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琅原先只是猜测,但是墨渊的反应,却让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目光渐渐变得冷了下去。

  这狗逼就这么害怕他跑吗?为了他的心头血可真是费煞心机。他想要,他偏不给他,把他气死最好。实在不行,他就喷口火把他烧了,大家一了百了。

  见墨渊始终不说话,他忍不住逼问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解释一下你这狗逼的心为什么这么黑。

  墨渊漆黑的眸子沉冷如深海,令人无法猜出其中的深意。"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段琅这次是真被气笑了,也真的笑出了声。他狠狠甩开墨渊的手,以往还有几分温和的凤眸冷得逼人。"你真牛逼。"

  墨渊沉默不语,直直地盯着他。

  段琅觉得胸口又开始疼了,细细匝匝如针扎,疼得他喘不过气。他干脆不再说话,一屁股坐到床上,目光发愣地望着窗外。窗外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可是他只觉得心底发凉。还不够吗?

  他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了,难道还不够吗?

  墨渊见段琅不说话,清亮的凤眸里带着如墨般浓重的绝望,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地走过去,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你在耍什么脾气?"

  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何况只是能够神识入体而已,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在闹什么。

  段琅觉得很累,累得没有力气说话,只想躺着睡觉。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就知道墨渊的心思,明明早就知道墨渊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却充满了无力感。

  "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有点累。"

  墨渊看着段琅垂下了眼,纤稠浓黑的睫毛轻轻颤着,如同脆弱的蝶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心头罕见地咯噔一声。

  他狠狠皱了下眉,想了想,"你是在生月莹白的气?"

  段琅觉得可笑,不由望向他,"如果我说是,你会杀了她帮我报仇吗?"

  墨渊沉默下来。

  月莹白做了什么,他心知肚明,甚至早在他要检查她识海,而被拒绝时,他就已经猜到陈万空可能动了手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是想将计就计,将陈万空引出来而已。只是他没想到陈万空的阵法手段那么高,让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段琅。想起他找到段琅时,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眼神终于变了变。可最终,他却缓缓道∶"陈万空并没有把你怎么样?"

  段琅虽然早就猜到了墨渊会这样说,但胸口还是无可控制地冷了下来,心脏如同一块冰块坠在那里,令他几乎有点透不过气。

  他撇了撇头,挣脱开墨渊的禁锢。

  "对,你说得对,我没有怎么样。我甚至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死了。"这语气更加不对了。

  墨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你到底在闹什么?你明知道月莹白也是被迫的。"

  段琅唇角往上勾了勾,"她是被迫的,所以我没有怪她。""说完,他指了指门口,"话说完了,能麻烦你滚了吗?"

  墨渊的脸色瞬间阴了下去,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看着门板被重重地合上,段琅无力地倒到床上,望着床顶发了一会愣。过了会,他又从坐起来,开始用神识在储物袋里翻。

  他和墨狗逼显然是合作不下去了,以防万一,他决定先把小黑和凤啾啾撵走,再想方设法和墨狗掰了,偷偷摸摸回凤界。

  凤界这个地方除非是凤凰一族,普通修士很难寻到入口,到时候躲起来也方便。

  原主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重生后,他攒的东西就更少,唯一看起来值钱的,是在无人谷溶洞拿到的那件名叫青灵叶的防御法宝。

  另外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像灵植丹药之类的。

  段琅决定先把灵植卖掉,弄点灵石,再给自己补充点灵丹和法宝。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前那种充满疲惫的无力感瞬间烟消云散。他盘膝坐到床上,开始打坐调息,打算尽快恢复身体。

  接下来的五日,段琅没有出过门,一直在房间专门修炼。

  打坐本来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何况他铁了心要好好恢复自己,所以这五天时间,对他来说不但不难受,还觉得过得非常快。

  等凤啾啾敲门的时候,他竟然还有点舍不得起来。

  凤啾啾是看段琅一直没出门,有点担心他,所以特地跑来看看。进了屋后,见段琅精神焕发的样子,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他一屁股坐到段琅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嗳,你知不知道无毛黑男人把月莹白送走了?"

  段琅正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闻言,动作一怔,握着壶柄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道∶"是吗?"

  凤啾啾自以为自己爆了个惊天大料,没想到段琅的反应这么平淡,少年般风流恣意的脸蛋顿时不爽地揪成一团。

  "就这?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段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很闲吗?"凤啾啾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你真没劲。"

  段琅喝了杯茶,把手里的水壶放下,看着凤啾啾那副不服气的模样,略一沉吟,换了话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凤界吗?打算什么启程。"

  桌子上面摆着几颗灵果,凤啾啾随意地用身上擦了擦,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一边斜着眼睛瞟了段琅一眼。

  "你不说要和一起走吗?我这不是在等你。"

  段琅之前确实是这样说的,但是现在却不打算这样做了。

  墨渊那狗逼还在惦记他的心头血,为了避免意外,他不想让凤啾啾留着。万一墨渊觉察了凤啾啾的身份,到时候把凤啾啾也搞了怎么办。

  "我暂时去不了,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凤啾啾奇怪地道∶"别开玩笑了,你连形都没有化,只是个普通的修士,到时候连凤族的门在哪开都不知道。'

  在北陵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回来以后,段琅也没有顾得上给凤啾啾说,主要是不知从何说起。听到凤啾啾又一次提起这件事,他轻轻吁了口气,眉心印出一道浅浅的折。"我已经化形了。"

  凤啾啾一惊,眼睛大睁,"什么时候的事?"段琅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浴火重生听起来简单,但对于凤凰来说是无比艰难的一关,甚至有将近一半的凤凰会折损在上面。他见过族里别的凤凰化形,还是只纯种的凤凰,差点都没有熬过去,更别说段琅这种半人半凤血脉,意识还在昏迷,他怎么可能熬得过去。

  凤啾啾说得笃定,段琅也不太确定起来,"事情是墨渊给我讲的,具体的我不太知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太匪夷所思,连带着连他自己的语气都变得犹豫起来,"我……我记得我当时……好像是死了。"

  还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是炸成了一朵血花,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活了下来。凤啾啾伸手在段琅额头上贴了贴,嘲笑他道∶"没感染风寒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这个世上哪有死后重生的事情,段琅看着好好的,没想到脑子却有点不正常。

  段琅就知道凤啾啾不信,一把拿开他的手,懒得再和他多说。其实如果不是他一共重生了三次,这种话别人给他说,他也不会信。

  也许他的感觉是对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在保他,看他死了后,便像他刚到这个世界时那样,让时光回溯,使他重生。

  凤啾啾继续道∶"会不会是无毛黑男人在帮你?"

  段琅想起丹田里小凤凰胸口的黑气,心中一动,"他怎么帮?"

  凤啾啾道∶"我在族里见过有些小东西化不了形,它的亲人或者伴侣,就会将灵气输进它的丹田,护住它。不过这也有个坏处,如果真的化形成功,助它那人便可以用神识随意进入它的身体。"

  段琅∶"……"

  他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你确定吗?"

  凤啾啾点头,"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说完,见段琅表情愣了愣,顿时啧声道∶"看来无毛黑男人对你不错。'

  凤凰涅磐时的火焰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那种痛苦说是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可是墨渊不但忍受了,事后还没有挟恩图报,何止是不错,已经算是很好了。

  段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搞来搞去,他可能误会墨渊了,这未免有点太尴尬了吧?可是墨渊既然帮了他,为什么不说?还任由他误会?

  这种感觉相当于他以为对方要杀自己,刀和枪都拿出来,打算和对方好好打一场,结果对方不但没动手,还送了他一个拥抱,令他又难受又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