桌上的那只小熊摆件上，不自觉忆起他与林朝暮那时在店里的情景。
突然的触摸让林朝暮猛然一惊，他下意识想要低头躲避，却又倏地停下动作，没有将脑袋低得太深，仍有意无意给了沈卓言揉他脑袋的机会。
沈卓言的触碰很温柔，像在安抚着一只小猫。
而这只小猫今日难得的乖巧，任由那只手替自己顺着毛。
很快，林朝暮还是听从沈卓言的安排乖乖上了床，起初他还有些犹豫，在沈卓言一记不容置疑的眼神中还是放下所有抗拒，放弃了写作业的念头。
手机就被他孤零零放在书桌上，并未带去床边，即便屏幕接连亮起几下，叶朗的消息被发过来，告诉他今天的作业有哪些，又同时问了他的情况，他也全都没有看见。
此时林朝暮已经躺下，被沈卓言帮着掖好被子，眼巴巴望着床边的那个人，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窝里很暖很舒适，这是林朝暮一钻进被窝时便感受到的情况。
他的身子一早就触碰到了那样温暖的不算太硬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他自己冬日在家时一定会用到的热水袋。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沈卓言在他洗澡时替他充好了电拿进来的。
相比身上的暖意，他心中亦流进一股暖流，浑身上下都很温暖。
“不用设闹钟了，明天我来喊你起床。”沈卓言微弯着腰，语气轻柔。
平日里都是林朝暮早起去喊沈卓言，突然调了个位置，林朝暮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觉得有些奇妙。
不过在停顿几秒后，他也没有再继续犹豫，很快答应了下来，“……也行。”
“好好休息，别一会儿自己偷偷爬起来，自己的身体要紧知道吗？”与林朝暮想象中该有的命令语气不同，沈卓言的温柔像是春日里的风，迎面而来拂过他脸庞，在这寒冷的冬日带给他无尽暖意。
他坚定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的。”
环视一圈四周，确认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沈卓言也就不准备再继续逗留。
虽然时间尚早，却也该是床上这个人休息的时刻了，“嗯，那我走了，你好好睡觉。”
“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回应。
被子被沈卓言紧抵在他下巴处，将他浑身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这一颗脑袋。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原本就有些涣散的意识似是不断被这阵暗色侵袭、吞噬，他渐渐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目，沉入那片黑暗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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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朝暮房间出来之后，沈卓言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多待了一会儿。
他并不担心林朝暮会在自己离开后偷偷爬起来写作业，他知道林朝暮还不至于如此。
他只是想再听听屋里的动静，生怕林朝暮有事唤他，他却因去忙其他事而未能听见。
站了不知多长时间，大概是觉得林朝暮在这时应该已经睡着了，沈卓言才终于转身离去。
他将吹风机与水杯放回原处，先去快速洗了个澡，将自己换下的衣裤与林朝暮的各自洗净晾至阳台上。
做完这些事，他折返至林朝暮房间门口，本不想进去打扰他，犹豫几秒后却还是小心翼翼拧开把手推门进去。
他没有关门，让走廊上的灯光勉强照了些进来，一片幽黑的房间才终于有了一点暗淡的光芒。
无声走至林朝暮床边，他借着那一抹极其微弱的光静静凝视着林朝暮祥和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林朝暮房间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
以往很多次都是林朝暮来他房间喊他起床，林朝暮应该是将他当作是一只懒虫，但其实每一次林朝暮来时他都是醒着的。
在林朝暮床边默默站了一会儿，沈卓言的面庞自始至终隐在黑暗中。
房间里很安静，整个世界也仿佛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只剩下林朝暮均匀的轻微鼾声，以及沈卓言自己算不上平静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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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言回到自己房间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坐在书桌前，从包里拿了几本专业书，往桌上一放，却并没有立即翻开，而是先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他微信里有不少未读消息，他都并不在意，只是轻扫过一眼，没有回消息的意思，唯独点开了与叶朗的聊天框。
叶朗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给他发来过消息，还给他打了一通语音通话，可惜沈卓言并没有收到。
他也完全忘了之前说好的带林朝暮去医务室看完医生就给叶朗发消息的事。
他素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但凡是认真答应过别人的事都必定会做到，只是今天……
他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忘了就是忘了，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
趁着现在得空，他当即回复了叶朗的消息。
浊：很抱歉叶朗，我忘了给你发消息。
浊：林朝暮吃过药已经睡了。
叶朗：啊？？？
叶朗：哦，行，我知道了……
叶朗：班长，小林子还好吗？
浊：现在还好，但还得再看明天的情况。
叶朗：那行……麻烦了班长。
浊：还有一件事。
叶朗：说吧班长，啥事啊。
浊：今天有哪些作业，你跟我说一下。
叶朗：……
尽管有些无语，叶朗仍很快就把作业内容发给了沈卓言。
沈卓言向他道了声谢，放下手机后就将课本与笔记本电脑先后打开，开始复习今天学到的内容，以及上网查找一些明日需要用到的资料。
今天下午他几次三番遥遥察看林朝暮的情况，心中无疑也有担心，这也就导致他几乎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竟与林朝暮犯了同样的毛病——不清楚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自打上学以来第一次犯这样错，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发生这样的情况竟是源于这样的理由。
想想自己有些愚蠢的行为，沈卓言不禁无声一笑，笑容里夹杂些许无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瞥一眼电脑旁自己买的那只小熊摆件，继续埋头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