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小兀自感慨着，已经成了泥猴的宁栖禅无奈只得求褚其。
“褚郎君你放开我吧，我不过去了。”
“真的？”
“嗯，你说的对，我在书院救了那么多人，上天不会那么对我的。我的家人肯定在其他地方好好活着，我去其他地方找。”
“......”
褚其听她这么说，慢慢放开了她。宁栖禅却立马食言，迅速爬起来就往尸堆那边跑。
褚其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了她的话，在方小小的帮助下才从地上起来边喊边追。
“阿禅回来、快回来，前面的人请帮我拦住她。”
“......”
宁栖禅哪还管什么褚其，只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就在她距离尸堆不足五步时，何平从一旁窜了出来拦住了她，然后在褚其的要求下将她打晕了。
何平虽然嘴上跟着大家喊宁栖禅神医，可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宁栖禅的医术，在给孔循汇报的时候语气也就没那么肯定。
孔循根本不信有人医术那么厉害，见何平说话夸张，又没把褚其带来节度使府，非但把何平骂了一顿，还把他打发到乱葬岗查看明日焚尸所需的柴火、火油准备的如何了。
何平不敢违命，只得来到乱葬岗巡查。
他隐约看到了地上扭打的宁栖禅和褚其两人，因天黑，隔得又有些远，看不清扭打的人是谁。
直到宁栖禅跑近尸堆，听到了随后而来的褚其的声音，才赶紧过来将宁栖禅拦住。
褚其过来将宁栖禅从何平身上抱了过去，向何平道谢。
“多谢何都头替我拦住了阿禅。”
“褚郎君为何要拦着神医过来找她的亲人？”
“阿禅心绪不好，万一她的亲人真的在里面，我怕她会受不住。”
“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让她亲眼看到尸体，她只会......”
“不管她的亲人在不在里面，只要没亲眼看到，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至少还有个念想。”
“......”
何平想想褚其说的也有道理，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就看到一个妇人因为受不了家人全都遇难而跳入了汴河自尽的。
来汴京的路上，何平已经知道了宁栖禅有二十几个亲人在初五那日来了汴京看龙舟赛。
除了亲人，还有不少的好友。这要是那么多人全都没了，宁栖禅不死也得疯。
他不由地夸褚其细心，考虑周到。
“褚郎君不如随我去节度使府？”
“不了，孔使君有不少事要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那你打算去哪，我送你们过去吧。”
“那就有劳何都头了。”
“.......”
褚其的情况也不太好，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何平背着昏迷的宁栖禅，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问褚其道：
“褚郎君，宁神医是个女子？”
“是。”
“......”
何平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还没成亲。乍一发现宁栖禅是个女的，心下大惊，不加思索便说了出来。
他这话一出，除了褚其，其他人甚至连一直不敢抬眼看人的方小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宁栖禅。
宁栖禅若是醒着，只怕会说他们大惊小怪。她本就没有说过自己是男的，只他们自己想当然以为她是男的而已。
可惜她此时昏迷，并不知道众人得知此事后有多惊讶。看書喇
何平既已知道她是个女子了，想着自己白日在马上那毫不怜香惜玉的样子，甚是过意不去。
他尽量让自己走稳妥一些，可还是难免会有踮脚的时候，因为大街上实在是不平整。
经过正觉寺时，身后一队六人身着劲装，骑着战马呼啸着向他们过来，很快就越过了他们。
当先那人五官端正、面容肃暮，眼下却一片乌青，显得很是疲惫。正是宁栖禅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师兄，改名为韩崇的时崇。
汴京地震的消息送进宫中时，韩崇恰好在给皇帝辞行去定州。听说汴京发生地震，韩崇惊得手中的奏报都给掉了。
他第一反应是宁栖禅可千万别出事，立刻向皇帝请命说要去汴京。
皇帝的儿子李叔用也在汴京，听到韩崇请命，张嘴就要答应。
可定州这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续，就等韩崇出发了。
“不行，定州那边...”
“请陛下恕罪，臣非去汴京不可。臣抗旨不尊，陛下即使要杀了臣，也请陛下等臣从汴京回来再杀。”
“为何非去不可？”
“因为那里有个对臣特别重要的人在，臣要去救他。”
“什么人？”
“臣的师弟，除了陛下，他是臣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师弟？不是说你...”
“他叫宁栖禅，与臣自小一起长大。后来......”
韩崇快速把宁栖禅的事与皇帝说完，连连不断给皇帝磕头，求他应准自己去汴京。
皇帝考虑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还是同意了让他去。
韩崇急匆匆出了宫，带着几个亲卫连家也没回直奔汴京。日夜不歇，只用了一天半不到的时间便到了。
他先是到了天台县，发现当年的惠民医馆成了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掌柜说他是一个月前才买了这个铺子，之前是卖绸缎的，并不知道这里此前是家医馆。
韩崇又急忙找到县令，县令也换了两茬了，通过翻县志才知道医馆于八年前被烧过一次。
韩崇不由后悔这几年与宁栖禅断了联系，从县里匆匆赶往岭下村，发现进村的山道因地震发生了滑坡，根本过不去。
韩崇无比着急，让王武拿来绳索准备冒险从峭壁上过去。
王武一听立刻急了，劝道：
“那彭县令不是说您的师弟这些年收养了不少孩子，汴京城里举行龙舟赛，说不定您的师弟带着孩子们去了城中呢。不如我们先回汴京去找，让彭县令找人把山道挖开。万一在汴京没找到人再来村里找，如此两不耽误。”
“......”
韩崇觉得王武说的有道理，又连夜往汴京赶。他们的马速太快，宁栖禅又昏迷着，就这么错过了。
卓华看着过去的那队人马很是羡慕，道：
“领头那人可真威风啊，宣武军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不是宣武军。”
“不是，那是什么人？”
“从马直。”
“什么？从马直不是陛下亲军吗？陛下到汴京了？太好了，有陛下坐镇，汴京有救了。”
“......”
褚其见卓华如此天真，忍不住打击他。
“汴京地震的消息就算八百里加急，至少也得初六日落后才能送到洛阳。除非陛下收到消息即刻动身，路上又是一路顺畅，这会他才有可能到汴京，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是皇帝，再也不是那冲锋陷阵的将军。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岂能说走就走，所以汴京城内不可能有皇帝坐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