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孙悦晨看清烛光下的母亲，呆愣愣地喊了一声。
要不是脸颊上还保留着疼痛，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孙夫人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孙悦晨。
抖着声音问道：“你刚刚，梦见了什么？”
孙悦晨心底一慌，张口就要说谎。
孙夫人面色一厉，低喝道：“你别骗我，我听见你喊……喊他的名字了！”
“娘……”孙悦晨坐起身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抱着双膝，将脸转到一边去，不敢看身前的母亲。
“是不是他引诱你的？是不是！”
这一刻，孙夫人想到的，全是宋跃的错。
她的女儿出身高贵，脾气又娇，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庶民出身的男人！
一定是那宋跃趁着救人之际，花言巧语骗了她女儿！
孙悦晨哪里受得了心上人被这么误会，哪怕她跟宋跃没有缘分，她也不想自己的母亲对宋跃产生不好的印象。
她连忙摇头道：“娘！不是的！是女儿自己喜欢他，他……他根本不知道……之前女儿不懂事，还贬低嘲笑过他好多次，他说不定……还讨厌女儿呢……”
想起宋跃将她送回边城之后，就一直出门在外，直到她回家都没有再来看过她。
孙悦晨的脸上就是一片失落。
“你！”孙夫人几乎要被一口气堵死！
她颤颤巍巍指着孙悦晨，骂道：“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要去惦记一个有妇之夫，怪不得当日你爹爹宴请官员，你为难他夫人，原来你竟是在拈酸吃醋？！”
孙悦晨脸上一白，眼中落下泪。
她双手捂住脸，抽泣起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孙夫人再生气，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怒意和震惊，开解道：
“晨儿，不是娘不愿意成全你，你可知那宋跃和他的夫人，乃是一起经历过苦难的，况且我听你爹多次夸奖过他，说他为人重情重义，心肠柔软，但是处事却果决，这样的人，如何会抛弃槽糠之妻？你就算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可能休妻，你总不能自甘下贱去做妾吧！你祖父乃是三朝元老，祖母出身皇族，你外家更是名誉天下的清流世家，你要是这么做，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孙悦晨想起疼爱自己的四位老人家。
心中又悲又苦。
“娘……您别说了，我心里难受！”她抬起眼，眼中都是祈求的神色。
孙夫人心里一酸，伸手抚上她嫩滑的脸，心疼地问道：“娘刚刚也是气急了，打疼你了吧？”
孙悦晨忍住哭声，摇了摇头。
顺遂了半辈子的孙夫人，终于在这儿女的事情上，尝到了心酸的滋味。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晨儿，这事，必定不能让你爹知道，你要是真的为了宋大人好，就忘了他，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你要是忘不了，我就送你回都城去，让你祖母给你看一门好亲事，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就会忘了。”
孙悦晨脸上一慌。
急忙摇了摇头。
祈求道：“娘，您别送我走，就让我留在这里陪着您和爹爹吧，大哥回都城应考去了，就让我在你们身边尽尽孝吧！”
孙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不愿意回去，是不是还想见那宋跃？”
“我没有！”孙悦晨立马回道。
只是，她那躲闪的眼神，怎么可能骗得了自己的母亲。
都说知儿莫若母，孙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
“你！”孙夫人被气了一个仰倒。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连身为郡主的老太太都搬出来了，女儿还是忘不了那个宋跃！
“你这是想要为娘的命吗？”孙夫人心中悲戚，她没忍住，流下泪来。
“你祖母那么疼爱你，要是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一个惦记有妇之夫的人，她该是怎样的伤心！晨儿，你对得起爹娘对你的养育之恩，对得起你祖母对你的疼爱吗？”
孙悦晨摇着头，往后缩去。
她眼中止不住地流泪。
抽噎道：“娘，别再说了，我要是能把这心挖出来，丢掉，我愿意的，我宁愿没有心，我也不想惦记着他，想念着他，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忘不了！可是他的娘子，那么温柔，那么宽容，我就是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反而觉得自己不堪，娘，怎么办呀，女儿好痛苦啊！”
孙悦晨扑进孙夫人的怀里，失声哭起来。
孙夫人听着这些话，心里又痛又气。
同时也觉得宋跃不知好歹。
她的女儿这么美丽，像朵花儿一样美好。
性子虽然娇气些，却也惹人怜爱。
那宋跃凭什么对她女儿的心意视而不见！
不过这么一想，她又庆幸起来，好在宋跃知道分寸，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宋跃的！
“好孩子，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没有过爱而不得的人？咱们女子到了最后，不就是围着孩子转？嫁给谁其实都是一样的，别怕，娘不逼着你很快就忘了他，有娘陪着你，咱们一定会忘掉的，好吗？”
“娘……”孙悦晨靠在自己母亲的胸前，闻着母亲身上的熏香，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
这一晚，母女两一起睡在了孙悦晨的院子里。
第二天一早，孙有道醒来，看着身边清冷一片。
起来之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昨晚自己的夫人去看女儿了。
他将秦妈妈叫来回话，秦妈妈已经得了孙夫人的命令，自然不敢说昨晚的事情。
于是孙有道说道：“既是夫人吩咐了你，那你就好好伺候着吧！”
他跟自己的夫人成亲数十年，自然知道对方身边的这些下人口风有多紧。
再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刨根问到底的事情。
“是！”秦妈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孙悦晨的院子。
有孙夫人陪着，孙悦晨明面上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
只是，心事都被藏进了心底，她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了。
孙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既不敢跟自己的夫君诉说，也不敢逼迫女儿。
于是她也瘦了一大圈。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秋之际。
各地知府和县令们都往巡抚府送了一些礼物。
孙悦晨见孙夫人在看礼单。
于是假装好奇地凑过来一起看。
她手里拿着一叠礼单，翻了好几下，终于找到了江岸府知府的礼单。
不过为了不被发现，又拿起其他礼单看了一圈。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最想看的那张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