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北方的初夏其实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季节,没有盛夏的炎热也没有南方的潮湿。

  奈何祁竹生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神色冷淡地坐上了车,拿出那根录音笔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和刚刚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不同,祁竹生对于自己的这段初恋其实很重视,面对伴侣的出轨,他没办法置之度外。

  他和赵乾在一起整整七年,虽然因为赵乾近乎病态的“洁癖”,两人没有真正的夫夫生活,但正常的感情总归还是有的,抛除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他们之间的感情称得上美满。

  但是让祁竹生无法接受的是,赵乾今天暴露出来的性格和他往日里的样子截然相反,整个人就仿佛终于演不下去了一样,露出了内里污浊肮脏的一面。

  该说不愧是影帝吗?演技确实不错。

  七年的感情无疾而终,信赖的伴侣面目全非。

  祁竹生蹙眉看向了窗外,即便他是一个相当自傲的人,此刻也不由得扪心自问:事情到了这种田地,是不是也有我的问题?

  不过正当祁竹生蹙眉自省时,手机的响动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屏幕上一个不那么熟悉的名字发来微信道:

  “Polaris:祁先生,捉奸捉得怎么样了?这下你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吧?”

  这个名为“Polaris”的人是昨天晚上给他发来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非常简单直白:“祁先生您好,据我所知,您的男友正在东郊的一栋别墅内和一个小明星偷情,方便细聊一下吗?”

  这话像极了电信诈骗,但赵乾在东郊确实有一栋别墅,如此巧合之下,不得不让祁竹生陷入了深思。

  经过忖度,最终祁竹生通过了这个人的好友验证,经过简短的交流后,对方甩出了几个铁证,之后便是一开始抓奸的那一幕了。

  祁竹生见状立马回了神,但他并未回复这个人的问题,转而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Polaris:别那么冷淡嘛先生,我好歹帮你认清了渣男的本质,你不说谢谢我,反倒上来就质疑我的目的,这会让人伤心的。”

  祁竹生见状微微皱起了眉,但他是一个很讲礼的人,见状还是回道:“多谢你。”发完之后他又穷追不舍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我说我看不惯渣男就喜欢见义勇为你信吗?”对面回复得很快,随即话锋一转道,“开个玩笑,祁先生要是真想知道我的目的,不知道今天下午有空吗?有些事还是当面讲起来方便。”

  祁竹生作为编剧兼作家,对于人性的洞察其实非常敏感,至于赵乾,那是个意外。

  仅凭昨天到今天这么短时间的线上交流,他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年纪不会太大,但家事优渥,地位也不低。因为他的语言风格随意但不轻佻,三两句间便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

  祁竹生蹙眉看着手机,这种陌生人的邀约怎么看怎么有诈,以他的性格实在是不愿意贸然前去。

  可能是他的沉默让对方意识到了他的担忧,对方很快便又发来了消息:“地点您定就可以,我无所谓的,您也不用担心我会有什么不轨的动作。”

  见对方主动把主动权交到了自己手里,祁竹生的眉毛松了几分。

  一直有这么一个人盯着自己的感觉不算好,对方既然能清楚地说出赵乾别墅的位置,便也能知道他的住所。

  不把这人的身份搞清楚,祁竹生心里也不安。

  “好。”他拿起手机回复道,“就定在我家楼下的咖啡馆吧,至于我家的地址,想必你也知道。”

  “Polaris”很快回道:“祁先生说笑了,您的住址我要是能随便知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尾随别人的变态了。”

  祁竹生心说确实有点像,面上则回复道:“你不是吗?”

  对面迅速地发来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包,随即迅速为自己辩解:“您这么说可是太伤我的心了。”

  祁竹生见状心情不知道为何轻松了一点,他没再绕圈,直接把那家咖啡店的地址发给了对方:“我下午两点刚好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Polaris”故意道:“我下午要是没空呢?”

  “尊请自便。”祁竹生心说你爱来不来,“过时不候。”

  “祁先生好霸道啊。”对面半真半假道,“那我便只能从命了。”

  这种带点自来熟的俏皮话其实很难拿捏,祁竹生的性格比较冷,以往也不大喜欢这种花言巧语的人,但今天他的心里却没产生什么抵触情绪,不得不说,这个“Polaris”在言语方面的度拿捏得其实非常到位。

  回到家后,祁竹生随便吃了两口饭便打开了通信录,他思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还算相熟的记者,可惜电话如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有人接。

  唯一一个愿意接他电话的人则是直接了当地表示他们不敢曝光这件事,并且委婉地提醒祁竹生,如果他选择自己直接曝光,微博和其他舆论平台或许会限流。

  言下之意,在未获得真正的话语权时,这些都是徒劳。

  祁竹生冷着神色垂下了眸子,半晌开口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下午一点五十,祁竹生踩着点下了楼,他甚至还没走到咖啡馆门口,便在远处遥遥地看见了一个男人。

  隔那么远一眼就看见不是因为祁竹生视力有多好,实在是那个坐在咖啡馆旁的男人过于惹眼了。

  说男人其实并不准确,那个人的气质相当年轻,一眼看过去甚至有点难以分辨他的年龄,只看脸的话说是哪个高中的校草恐怕都有人信。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似乎刚从什么重要场合赶来。衣着的板正冲淡他周身青春洋溢的气质,为这人平添了一抹上位者的压迫感,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搞得路过的小姑娘频频回头,就连一些小伙子也忍不住看他。

  祁竹生见状脚步一顿,随即没有拿出手机确认“Polaris”的位置,而是直接走到那个青年面前,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了下去。

  对面的青年闻声一愣,抬头看见祁竹生后先是被他清绝俊秀的容貌给震了一下,过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后,他立马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祁先生下午好啊,要点什么喝的吗?我请。”

  祁竹生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言罢他扫了一下二维码,娴熟地点了一杯意式特浓咖啡。

  面对他的冷淡,对面的青年一点受挫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兴致勃勃地笑道:“咖啡馆这么多人,祁先生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

  祁竹生抬眸看向他:“你很特别。”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掺假。

  面前的这个青年面容异常英俊,却不是单纯的东方人的英俊。黑发黑眼,头发微卷,眼睛大而深邃,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却没有白种人的粗糙感,反而透着一股野性的俊美——这是一个得到女娲和上帝共同珍爱的混血儿。

  即便是祁竹生这样在影视圈呆了许久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青年只凭脸就已经足以吃饭了。

  青年听了祁竹生的话后似乎非常高兴,笑容不减道:“被祁先生这样漂亮的人夸奖,我可是要不好意思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

  可惜他长得再好,在祁竹生这里也混不上饭吃。

  “闲言少叙。”祁竹生丝毫不接他的话茬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看到祁竹生的不为所动,青年顿了一下后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像您这样的美人会稍微含蓄一点。”

  他的话半真半假,祁竹生闻言抱臂靠在了椅背上:“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不不不,是我的问题,先生不用自责。”青年笑了一下后没再绕弯子,“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夏宸,夏是夏天的夏,宸是……宝盖头的宸,原谅我在国外呆的时间有点久,语文水平有限。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说过祁先生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多了恭维的祁竹生对于夏宸的称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宸是个好名字,和你的微信名很搭。”

  “宸”的引申义便是北极星,而夏宸的微信名刚好也是北极星。听到祁竹生的话,夏宸眼睛一亮,笑意又浓了几分:“祁先生不愧是文艺界的大家。”

  “宸为帝王之地,‘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祁竹生却没有接话,反而看着夏宸意有所指道,“夏钟明能给你起这个名字,看来他很喜欢你。”

  自己只是报了个名字,对方就直接猜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乃至自己的整个家事,夏宸闻言愣了一下后很快便恢复了方才的笑容:“我这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呢,先生就把我家户口本猜出来了。”

  夏钟明,三大娱乐公司之一——明宇集团的董事长。

  娱乐圈内姓夏的只此一家。

  据祁竹生所知,这位夏董的年龄并不算老,今年也不到六十。但就在去年年末,圈内却突然爆出了夏钟明入住疗养院的消息,之后明宇乃至整个娱乐圈都为此发生了一些不小的“波动”。

  想到这里,祁竹生看着夏宸直接了当道:“你找我,跟你父亲有关吗?”

  夏宸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见状祁竹生知道自己猜对了。

  片刻之后,夏宸忍不住笑了一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我找您确实有所求,也确实跟我父亲有关。”

  “祁先生,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听起来有些不正经,但我认为这更能表达我的诚心——”他顿了一下后,颇为认真地看着祁竹生道,“五百万人民币,能麻烦您跟我领证一年吗?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进行婚前财产公证,我们也可以签协议,协议内容我已经写好了,如果有不合适的话您可以看着改。”

  即便祁竹生聪慧异常,猜到了夏宸的身份、家事乃至有求于他的来意,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请求”居然是这个。

  夏宸其实非常讨厌别人因为年龄看低他,但是听到祁竹生对他的称呼后,他罕见地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快,反而顿了一下后神情自若地笑道:“我那个便宜爹离死不远了。先生,签了这份协议,事成之后那老头的家产我们平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