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开启有时间限制,到了时间还未离开,通道便会自动关闭。段琅和墨渊很清楚这个规则,但是因为被赤银霄拖着,根本脱不开身。

  墨渊抱着段琅飞到通道前,却见它一点点闭合,表情陡然一冷,苍白如纸的俊脸上慢慢浮现出红纹。捏碎令牌是他们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如今通道关闭,他们注定要被困死在这里。段琅也注意到了通道关闭的事情,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惨白如纸。而这时,摆脱了魔气的赤银霄又一次攻了上来。

  墨渊扔出一件上品灵器暂时拦住它,然后将段琅放下来,单臂把他搂在身前,另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支簪子塞给他。

  "这支簪子可以划破秘境时光,夺得一线生机,等会我拖住它,你用它从这里出去,明白了吗?"段琅听出墨渊话中的意味,胸口疯了般的开始狂跳,想也不想地把簪子塞回他手里。"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墨渊温柔地望着他,"阿琅乖,听话,等我杀了它,我再想办法去找你。"段琅狠狠咬牙,眼眶涩疼,"你出不去。"

  秘境之所以叫秘境,是因为它具有时间性,并不是可能被随意打开的。例如凤族这个,每次开启的时间要间隔两百年,也就是下次想打开,就要等二百年后。所以墨渊说的想办法去找他,根本就是谎话。

  墨渊盯着段琅看了一会,突然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唇齿被人强行撬开,独属于鲜血的腥味在两人口腔里蔓延。段琅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手臂主动缠上了墨渊的脖子。

  好一会儿,墨渊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指腹摩擦过他微微红肿的唇瓣,如墨般浓稠的墨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相信我,我能出去。"

  段琅颤着唇,"你会被困在这里。"

  墨渊摇头,"我不会,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我不会再舍得掉下来。"段琅声音不由地开始哽咽,"你会不会骗我?"

  墨渊心疼地吻掉他脸上的泪珠,将簪子硬塞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半空一划。"不会。"

  原来关闭的通道又一次打了开来,明明黑得看不清路,却代表生的希望。墨渊将段琅往前一推,微笑着望着他,刀刻斧凿的面孔俊美无俦。"等我。"

  段琅心中忽然觉得很不踏实,这感觉来得太强烈,竟让他心生恐惧。他控制不住地上前,拉住墨渊的手。

  "我…….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而这时赤银霄也已经到了,看到那条通道,它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想要拦住他们。墨渊硬下心肠掰开段琅的手,一道掌风将段琅扔进通道里,温柔地望着他。"阿琅,我爱你。"

  "墨渊!"

  眼泪如同决堤般疯了般地涌出去,段琅狠狠地扒住那条缝,想要把它拉开,却突然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

  "滴.……滴.……滴……"

  耳边不停传来的报警声,将段琅从黑沉的梦乡惊醒,他想睁开眼睛,可偏偏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撑也撑不开。

  好不容易等他把眼睛睁开,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哪?他不是从通道出来了吗?为什么不在凤族,反而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医院的地方?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费力地扭过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看到床边背对着他站着一位护士。对方正在调吊瓶,看见他醒来,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直接冲出了病房。"医生,医生,VIP病房的人醒了。"

  段琅还没反应过来,病病里就哗啦啦冲进来一堆人,个个都是穿着白大褂。大概半个小时后,有一个他熟悉的人终于出现了,那就是他的经纪人周哥。周哥一看到段琅,还没张嘴,眼眶先红了。"我的祖宗,你可算是醒了!你差点把我吓死。"医生已经做完了检查,交待几句话,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人。段琅示意周哥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声音沙哑。"发生了什么事?"

  周哥看着段琅瘦得皮包骨头一样,脸颊全部凹了下来,心疼得眼泪又出来了。他借给段琅身后塞枕头的空档,使劲揉了揉眼,"祖宗哎,你不记得了?"段琅虚弱地嗯了一声。

  周哥见他精神恹恹的,嘴唇都干得起了皮,便学护士教的那样,将棉签沾水后,帮他润了润。

  "还不是都怪那个颁奖晚会,在你领奖的时候,头上的灯忽然掉了下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恶狠狠地道∶"还好小祖宗你没事,否则我要把他们告到倾家荡产。

  他像个车牯辘一样,不厌其烦地说了好几句,好像要把这六个月来肚子里藏着压着的担忧全部倒出来一样。

  段琅一愣,"颁奖晚会?"

  周哥注意到段琅的异常,却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睡糊涂了,毕竟医生说过,砸在头上那一下不轻,多少对脑子有点影响。

  "就是你评了影帝的那个颁奖晚会啊。当时那个灯直直地砸到你头上,把你砸得头破血流,我当时差点被你吓死,还好你没事。

  说完后,见段琅没反应,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都说什么呢,你刚醒,先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找个护工,好好照顾你。

  段琅叫住他,"周哥,我昏了多久了?"

  周哥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六个月,小祖宗足足晕了六个月,可把你周哥担心坏了。"

  段琅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原来现实中才过了半年,那墨渊呢,沧澜界呢?难道只是他的一个梦吗?周哥见状,便没打扰他,出去找护工了。

  过了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后面不但跟着一个护工,还跟着原来一直跟着他的助理李莹。李莹明显哭过,眼眶红红的,看见段琅,叫了声琅哥,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段琅冲她笑了笑,"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有死嘛。"

  周哥生气道∶"还匹呕,老天爷,小祖宗童言无忌,你可千万别责怪他。"就连李莹也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琅哥你真是的,还嫌把和周哥吓得不够吗?"出事那天,看到段琅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直接被吓瘫了,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段琅刚醒来,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周哥识趣,呆了一会,就让他先休息,而他则去找医生问一下他的情况,顺便回去帮他拿一下换洗衣服。而李莹则在病房呆着,和护工换着照顾他。

  等周哥走了,段琅也坚持不住,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床上躺了半年,他几乎瘦成一把骨头,被子一盖,就像个纸片人一样。李莹看得心疼,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

  接下来的几天,段琅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就算醒着,人也愣愣的,时不时还在发呆。

  周哥担心他无聊,就把平板和手机给他带了过来,让他没事上上微博,让那些担心他的影迷安安心。"你那些影迷对你真是忠心,知道你出事,就特意弄了个话题,天天为你祈福,祝你早点醒来。你能醒来,说不定也是托他们的福,医生也说你醒来是奇迹,因为之前他们都判定你成了植物人。"

  段琅捏着平板的手指一紧,抬头看向周哥,"是吗?"

  近半年没晒过太阳,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偏偏头发和眼睛特别黑,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周哥眼皮一跳,终于觉出段琅的异常来,没有迟疑地道∶"小祖宗,你没事吧?醒来这么多天,我怎么没见你笑过呢?'

  原来的段琅挺爱笑爱闹的,完全不像现在一样死心沉沉,难道砸到脑子,连性格也变了不成?段琅用力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平板,"我没事。"

  周哥这下真的觉出不对了,拉了一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到上面,眼睛盯着段琅。"小祖宗,有事你就说,千万别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渗得慌。"

  段琅十六岁就跟着他,带了近十年,平常都是拿自己的弟弟在疼,如今见弟弟有异常,怎么可能不着急。

  段琅就知道周哥不信,其实有时候就连他也不信,他真的重生过吗?还是说那只是一场长而久的梦。可如果是梦,未免太过真实,让他只要一想起墨渊,胸口就泛起撕心裂肺的疼。可如果不是梦,他为什么又会在这里,他最应该回的不是凤族吗?&&&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段琅被医生允许可以出院了。

  这三个月里,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就连最难的复健也比常人快了几倍,医生直呼是个奇迹。出院那天,周哥和李莹一起来接他,开车将他送回家里。

  他住在B市近郊的明富山上,在人口密集繁华熙攘的大城市里,明富山就像一个世外桃源。而且山上有一口天然泉水,听说富含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各种微量元素,住在市区里的人常常来这里踏青,顺便装一矿泉水瓶回去养生。

  因此开发商就在这里弄了一处别墅楼盘,叫做碧桂院。

  碧桂院将明富山上的泉水引入小区,别墅盖得幽雅精致,有前后花园还有天然矿泉水,闹中取静,因此价格也上了天。

  天价的别墅造就了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无一不是权势。段琅就住在碧桂院凤栖。

  原来还不觉得凤栖这两个字怎么样,这会再看,心里总觉得难受。周哥把车停在门口,见段琅站着不动,不由问道∶"祖宗,怎么了?"段琅把目光从门牌上的凤栖两个字收回来,进周哥一笑,"没事。"

  周哥见段琅笑了就放心了,将手里的行李袋交给李莹,"走吧,我扶你进去。"

  段琅自认复健的不错,虽然走路带不了风,但平常溜溜弯是没有问题的,但周哥却不这么想,总觉得他是一碰就摔的瓷娃娃,恨不得代替杠拐,时时刻刻地扶着他。

  他无奈地将胳膊交给周哥,"我自己能走。"周哥小心地搀着他,"不,你不能。"段琅一阵无语。

  李莹乐得哈哈大笑,对段琅道∶"琅哥,你让周哥扶着吧,否则他不安心。"毕竟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周哥不安的厉害,不做点什么,心里不踏实。

  到了屋里,周哥先让段琅等着,然后跑到屋里,拿出一只水盆出来,示意段琅跨过去。段琅又是一阵无语,"周哥,你这又是干什么?"

  周哥理直气壮地道∶"跨火盆啊,就是你这里不能见明火,我用水盆代替了。"段琅∶"……还能这样替的吗?"

  周哥∶"当然可以,快点,祖宗,跨过去你的霉运就过去了,从此顺风又顺水。"段琅∶"……."

  他一个大步跨过水盆,问周哥,"这样行吗?"

  周哥使劲点头,白胖的脸上全是笑,"行行行,小莹子,快扶祖宗去休息,马上吃饭了。"段琅被李莹搀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半年没有回来,屋子里却还是纤尘不染,整洁如新,想必周哥安排人打扫过。

  墙上挂着超大的屏幕,天花板上是精美的水晶灯及现代化的中央空调,书房里还放着电脑和游戏机。厨房里则是烤箱,微波炉,电冰箱。

  每一样东西都是熟悉的现代化产品,但段琅却不由地一阵恍惚。

  真的是梦吗?可为什么看着应该熟悉的屋子,却如此陌生呢?反而觉得他呆的应该是那种古香古色的屋子,他和墨渊一人坐床,一人坐榻,专心却认真地修炼,偶尔墨渊犯神经,就把他压到床上。

  周哥见段琅又在发愣,和李莹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

  自从段琅醒来,每天都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发呆,偏偏问他的时候,他又什么也不说,让他们担心得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对段琅道∶"祖宗,累不累?要不然去床上躺会?"

  段琅回过神来,笑着道∶"不用了,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点个外卖,我们一起吃饭。"周哥道∶"点什么外卖啊,你刚出院,身体还虚着,我下厨给咱们做,你让李莹陪你看会是电视,或者玩会游戏。

  段琅罩不过周哥,只能依了他。

  李莹把投影仪打开,问段琅,"琅哥,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挑部电影?"

  段琅并没有什么想看的,事实上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但见李莹殷切地望着他,便点头道∶"随便挑一部吧。

  最后李莹挑了一部最近热播的综艺,吵闹的人声让冷清的屋子瞬间变得热闹很多。吃过饭,周哥让李莹先回去,他则留下来陪段琅。

  段琅洗完澡出来,对周哥道∶"我没事了,你不用像看孩子一样看着我,回头帮我找个护工就行。"周哥立马道∶"那不行,你现在还虚着,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呆着,万-……还还噻,周哥嘴贱,你别生气。

  他说着,又往自己嘴上扇了一下。

  段琅抿了抿唇,抬起眼,望着他,"周哥,我真没事,你别多想。我可能就是睡太多了,一时缓不过劲。'

  周哥和李莹的担心他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关心自己。

  周哥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知道你在医院躺了半年,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失恋了。"段琅勉强笑了笑,"周哥,你该看看眼科了。"

  周哥做投降状,"行行行,都依祖宗你,快去睡觉,我在你隔壁,有事喊我。"原来的时候他也在段琅这里住,因此一点也不生疏。段琅嗯了一声,把头发擦干后,回到了房间。

  他注视着那些光圈儿,眼前的场景忽地一变,变成了之前的秘境,他和墨渊拥抱着,如光晕般的帝流浆从月亮上落下,美得恍若仙景。

  "阿琅,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了。"

  恍惚间,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声音,段琅陡然惊醒,再去看窗外时,发现那里除了树和阳光,什么也没有。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砰砰砰地砸开周哥的门,迎着他吃惊的目光,喘着气道∶"周哥,你知道哪里有庙吗?我想去拜拜。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要回去,墨渊肯定还在等他。

  周哥本来被段琅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听到他要拜佛,又放下心来,"拜拜也行,说不定能去去你的霉气。不过这事你别着急,先把身体养好才行。'

  养了三个月,他才勉强把这位祖宗养回了十分之一,脸上肉都没有二两,暂时经不起折腾。段琅摇头,"不行,你现在帮我去找。"

  他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只要一想到墨渊可能正在等他,他就恨不得立马回去。周哥拗不过他,只好道∶"好好好,我现在帮你找,你先回房间休息行不行?"他说着,推着段琅往房间走,"你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周哥包管帮你把寺庙找到。"段琅扒拉着门框,坚决不往里走,固执地道∶"你现在就找。"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屋里传来哗啦啦一阵响,像是玻璃被撞碎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有个人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照在碎裂的玻璃上,反射的七彩光芒像给他镀上了-层光。他墨发如鸦羽,眉眼若玉雕,俊美得仿似天上坠下的仙人。

  见他看他,他弯唇一笑,"阿琅,我来了。"

  千难万险也好,刀山火活也罢,只要能回到你身边,一切都值得。"周哥,"段琅怔怔地望着那人,对周哥道∶"你没说错,我真的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