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军的异动，自然瞒不过遍地的清军探子。
虽然退回了闽江以北，但是在非军事区，双方探子交织，这几年下来，基本没什么秘密。
只是，第一镇上了船之后,就再也跟不住了。
茫茫大海，简直是细作的盲区。
只能将情况报告回去，上面自会猜测去处。
福建巡抚许世昌是汉军正红旗人，由京职累升至监察御史。
顺治十四年（1657年），巡按江西。十六年，内升京堂。
顺治十八年擢福建巡抚,至今。任内,请免顺治十六年以前牛角等税加价银10余万两,免荒田粮60余万石。赈贫施药，在福州府等地，名声还算可以。
福建清军的主将，是两年前从杭州调过来的甲喇章京佟浩年。
主力驻扎福州城，有兵两万，延平城一万五千，建宁府1万，几乎抽空了福建北部全部能动的战力，总体战略是以各府府城为依托，依靠闽江、山险等建立防线，做好守势。
至于进攻，前些年依托京城援军的大举进攻被挫败后，就再也没有像样的攻势了。看書喇
平南军在江西、湖广、关中打得激烈，清军援军自然集中于几处战场，对于福建战场，仿佛无视了一般。
战线收缩，非军事区的出现，都是福建清军攻势不足的明证。
本来朝廷在去年年中，提议重整福建水师,以福建水师提督总领，甚至连首任提督施琅都任命了，后来因为荷兰人的到来，改为了山东水师，企图依靠荷兰造战船，重新建立水师优势。
因此，福建水师还是一如既往地烂，打不过平南军。
正当甲喇章京佟浩年、巡抚许世昌等人还在揣摩平南军去向时，新的消息传来，平南军第十二镇也上了船，不知去向。
如今守护福建南部的，就只剩下平南军所谓的守备军了。
“大人，要不，抢先南下？打一场试探试探？”有将领提议主动出击，无论如何，总比在这里干想强的多。
甲喇章京佟浩年倒是问了一句各地战报：“其余战场，平南军有异动吗？不是说基本平静了吗？平南军调集两镇兵力,加上水师,除了针对我们，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目标。”
“大人,并无异动。”
“这倒是奇了，平南军不要泉州府了？”
不是想不到平南军跨海来攻，只是泉州府往北，只要跨过兴化，就可以从陆路直奔福州城，比起在海上的飘摇，无疑简单、直接，更加有效。
至于闽江，平南军有水师优势，阻挡不了多久的。
要是他来布阵，肯定是水陆并进，直指福州城，只要攻下了省城，断了援兵，建宁府的清军就只能选择退回浙江。
没办法，打不过。
又过了一日，消息传来，福宁州遭遇平南军水师攻击，百艘战船在海面上，只是两轮火炮，就击溃了守城的千余清军。
福宁、宁德先后陷落，被平南军占领。
又过了两日，更北面的消息传来，平南军大举进攻浙江温州府、台州府，除了遮天蔽日的战舰，还有数万陆师登岸，同时攻击府城。
甲喇章京佟浩年和许世昌等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
只要福州、延平、建宁一线还在手中，平南军跑浙江有什么用？两个镇就算攻破了温州、台州等地，有什么用？
孤军在外，福建不要了？
不，平南军肯定不傻。
南部看似空虚，应该是有陷阱，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福州城。
佟浩年这样想着，猜测半晌，下令加强福州城戒备，下令延平府派出五千援军至福州支援，对于福宁州的陷落，表示无能为力。
实在是平南军水师犀利，就算现在派人去救，水师乘船跑了，还能追到海里不成？
兵力摊薄了，对福州也不好。
许世昌不置可否，但是有这甲喇章京在，他也不好插手军务。
他是个汉军旗，甲喇章京可是正宗的满人。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刚亮，满城就响起了鸣锣示警的声音。
“明军来了，戒备，戒备！”
“明军来了！”
“明军来了！”
驻扎马尾的水师，完全没有起到一点阻拦敌军的作用。
平南军第十二镇，分两路，一路从连江县登陆，在内应配合下占领县城，连夜开拔，直奔福州北门。
一路从马尾登陆，连夜摸进了鼓山，在山上架起了炮，直攻东城门。
铺天盖地的战船逆流而上，在南城外岛驻扎，炮轰南城。
数百门火炮接连不断，城头上根本站不住人，更别说反击了。
清军炮火在第三轮的对战中，就被击垮了。只剩下西门还算完好，只是围三阙一的老把戏。
甲喇章京佟浩年冒险上了城内高楼，伸出千里镜四处查看，只能看到东面和南面军旗招展，炮声一声接着一声，砸在了福州城头，并无半个进攻、登城的步军。
就冲这炮声规模，他也猜不出平南军究竟来了多少人，三五万总是有的。
“难道平南军从别处调兵过来了？南面真是陷阱？”
佟浩年有些疑问的同时，还有些庆幸，若是平南军真调集了大批援军过来，当初听了部下的话，南下，简直就是场灾难。
半个时辰后，炮声停了，东城、南城外响起了“投降不杀”的呐喊声，声浪一浪接着一浪，震耳欲聋。
不光是他们，满福州城的百姓都听到了。
督抚衙门里，众人紧急商议，有提议北撤的，有提议西撤的，唯独没有提议固守的，也没有明目张胆提投降的。
就连佟浩年本人，都拿不准能不能撑得过今天。
平南军的炮实在是太多了，打得还准。
只要炮还响着，估计没人愿意上城墙，挨炮子。
如此一来，破城在即。
讨论半天，最后众人都看向了许世昌。
许世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仿佛为守城操尽了心，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只是一句话，便改变了众人的想法：
“福州城如此，延平城守得住吗？建宁府守得住吗？”
众人闻言，各有所思。
许世昌看似说了一句，其实有两个意思：要么在福州举城而降，要么尽快收拾收拾，向西北撤退，但不是撤到延平府，而是撤到建宁府，保存有生力量的同时，观望局势。
延平府以南，对于平南军水师来说，影响不大，所以，面对的情形，其实和福州是一致的。
只有到了北部建宁府山区，才有硬碰硬的资格，清军集中了福建兵马，和平南军干上一场，还是可以的。
佟浩年很快领会了这个意思，他虽然勇猛，但是有许世昌这话在前面，他也不怕将来追责：“那就这样，传令，延平府来的5000援军，继续南下，接应我们。”
“我亲自率军坚守福州，掩护大队撤退。”
不管是真是假，佟浩年都这么说了，大家无可无不可。
自然不会以为是这名甲喇章京发了善心，无非是想最后撤退时候，再捞一把，甚至一把火点了半个福州城都有可能。
只要能阻拦平南军，他有什么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