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琅见他话一落音,墨渊的脸色越发阴沉,寒眸里还涌起浓浓的戾气,捏着他的力道更是越来越大,恨不得要将他腕骨都捏碎。

  他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就要认怂,又硬生生忍住。

  墨渊冷渗渗一笑,墨眸却冷如寒刃,“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师兄不是有数的很吗?现在才来质问我,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段琅一噎,终于忍不住狠狠甩开墨渊的手,咬牙怒道:“曾经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多大的罪,在你折磨我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消气?”

  事情是原主做的,他倒霉重生到这具身体上,只能把原主的债一并背了。墨渊虐了他这么久,他全当还情,统统忍了。

  可就是这样,墨渊还不放过他。

  他到底错在哪?错在不该重生吗?

  墨渊直勾勾地盯着段琅,煞白的脸,冷冰冰的眸,整个人宛如水里的鬼魅,阴冷无比。

  “师兄这个问题问得好,不如我把你扔到魔物深渊呆上百年,你再来回答我,到底能不能消气。”

  他被扔在里面将近百年,每一天都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和折磨。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就算过得再惨,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他竟然有脸面在这里质问他为什么不消气?

  就因为他曾经受过的折磨,比他施加在段琅身上的更痛苦千倍万倍。

  段琅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凤眸开始变得黯淡。他垂下头,细白的脖颈透出脆弱的弧度,无力地道:“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

  活该他倒楣,重生到这具和墨渊有债的身体上,所以只能承受来自他的痛苦和怒火。

  他更不该问出刚刚那句问题。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被扔进魔物深渊,每天都被魔物当食物一样啃食入腹,他会比墨渊更恨,更想报复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件事是他和墨渊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天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跨越。

  原本拥在这里的人已经跑得精光,偌大的大厅只余下他们三个人。

  黄有财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嗬嗬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又一次把地面染成了血红。

  黄有财连声呻/昤都没有发出,大瞪着眼睛死去了。

  外面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原来只是阴沉的天空飞快地聚起乌云,一道又一道震耳的炸雷从天边惊起。段琅收了剑,乌沉沉的眸子看向墨渊。

  “欠你的,我都还你。”

  说完,他大步走到了客栈外面的空地上。

  天上一道闪电劈出,将乌云撕裂一道口子,吼叫着嘶鸣着,夹杂着令人神魂倶颤的天道威压朝着段琅扑了过来。

  墨渊脸色微变,墨眸里满是冷沉。

  月莹白直接被吓得面无人色。

  段琅却不避不闪,抿紧唇角,安静地站着。

  天道似乎生气段琅杀人,并不像上次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反而威力十足,轰隆隆地直接炸到了他身上。

  腥臭的烤肉味随风飘出,段琅的衣服瞬间变成了焦黑,肌肤裸露的地方,全是一道又一道狰狞可怖的焦黑伤痕。

  段琅几乎快要被痛晕过去,脸色瞬间变成了如纸的惨白。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慢慢洇出一丝鲜血,挺直的脊背禁不住佝偻下去。

  好疼啊。

  原来被天雷劈这么疼!比被魔物啃食要疼多了。

  墨渊盯着痛得几乎快縮成一团的段琅,下颌线紧紧地绷着,冷厉的俊脸上毫无表情。

  第二道天雷又要落下来了。

  这一次同样也没有留情,又是直接炸在了段琅身上。

  段琅终于承受不住,身子踉跄一下,半跪到了地上,口中溢出一口又一口浓稠的鲜血,散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墨渊猛地上前一步,等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面色猛地一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月莹白已经被吓呆了。

  段琅召出星凌剑,支撑住自己如同碎了般的身体,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显摇摇欲坠。

  他面如金箔,嘴唇被鲜血染成了染红,身上的衣服化成了焦黑,睢有那双凤眸乌黑明亮,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轰隆隆一一第三道天雷又要来了。

  段琅知道这道雷劈下来,他可能就要挂了。他修为只是元婴,在凡人眼中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对上天威震怒可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这天雷劈在狗逼身上,总比劈在他自己身上好。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希望挂了之后,一睁眼,他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新晋影帝,也再也碰不上眼前的狗逼。

  墨渊见段琅依旧不避不让,连灵气屏障都不撑,脸色阴沉恐怖的想要杀人。

  他用力地捏紧拳头,墨眸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利光,抬步就要上前。

  月莹白觉察到墨渊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他,“公子......不......不要去......”

  这天雷这么厉害,公子去了,万一也要像......像段公子一样受伤怎么办?

  他答应过她,要带她去修仙,不能有闪失。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时间,天雷已至。

  眼看着又要劈到段琅身上,他脖子上的珠子以及头顶的头绳各自爆发出一阵光芒,将他护在中间。

  于此同时,小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猛地恢复了庞大的原身,嘶吼着,将段琅团团围了起来。

  它金色的竖瞳盛满恐惧,庞大的身躯在雷声中瑟瑟发着抖,却依旧坚定不移地护着段琅。

  天雷劈在了小黑身上,瞬间将它劈了个血肉模糊,珠子发出的光圈也被劈烂,像玻璃一样轰然碎开。睢一那头绳散发的白色光芒,依旧完好无损,牢牢地守护着他。

  见人护着,天雷越发震怒,轰隆着又要往下劈。

  段琅胸前的珠子又一次发出光芒,接着一道金色的凤凰虚影从中冒出来,飞到空中,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鸣叫。

  墨渊盯着那凤凰虚形,墨眸变得晦暗不明。

  段琅却来不及管,他给自己嘴里塞了把丹药,心疼地抚摸着小黑被劈得鲜血淋漓的身体,颤声道:“你是不是傻?”

  小黑缩小身体,虚弱地用脑袋拱了拱段琅的手,又用红信舔掉他眼中的泪。

  它知道段琅害怕它庞大的身躯,什么也顾不得,先把身子縮小,免得吓着他。

  段琅眼眶微红,将小黑抱进怀里,往它嘴里也塞了一颗丹药,骂道:“你这个蠢蛋。”

  小黑把丹药吞进肚里,嘶嘶叫了两声,恢恢地缩进了段琅怀里。

  它和墨渊一样是魔物,天雷对他们的伤害最大,为了段琅,它硬是克服心中的恐惧,逼着自己从角落钻出来,替他挡雷。

  天雷在凤凰清脆的啼叫下,又象征性地劈了两下,便草草收了场。

  原本黑如锅底天空瞬间恢复了湛蓝,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地上。

  段琅看着那只凤凰虚影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机钻回珠子里,消失不见。他忍不住低头看着那殷红的珠子,手指在上面轻轻碰了碰。

  触手冰凉,什么也感受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段琅,你怎么被雷劈了。”

  段琅抬起头,看见凤啾啾站在不远处,正吃惊地望着他。

  他对着他招了招手,苦笑道:“你过来扶我一把,我没劲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因为小黑一直守在门口,早上的时候,他悄悄从窗子偷偷溜了出来,到处闲逛,结果却发现天道炸雷,急急慌慌地跑过来,却发现搞事的人竟然是段琅。

  而且刚刚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还看到了凤凰的影子。

  他们凤凰一族为了逃避天魔的追杀,已经在世上消失了千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凤凰的气息。段琅没有回答凤啾啾,路过墨渊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抿紧唇角看向他,声音微哑。

  “师弟,我还欠你吗?”

  墨渊目光沉沉回视着他,“你觉得呢?”

  还是那间四面墙壁全是黑色石头的空旷房间里。

  满头银发的容枝坐在软榻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星映石里的段琅。

  不。

  他不叫容枝,应该叫墨渊。

  墨渊听着星映石里段琅的问题,俊脸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墨眸里全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不欠了。阿琅,你早就不欠我了。”

  所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想你想得都要发疯了。

  他说着,痛苦地弯下腰,紧紧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又一口鲜红的血。

  小黑从房柱上游下来,看着捂着胸口,不停地吐血的墨渊,嘶嘶地叫了几声。

  它的大主人真奇怪,明明看二主人的时候会痛苦地吐血,却还是一直不停地看。

  再这样下去,大主人会不会像二主人那样,变得消失不见呢?

  大主人说它死过一次,被他想办法复活了,所以很多事情不记得。

  大主人这话好奇怪,它明明记得好多事情,也记得二主人,为什么要说它不记得?

  墨渊用手捂住嘴,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隙间渗出来,很快染红他的衣裳。

  等胸口那一阵又一阵钻心的剧痛过去,他靠在软榻上,虚弱地闭上眼,指隙间来不及擦拭的鲜血又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

  他似回答黑蛇,又似自言自语。

  “缠情丝,动情越深,毒性越强。等阿琅真的回来那一天......”

  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再也看不到他朝思暮想的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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