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明白的道理，郭之奇没有理由不明白。
延平王在王府，等他。
“延平王，你这次可是把老夫害惨了呀！”见面的第一句话，郭之奇就先声夺人，一边说话，一边就往地上跪。
延平王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在郭之奇没跪下去之前，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郭相公，怎么会是害你呢？两家联姻，多好的事情！莫非弘农郡王嫌弃我家妹子长得不美？”
郭之奇顺势揪住了延平王的胳膊：“既然是好事，为何不直接派信使前往,偏偏要投到王相府。你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一事不烦二主嘛,去年就有此意,还是郭相公传的话呢，怎么，过了一年，平南军占了江西大部，打了胜仗，郭相公看不上我等了？还是说弘农郡王看不上？”
延平王任由郭之奇抓着，也不挣脱，只是微微偏过头，不怒而威。
郭之奇松开了手臂：“若是无意联姻，我也不会不远千里，来见延平王了。只是，我家殿下心有疑虑，希望殿下能给予解惑。”
延平王笑了，“早这样说，不就对了嘛！来人，给郭相公看座！”
郭之奇谢过，不再苦惨，一屁股坐在了搬上来的座椅上。
延平王回到王座坐定，朗声说道：“郭相公,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妨直言。弘农郡王，想要什么？”
郭之奇惊讶于延平王的直白，心想郑军的难处，怕是已经迫在眉睫了，想了想，开口询问：“临来之时，第一镇王三国统制对我说，郑军收缩，致使第一镇在延平府战线，被迫后退百里，不知是为何啊？”
延平王笑了笑，有些苦涩：“自然是要给我家妹子准备嫁妆，泉州府嘛，我军只有一半，不收缩兵力，怎么能攻占呢？”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至于未通报第一镇,主要是想给弘农郡王一个惊喜。”
郭之奇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联合作战期间,郑军都没能拿下泉州府全部，现在就可以了？什么嫁妆，画这么大的饼，吃进肚子里，能吐出来才怪。
至于没通报，明显是想让第一镇在前面挡枪。
“殿下对妹子真是……情意绵绵……”
“郭相公来此，不会是要兴师问罪的吧？这联姻一事，不知你家郡王，到底怎么想的？去年来此，还是保宁伯，如今成了郡王，我延平王府可别是高攀不起了……”
延平王咄咄逼人。
郭之奇心里郁闷，就算嫁，从堂妹换成了亲妹，那也不是嫡女，顶多是同父异母罢了，郑芝龙降清，在京城成了任由宰割的猪羊，若非延平王的威势和大军在，还真高攀不起……
“殿下说笑了。我家殿下派我前来，就是为了详细商议联姻之事，一来老夫要见一下未来可能的王妃，二来，这嫁妆和彩礼，也要详细分说一二，若是满意，才能三书六礼，成秦晋之好。殿下，你说呢？”t
延平王端坐，低头“嗯”了一声，示意继续。
“不瞒殿下，平南军遭遇尚可喜大军进攻，不得不展开反击，奋战大半年，才有了江西大部，可是兵饷粮草耗费甚多，江西残破，一两年内，根本无力支撑大战。”
“怎么？听你这意思，弘农郡王不打算支持我等收复台湾了？”
郭之奇声音低了下来：“不是不支持，是暂时无力支持。老夫实话实说吧，殿下下一步是有福建攻略的想法，甚至准备的命令都已经发出，被我等王相府官员强行驳了回去。殿下大怒……”
“怪不得，我就说嘛，张煌言干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换了人？敢情还有这档子事儿……”
延平王闷声轻笑，伸手指向郭之奇。
郭之奇点点头，又摇摇头：“谈不上贬谪，王相府轮换，正常之事。再说，老夫既然提起了联姻，自然要好事做到底才是。殿下不感激我便罢了，还出言讽刺，老夫窃以为不可。”
“哈哈哈哈，郭相公，是我失言。所以呢，我欲明年4月风向正好时，挥军台湾，平南军真的一点都支持不了？”
“殿下说笑了，既然殿下决意宁可收缩战线，也要拿下泉州府全境，作为嫁妆。平南军，也不能没有表示。明年4月距今，5个月不到，届时平南军支持郑军两个月粮草如何？若是不满意，泉州府明年的粮税，全归郑军所有！另外，支援军械万件，其余若干。”
“若是清军来攻，第一镇可以支援沿海郑军各部，如此，殿下满意吗？”
郭之奇仔细盘算了一下，一点一点往出吐。
延平王当然不满意，他想要的更多，在先前的书信里已经写的明明白白。他此刻不知道是李柘在背后的意思，还是郭之奇自己的意思，总之，如果就这么一点，太少了。
还是得讨价还价。
“若是我军延迟攻台呢？”延平王试探道。
“若是郑军能如击退达素一般，与平南军明年在福建保持现状，共进退。待一年休整期过后，平南军将全力支援郑军收复台湾，哪怕是要南洋水师直接出击，也可。只需在战后，留出鸡笼附近百里之地，给平南军驻扎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延平王琢磨了片刻，突然抬头：“平南军要驻军鸡笼，是想要去倭国、琉球的商道吧？这可是我郑家的地盘，利润丰厚，平南军想拿去，这些不够。”
郭之奇笑了，既然说了不够，没有一口拒绝，那便是还有谈的余地：
“平南军只要五成利润，过境商船，只要在福建报关，只要延平王你还在，前往日本方向的海关关税收入，分你五成。这可不少了！只要维持好商路，不打劫，从广州北上的海商，还不趋之若鹜？”
“只要殿下同意，此约就成。只要殿下还在一日，平南军便不会短了一两。至于台湾的关税，各收各的，殿下总不会以为，全台之力，比不上鸡笼一港吧？”
延平王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自从海峡接战，郑军入长江战败以来，去倭国的商路，虽然还在手中，但是已经不那么稳固。
若是拉来了平南军，虽然有一时的损失，但总体是好处多。
海关不就是市舶司嘛，海贸有多挣钱，别人不知道，郑家还不知道？
念及此，延平王叫亲卫进来，对着郭之奇说道：“兹事体大，我需要仔细考量。郭相公先回馆舍休息，等候几日，如何？”
郭之奇站起身来，行过礼，跟着来人就往出走，快要跨出门槛的当口，突然拍了下脑袋，转过头：
“殿下，老夫险些忘了一事。若是联姻之事却有意向，我家殿下非常喜欢何义带队的教官团，想厚颜请殿下割爱。”
延平王盯着郭之奇那张笑嘻嘻的老脸，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来回几次之后，吐了一口长气，形势比人强，忍了：
“知道了，家眷我也会安排，送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