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执转身咔哒一声再将学校西门锁好,再将钥匙放回口袋里。

  在场的方某、何某、陈某等人面面相觑。

  何某、陈某大惊失色。

  方砚唯怔了半秒,拍了拍指尖上沾到的灰尘,单手撑着墙,跃了下来。

  “执哥。”何岁岁问,“你有钥匙,怎么不说一声呢?”

  面子,空空的。

  路执:“你们没问。”

  何岁岁:“……”

  方砚唯:“……”

  确实,这很路执。

  但好歹今天,这木头被他带出来了。

  何岁岁说的火锅店,就在学校附近约两百米的地方。

  他们来得早,没到放学的时间,店里还没有人。

  “执哥。”方砚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坐这里。”

  路执走过去,抽了张纸巾,擦完椅子擦桌子,然后才坐下。

  “菜单呢,我看看。”方砚唯要了份菜单,“我先给我们执哥点。”

  这学霸金贵。

  辣椒不吃,葱姜蒜不爱,芹菜香菜也不吃,得避开。

  他在菜单的备注区把这些写上去,问路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路执说。

  何岁岁等人接过菜单,一群男生吵吵嚷嚷地,来回点了好几轮。

  “我靠。”核对菜单的何岁岁说,“谁点了那么多蘑菇?采蘑菇的小姑娘吗?”

  方砚唯:“你再说一遍?”

  “一共七个人吃,鸳鸯锅底,对吧?”老板娘过来收菜单,“哎哟同学你们谁的字,好漂亮,未来的书法大师啊。”

  书法大师在玩游戏。

  这新出的法师他玩不转,很不爽。

  服务生送上来的各种蘑菇在他面前摆了一排。

  “你得体验一下翻墙,好学生。”方砚唯头也没抬地说,“那种自由和放飞的感觉,得从墙头过才能体验到,走门是感觉不到的。”

  “哦。”路执说。

  他俩交流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方砚唯在说。

  其他几个男生倒是聊得热闹。

  “我想追四班的钱遥遥,能支点招吗?”有个男生说。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贫穷啊,待我想想。”何岁岁支招,“你多去找她,在她眼前刷刷存在感,给她送果汁,送她回家,请她吃饭,约她逛商场之类的,哦对,你还可以多向她表示你的关心。”

  男生:“怎么关心啊?”

  “路神,多吃点啊。”方砚唯把烫好的丸子捞进了路执的碗里,又给路执倒了满满一杯橙汁,“你们搞学习的体质都差。”

  “看我干什么?”方砚唯问其他几人,“蘸料在我脸上?”

  他没忘记路执是被他硬拉过来的,一顿饭里,十分顾及路执的感受。

  怕路执吃不饱,又怕路执跟大家没共同语言。

  至于何岁岁在叨叨什么,他半点都没听着。

  “你还可以给她送花。”何岁岁继续出主意,“送花追人真的好使。”

  方砚唯把四碟蘑菇一股脑倒进辣锅里,拿了把勺子,专心熬他的蘑菇汤。

  他专注的时候,长睫毛在半空中轻轻煽动着,嘴角微弯,看上去甚至有点乖。

  “真舒适啊。”何岁岁眯着眼睛说,“中午吃得好,下午不管干什么,我都精神抖擞。”

  下午,方某、何某等六人,被主任罚站了。

  “翻墙是吧,逃课是吧?”年级主任说,“上周我特地装了个摄像,对着墙上,专门拍你们这些跳墙逃课的。”

  监控画面里,凡是上了墙的,都拍着了,除了路执。

  “你最嚣张,你还转头冲摄像头笑,你还挑衅。”主任痛骂方砚唯,“要不是录音坏了,我是不是还能听见你说了啥?”

  方砚唯:“……”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被主任赶去楼下罚站。

  下午第一节 生物课,路执前排直接少了俩人。

  视野范围宽广了一倍多。

  方砚唯不在时,路执的教辅不会移位,书不会折角,窗户也不会被推来推去,截获三月的风。

  安静得路执都有点不适应。

  明明是那么能制造动静,到哪里都不安分的一个人,趴在桌上试图吹干弄湿的试卷时,眼睛里也会露出一点点伤心的神情。

  这样的方砚唯,半蹲在墙上,低头冲他伸手时,又有些可爱。

  -

  一班班主任陈桑榆冲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理论一番。

  理由是罚站六人组本来成绩就拖后腿,再不让他们上课,成绩更加稀烂。

  教导主任看着当年进校还话少腼腆的陈老师心中感慨,挥手放人。

  方砚唯得以提前释放,回了教室。

  “路神。”他把椅子转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孤单?”

  他紧攥着的右手浮在路执的作业本上方,摊开,翻转,几朵红色的小野花啪嗒掉在纸页上。

  “方哥送你的。”方砚唯说。

  他刚罚站的时候,蹲路边揪了半天呢。

  路执这人,书桌上除了试卷就只有文具,整天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校服,世界里仿佛都没有其他色彩。

  加点红色,活泼多了。

  “路神喜欢吗?”他又问。

  “不喜欢。”路执说,“转过去,上课了。”

  鹭屿中学有个广播站,下午放学的时候,会播放一些轻松的音乐,还有学生投稿的小故事。

  但今天的校广播出了点小问题。

  九班一个女生闯进了广播站,临时借用了广播麦。

  “高二(1)班的方砚唯,我喜欢你!”

  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学校。

  方砚唯正被陈老师押在教室里,横着粉笔,往黑板报上写标题。

  粉笔折在了他手里,黑板擦也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方砚唯:“我靠。”

  这么猛的吗?

  “你都火到九班去了?”陈桑榆把粉笔捡起来,随口叮嘱,“别谈恋爱哦。”

  说完他又不放心,叫了在前排拿相机拍摄班风宣传照的路执:“你盯着他。”

  “好的。”路执说。

  “拍歪了。”陈老师查看路执手里的照片,“方砚唯是歪着坐的,黑板报是正的,你别管他,你拍黑板报。”

  路执:“好的。”

  在校园广播事件前,方砚唯已经凭本事成为了校园大佬,在广播事件后,他成了有桃色新闻的校园大佬。

  讨论度更高了。

  “我长得很好看?”他问路执。

  路执低头调试手中的相机,当他是空气。

  方砚唯头疼。

  中午吃火锅那会儿,他自认为他跟书呆子的友谊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回儿又下去了。

  为什么?

  “你好难哄啊。”方砚唯说,“方哥琴也给你弹了,饭也带你吃了,你怎么就不笑一笑呢?”

  他看上去还真有些垂头丧气。

  是淋了雨又没有找到口粮的可怜狐狸。

  路执眨了下眼睛,抬手,忽然想揉揉他的脑袋。

  “哦,对了。”刚离开不久的陈老师退回来,“明早轮到我们班体检了,路执你到时候帮一下医生。”

  “好。”路执说。

  -

  体检这种事,奇怪地能激发男生之间的胜负欲。

  方砚唯站在量身高的机器下边,听见旁边俩男生在聊“谁尿得更远”“谁更长谁更大”这样的无聊问题。

  “往前看,不要发呆。”帮忙操作设备的路执用笔点了点他肩膀,“歪着头,听什么?”

  “在听两小儿辩吊。”方砚唯把头摆正。

  路执:“……”

  方砚唯把背脊贴在设备上,微微抬头时看见路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

  这次好像……不是错觉?

  “你笑了吗?路神。”他问。

  “没有。”路执记了个数字,“177。”

  “路神,你可以四舍五入一下。”方砚唯诚恳建议,“谢谢您。”

  他俩的学号连在一起,方砚唯是50号,路执是49号。

  “他们说你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转来的鹭屿中学?”方砚唯好奇,“你之前在哪里读书?”

  “十三中。”路执说。

  十三中在鹭屿的老城区,离这边隔了大半个城市。

  “你还是个进口的书呆子。”方砚唯说。

  得是什么水土,才能养出来路执这么木的书呆子啊。

  他默默地记下了十三中。

  鹭屿中学的体检,增加了男生体前屈这个怨种项目。

  推了个负二点五的何岁岁龇牙咧嘴地揉着腿弯走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方砚唯坐在深绿色的垫子上,噌地推了将近二十。

  “我靠方哥。”何岁岁羡慕死了,“你柔韧度也太好了。”

  方砚唯没理他。

  他扒着路执的手臂看体检表上的数值。

  “考试分数你怎么不这么积极?”路执侧着脸。

  方砚唯很不爽。

  这书呆子身高有187,比他高,体重数值也比他高。

  令人不爽。

  书呆子身材还挺好。

  上次他隔着衣服浅摸过一回,有腹肌,形状和线条似乎都不错。

  下次有机会他还想再摸摸。

  “方砚唯,你去重新量一下腰围。”他正看着,路执把他推到了护士面前。

  方砚唯:“?”

  “抱歉,之前的数值确实不对。”重新测量完,护士更改了数字,“差得还有点多。”

  “你怎么知道的?”方砚唯问路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