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振翅【完结】>第90章 身似月

  三天后,周明德身死的消息传来,石青被一群武林正道人士追杀得不得不逃出云鹤城。

  除了戚平这帮人,所有人都以为魔道已经凑齐了四块玉如意,各个门派因此严防死守,势要抓住石青,还江湖一片朗朗青天。

  天已大亮,戚平与木小雀依然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宫里还未有消息传来,但估计也就是这两日时间,因此两人极为珍惜眼前的时光。

  从被窝里钻出来,戚平脸上憋得通红,喘着粗气地趴在木小雀身上:“雀儿,喂我口酒。”

  木小雀拿起手帕擦擦戚平的嘴角,从床边摆放着的矮桌上拿起杯酒喂给戚平,“喝吧。”

  “嘴对嘴喂我,”戚平抢过酒杯捏开木小雀的嘴唇,将整杯酒都倒了进去,凑过去伸出舌头啧啧吮吸起来。

  木小雀神色严肃地皱着眉头,显然无法忍受那股味道,但还是任由戚平胡作非为,看见戚平直接捧着酒壶过来,他还是张口提醒道:“小七,你少喝点。”

  “你和我一起喝,”戚平对着壶口抿了一口,又将壶嘴凑到木小雀唇边,灌了慢慢一大口,他挑挑眉道:“先把你灌醉,然后绑走,掳到山上给我做压寨夫人,生一堆小娃娃。”

  木小雀忍不住呛了呛,脸上咳得通红,“你生?”

  “你生,”戚平捏住木小雀的脸笑起来,低下头对着他脖颈又亲又吸,直到吸出一小片通红的印记,才满足地叹口气,“你是我的了。”

  然后又举起手上戴着的戒指,“我也是你的,雀儿,你知道吗?其实咱俩刚认识不久我就亲过你。”

  “什么时候?”木小雀思索道:“估计是趁我昏迷的时候,否则我肯定会揍你,是那次在山上吧。”

  “你以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戚平张着嘴低头冲木小雀脸上啃了一口,留下一片口水。

  他得意道:“在山上你受伤的那几天,吃东西都是我嘴对嘴喂给你的,不然你怎么活到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救了我好几次,我都记得,”木小雀另一只手在戚平脸上轻轻摩擦,“每次你站到我前面,我都特别感动。”

  “你也有脸说,”戚平轻轻给了他一下子,“太难追了,还总是无缘无故生闷气,哎,这要是别人,孩子都有了。”

  木小雀低头看向他,注视着他:“你后悔吗?”

  “不悔,”戚平摇摇头,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从来就没有悔过,还很庆幸。”

  酒在两人唇齿间消磨,木小雀眼神迷离,已有了些微醉意,他拽着戚平的头发将人拉开,“小七,不喝了。”

  “最后一杯,乖,”戚平哄道:“我家小雀儿是不是最听相公话的?”

  戚平笑了笑,扶起木小雀抱在怀里,拿着矮桌上装了满满一大碗的白酒凑到他嘴边,“雀儿,乖,都喝了。”

  “这么多,不是杯吗?”木小雀抬眼看了看戚平,扭过头去,拒绝的意味异常明显,“喝不下了。”

  “不喝就不喝,”戚平直接将碗放回矮桌上,发出喀的一声,整张脸拉得巨长,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

  他推开木小雀,抱着胳膊往后面的被子上一靠,眼睛刷地闭上。

  木小雀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爬到床边整张脸埋进碗里喝了起来,最后,还举起碗倒了倒,确定里面再无一滴酒水。

  他爬回戚平身边,撑起身子想要靠过去,然而还未等调整好角度,整个人便直接摔在了他身上,砸得戚平忍不住痛哼一声。

  木小雀对着戚平胸膛呼呼地吹了几下,重又抬头向对方看去,微微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又是委屈,又是自责,他轻轻推了推戚平的胳膊,“小七,我喝完了。”

  戚平嘴角禁不住咧出个笑来,循循善诱道:“想不想睡觉?答对了有奖励。”

  木小雀盯着他的脸,慢腾腾地摇了摇头,看到戚平忽然皱起的眉头,他复又快速地点点头,“想。”

  “睡吧,”戚平摸摸他的脑门,起身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醒了给你奖励。”

  注视片刻木小雀的睡颜,戚平迅速爬起身,跳下床从包袱里拿出那套价值不菲的白衣珍惜地穿好,又跑到木小雀的大包衣服里挑了挑,拿出了一件红褐色的。

  “小平儿!”门外忽然传来卫延之的一声大喝,戚平皱起眉头,紧张地向床里望了望,缓缓舒出口气。

  跑到门边打开条缝钻了出去,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他不由开心地笑起来,“办好了?嘿嘿,谢谢师兄。”

  “你在这里快活,我和师父差点没跑断腿,”卫延之狠狠敲了敲他额头,后又觉不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哎,反正别难过,回去师兄给你介绍。”

  “这事就不麻烦师爹了,暂时不想找,我家小雀儿知道了会难过的,”戚平掀开车帘向里面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

  卫延之咬咬牙,然而终是心疼自家师弟的情绪占了大头,他不甘心地点点头,扭头就走。

  走到等在不远处的卫琛身边时,终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戚平冲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跑回屋抱了床被子出来铺在车里,然后抱着里面裹着木小雀的被子卷轻轻放下,细细整理好床铺,低下头亲了亲。

  ……………………

  一阵凉风从帘子间的缝隙里钻进车厢,浮在木小雀沉睡的脸上,风轻柔地卷起他垂在脸侧的头发,又在整个车里梭巡一圈,卷走部分温度,毫不留恋地走了。

  木小雀睫毛抖动,片刻后,他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坐起身,车厢里一片昏暗,外面隐隐有光从帘子上透过来。

  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他先像旁边摸了摸,才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入目便是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上面飘荡着盏盏河灯,与漫天星河遥遥相对。

  他不可思议地闭了闭眼,重又睁开,探头向外看去,整个过程一丝动静也没发出。

  眼睛慢慢瞪大,木小雀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在火光下忙碌不停的背影,在周围各式各样的天灯衬托下,显得颇为娇小。

  戚平写完最后一笔,奔跑到河边点燃了第一只天灯,待天灯缓缓向夜空中升去,他马不停蹄地又捡起第二只,完全没注意到站在他背后的人影。

  只见天灯上写着“愿身能似月,千里伴君行”。

  一连放飞五六只,戚平拿着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身便要向别处奔去,然而猝不及防间,整个人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微微叹口气,拍了一下木小雀的胸膛,“酒灌少了。”

  木小雀抬头向夜空中望去,灿烂星河,在几点光芒的照射下,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戚平从木小雀怀里钻出去,跑到河边将拦在河道里的网拽了出来,徐徐清风扫过河面,河灯顺着水流向下游流淌,如同一条会发光的丝带。

  他拉着木小雀站在河边,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慢慢凑近。

  “雀儿,”戚平脸向后仰了仰,双手搓搓木小雀神色间略有些不满的脸颊,笑道:“天灯还没放呢,你不想和我一起放吗?”

  “撞完再放也是一样的,”木小雀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微微使力,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快步走向马车。

  车厢晃动,马儿蹬了蹬后蹄,甩甩尾巴,继续低头吃草。

  …………

  …………

  “坏蛋,”戚平虚弱地叫了一声,瞅了瞅外面摆着的天灯,委屈地吸吸鼻子,“我忙了一下午,现在都没力气放了。”

  “我去放,你看着,”木小雀穿好衣服,将被子裹在戚平身上,将小桌子放在他身前,摆满各式各样的吃食,殷勤地拉开了帘子,“吃点东西。”

  戚平埋怨地扭过头,动了动不太舒服的腰,“混蛋!要不是实在太爽,我绝对打你。”

  木小雀微微放下心来,摸了摸戚平的头顶,在他额角印下一吻,小声道:“我爱你。”

  戚平整个人呆住,这是木小雀第一次主动朝他表露心迹,没有威逼利诱,没有欲言又止,这是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听不到的表白。

  戚平忍不住凑上前贴在木小雀唇上又亲了亲,“我也爱你。”

  他趴在窗口处看着外面,一盏盏天灯向银河处奔去,木小雀手里捧着最后一盏,站在火光下,读着上面的字。

  与戚平对视一眼,他放飞手里这最后一盏天灯,跑到车厢侧壁整张脸从窗**进去,对着他的脸便啃了起来。

  戚平顺了顺他没来得及扎起来的头发,笑道:“你现在还真是主动。”

  木小雀对着他鼻尖咬了一口,从窗户边离开,钻进车厢里,扑着他倒在被子上,手指摩擦起他的唇角,“因为很幸福。”

  “我也是,”戚平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侧轻轻蹭了蹭,“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两人抱着躺在一起,时不时亲上一下,此刻即使还未分开,但思念却如洪水般泄洪而来,将他们彻底淹没。

  戚平蹬了蹬腿,转过身去,不经意地抬起手抹了抹潮湿的眼角,然后清清嗓子,语气轻松地说道:“雀儿,回去吧,晚上天冷。”

  木小雀指尖绕着他的发丝,拿起放在一旁的发带细心的绑好,“它会替我陪着你。”

  戚平埋着脸笑起来,最后更是笑得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半晌过后,声音略有些沙哑地叹道:“怎么感觉像是最后一夜?”

  木小雀指尖微顿,揉揉戚平的头顶,“或许是倒数第二夜,咱们还有时间厮混。”

  “雀儿,走吧,”戚平揉揉鼻子,“你赶车,我歇着。”

  “我不想回去了,”木小雀看着他,神情认真,甚至带着丝乞求,“晚上我搂着你,便不冷了。”

  “雀儿,看天吧,”戚平捏捏他的脸,“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我们再多一天时间。”

  木小雀沉重地叹口气,将被子在戚平身上裹好,走到外面看了看眼前漆黑一片的长河,可叹光影终会散去,美好永远只停留在那一瞬。

  驾着车向城里赶,一路上戚平始终窝在车厢里,没有出来闹他,木小雀侧耳倾听片刻,能听到不小心漏出来的几声抽噎。

  他轻抽马鞭,行驶的速度加快,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据点,拿到那封朝廷的密信,然后明天下午便启程回京。

  他很懦弱,只希望离别能快一点,这样戚平才能早一天试着放下,早一点走过去,而不是继续遭受折磨。

  到了云鹤城大门,木小雀回头眷恋地看了一眼,轻轻呼出口气,对着守城士兵亮出令牌:“开门。”

  “统领您回来了,”士兵谄媚地笑了笑,“下午老大人还吩咐小的们,看见您,让您马上回去。”

  木小雀捏着鞭子的手紧了紧,从怀里掏出枚银块扔过去,“行了,知道了。”

  云鹤城的夜晚漆黑又寂静,最近的几场大战让城里的百姓遭了殃,夜晚的活动纷纷取消,导致路上只剩下哒哒哒的马蹄声。

  到了据点,木小雀静静地注视片刻大门,回身轻轻拉开帘子,扯起嘴角,“到了。”

  戚平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笑道:“老天似乎也不想看咱们腻歪下去了。”

  “老天也想推我们一把,”木小雀手指缠上长鞭,低头说道:“他在帮我们,早点开启人生的下一段征程。”

  “你酸透了,”戚平伸指点点他的额头,“如果曾经我们哪怕有一个想轻松一点面对未来,恐怕都不会陷得有现在深。”

  木小雀探进车厢本想抱着他下车,然而手在环上他腰上的瞬间,浑身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再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戚平没有催他,手指**他被风吹得凌乱的散发里,扣着他的后脑贴近胸膛。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老鼠看见眼前的马车愣了愣,刚要收脚后退,戚平连忙叫住他:“找人把马车赶进院里。”

  从木小雀怀里钻出来,戚平摸摸他的脸,“山水有相逢,老天说不定也不舍得折磨我们,走吧,雀儿,明天是个艳阳天,让我们笑着说再见。”

  到了院子里,老鼠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木小雀,“统领,三公子府里的内探也来信了。”

  木小雀愣了愣,内探在三公子府里潜伏那么久,都没有任何情报传出来,如今怎么忽然来了消息。

  微一思索,他心里有些了然,皇帝忽然病重,隐隐漏出大限之势,估计不出三四年便要彻底归天,明眼人基本都能看出来,说不定是三公子一时心急,动作太大,从而漏出了马脚。

  他打开第一封宫里的回信,里面对他嘉奖一番,并命令周家的事情移交给当地官府主办,他可以择日回京。

  “择日回京,”木小雀咂咂嘴,竟然不是速速回京,即刻启程的字样,看来现在宫里的一切运转还算平稳。

  他侧头看了看趴在他肩膀的戚平,只见对方眼里光芒闪烁,和刚才迥然不同,他内心不由一软,或许真可以在这再厮混些时日。

  他心里也有些激动,因此打开第二封信的时候手都禁不住微微发抖,然而信里的内容却一拳将所有幻境打破,只见这不是普通书信,竟是封血书。

  上书:“魔道无姓门与三子来往密切,恐要变天……”

  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向外散发着血腥之气,那暗探结果如何,只怕已是定局。

  你侬我侬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木小雀紧紧握住手,眼中冰冷一片,“备好马和干粮,我明早便启程回京。”

  老鼠转身立刻着手去准备,戚平忧心忡忡地望着木小雀:“恐怕对戚家下达灭门指令的便是那三公子了,雀儿,要不要我去帮你?”

  “别担心,”木小雀深吸口气,手指摸了摸他的脸,柔和道:“京中之事,你作用有限,况且这事牵连太广,非你能为,你先回房,我马上就到。”

  语气虽柔和,但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戚平嘴唇被他堵得彻底黏在一起,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得乖乖地点点头,慢腾腾地向房间挪去。

  直到戚平的背影消失,木小雀垂在身侧的手都不曾松开,魔道对他们出乎意料的执着,原来本就志不在戚平,而是自己。

  想通此节,一切的怪异之处便都得以解开,那个匿名悬赏,说是活捉戚平,不过就是个一举两得的幌子,一则向他们身上泼脏水,二则要动戚平,必先杀他。

  他抬脚便要向议事大厅走,一只手却忽然将他拦住,香清儿站在他身前,眉目凝重,“我随你去京城。”

  木小雀摇摇头:“你们谁都不必随我去冒险,这本就是朝堂上的事,和江湖无关。”

  “木小雀,别跟我装傻,”香清儿拧着眉:“二十年前魔道忽然欲称霸武林,想要和朝廷分庭抗礼,宫里忧心于此,便派你师父穆恒涉足江湖,最终引导正魔爆发大战,而现在想来,此事很有可能是无姓门挑起,如此看来,无姓门的野心不可谓不大。”

  “蛰伏二十年,如今他们更是来势汹汹,甚至躲到皇子背后操纵一切,你觉得,你拿着这一纸血书,在如今这等风口浪尖之时,皇帝信你还是信他亲生骨肉?”

  “所以如果没有摸到三皇子与江湖勾连的证据,你拿什么与他斗?谁会帮你?野雀跟你全是一条心吗?”

  “你怎么连二十年前的正魔大战都知道?”木小雀好奇地看着香清儿,“你到底活了多久?”

  “说正事,怎么跟你那小情儿痞子一个样?”香清儿不满地看了一眼木小雀,“你此次回京,想必也不打算泄露行踪,应会先去三皇子府中暗中查探一番?”

  木小雀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身份特殊,确实没法直接参奏三皇子,一着不慎,恐要卷入夺嫡之战,所以恐要回去先暗中收集线索,再做决定。”

  香清儿自信地笑了笑:“所以你没法拒绝我,他的身份你还动不了,说句不好听的,你那些手下归根结底都是天子的人,你在人家亲儿子手底安插人手都是小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要对付人儿子,就用不了他们,所以你现在手里能用的只有我。

  木小雀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有些愧疚,“香清儿,你为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与你无关,”香清儿玉手一挥,转身便走,身上带着股洒脱与大气,“木小雀,备好马车,老娘受不了这种长途跋涉的颠簸。”

  “还有,叙旧趁早,要想走得人不知鬼不觉,便别弄太大阵仗。”

  木小雀在庭院中呆愣片刻,望着香清儿的背影,心里梗得不行。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香清儿对他的感情是这种,要不是戚平,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个女子暗中在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