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他的蜜【完结】>第23章

  早上,俞知年正在煮早餐时,身后轻压上熟悉的重量。肖意驰下颌抵在他的左肩上,“俞律师,早上好~”

  俞知年微微转头,“醒了?”

  “嗯!”肖意驰一大早就来彩虹屁,“你家的床睡得真~舒服,我的睡眠质量蹭蹭上升呢。”他吻一口俞知年的脸,鸡贼道,“我觉得我离不开它了,怎么办?”

  “没事,我大方一点,送给你,再买一张。”俞知年偏不如他的愿。

  “哼。”这俞知年的警觉性也太高了。没办法,只能赖皮了。肖意驰从后环上俞知年的腰,黏着人家的后背,不撒手。

  俞知年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两人吃早餐时,俞知年想了想,“肖意驰。”

  “嗯?”肖意驰刚咬一大口包子,两腮胀鼓鼓地动,特别有喜感。

  看他吃什么都香。俞知年把自己的包子夹给他,“多吃点。”

  眼下如此幸福,连撕开一张糖果纸的细微声响他都害怕,怕惊动这份幸福,让它溜了。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俞知年问。

  肖意驰抬头,“我得回学院一趟,快开学了,得去图书馆借点书备课。进度落了很多,教导老师可能对我心怀怨恨了。”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必须的!”

  那就晚上再向他坦白,一定。

  方达律所,南伟平的办公室内。

  老爷子真的动怒了,指着俞知年骂,“你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为爱辞职?!你把律所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告诉你,没门!你的人事关系现在还在大中华区,我有权把你的辞职申请打回!

  南璟在办公室外时不时担心地瞄几眼,他爷爷很久不曾发这么大的火了。

  今天一大早南伟平打开邮箱,就看见俞知年发给人事的辞职信,抄送了一份给他。

  辞职的理由写的是,“找到人生新的目标,感谢律所多年栽培,是时候离开开启新的人生阶段。”他火急火燎赶回律所,这不,俞知年并不是被挖角,而是为了向他爱人表明纯粹的爱所以要辞职。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身居高职还恋爱脑!这怎么得了?!南伟平真是恨铁不成钢恨得差点出心脏病!

  俞知年不发一言,给老爷子倒了热茶,送到他跟前。

  南伟平做了几次深呼吸。硬的完了来软的,“……我明白你有你的人生重要性排序,但如果你们是真爱,就不怕经历波折。你对他坦诚,姿态很重要,但这么大的牺牲对对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你这不是变相逼他接受你的道歉吗?你不要自我感动而忽略对方真正的需求。第二,高级合伙人不仅是个人的头衔,也是整个地区律所的成绩,它带来的不仅是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平台,也是更大的责任,为大中华区争取更多机会和权益,让这里辛苦工作的人得到更大升迁的可能性,这不是你一句不干了就完事了的,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个人,如果这件事捅到总部那边去,他们会对我们有什么评价?最后,知年,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老伙计,我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你送送我职业生涯最后一程,不过分吧?一年后,你还是决定要辞职,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说完,南伟平转过椅子,面向落地窗,不再看俞知年。

  老爷子句句说得在理,最后还动之以情。

  当年他被同事陷害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honey2),是南伟平暗中帮助他,才有后来的翻身大获全胜。南伟平于他,亦师亦友亦恩人。

  他转头看一眼门外。有几个小组成员担忧探头,见他看过来,仓促假装路过。他对他们有责任。

  南伟平说得对,他不能自我感动。对肖意驰真心实意地坦白才是重中之重。

  俞知年开口,“……我明白了。”

  肖意驰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手机震动。

  他取出来看,是一串特殊的数字。这是高层的专线电话。他一边接起,一边快步往消防出口走去。

  “喂?请说。”

  电话来自赵怀民。“意驰,是我,急事。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专员会过去接你,我们需要开个秘密的视频会议。”

  某办公大楼的会议室内,肖意驰赶来与赵怀民开会。

  中东某地的局势愈发紧张,反对派势力猖狂,已迫近首都,准备取而代之。他们是激进分子,以自杀式袭击和焚城出名,听说沿途还绑架了不少外国人作为人质。国际社会曾多次派出和谈专家与他们交涉,但都无果返回。这次好不容易有突破,他们同意让一名记者进入内部采访,说是“为他们正名、还他们一个公道名声”。

  说到这里,赵怀民停一停,让肖意驰消化内容。专员此时把相关资料送到肖意驰面前,供他翻阅。

  “……意驰,你还记得阿迪勒·扎伊德吗?”

  肖意驰刚好翻到“主要成员”这部分。阿迪勒·扎伊德,正是当年肖意驰采访的对象一那个在战争中失去双腿却依然想和小伙伴踢足球的孩子(honey13)。当年他七岁,十年过去,如今身为反对派军师的他,头像清晰地印在资料上,跟记忆中有着清澈双眸的孩子已相去甚远。

  肖意驰震惊。

  “我们收到国际社会的请求——扎伊德提出让你来采访,他说你会公正客观地评价他们的功绩。”赵怀民道出此次会议的目的。

  视频两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此次行程,凶险未知。

  胸腔被各种复杂强烈的情绪充斥,肖意驰一时六神无主。

  赵怀民开口,“根据我们的研判,这也有可能是他们的计谋,想麻痹国际社会,好一举拿下首都。而且他们手里是否有外国人质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当地形势非常复杂,而且他们内部组织严密,难以打探一二。我们正在寻求共识,必要时动用国际社会的武力装备,这需要时间,眼下,我们别无他法。”

  换做以前,肖意驰一定会立即答应,因为他子然一身,无牵无挂。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已有重要的人。

  他低头,犹豫万分。

  肖意驰自问:他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再次触及阿迪勒的头像。当年他采访结束要离开,孩子问他,你还会回来吗?肖意驰摸摸他的头,笑道,地球是个圆,我们一定会再见。

  是不是冥冥注定,多年后他要去赴这个约片刻,肖意驰抬头,神情认真严肃,“老师,我什么时候启程?”

  赵怀民明白他的决定了。“……两个小时后。专机从这里的机场起飞,送你到某国,然后听从当地指挥,去往目的地。”

  肖意驰点头,“我明白了。”他站起身。

  “意驰。”赵怀民叫住他。不知是否因年岁渐长,或是高处不胜寒已久,他说,“你真的想好了?这次事件,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低调处理。”生还最好,如果遭遇不测,也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我这次,”肖意驰说,“与以往无异,只是去记录某人的人生。”这本来就不是多伟大的事情。伟大的是生命本身。

  赵怀民不再多说,点头,“专员两个小时后会与你联系。”

  走出办公大楼,肖意驰觉得眼前景色不复之前。他的面前,仿佛扬起了滚滚硝烟,横亘在路上的,或许是尸体,或许是伤者。血腥与焦土的味道混杂,尖叫哭声和轰鸣炮声交错。

  他艰难地吞咽。他想见俞知年。

  肖意驰招手拦截计程车,“麻烦去一趟方达律师事务所。”

  这两个小时,他一定要留给俞知年。

  俞知年正准备去开会,手机震动——肖意驰的来电。

  他一边走一边接起,“喂?”

  “知年。”肖意驰正坐在车里,看着路边倒退的街景。唤了对方一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俞知年停住脚步。这不是肖意驰往常的调调,“……怎么了?”

  “你在律所吗?我想去见你。”

  恰好南璟从俞知年身旁经过,指了指手表一会议时间快到了。

  “在。发生什么了?需要我去找你吗?”

  “我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好。”俞知年结束通话,吩附南璟,“你去和客户说一声,会议推迟五分钟开始。”

  南璟点头,往会议室去。俞知年去找南伟平。“南律,接下来的客户见面会,您能帮我撑撑场子吗?我可能有急事。”都是经验丰富的律师,很习惯临时变动。

  南伟平迅速接过俞知年递出的文件,“发生什么了?”

  “私事。”

  南伟平瞪了俞知年一眼,事关客户会议,他忍住,“服了你。赶紧先跟我说说会议要点。”

  肖意驰知道自己打扰了俞知年的工作,但他需要对他说真话,然后好好地道别。

  他走进大堂,俞知年正好从电梯中出来。

  见俞知年走向他,肖意驰顿时心中泛起酸楚,直冲眼眶,刺痛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他的眼眶已红。

  “怎么了?”俞知年走到他面前,见他神色有异,担心地问。

  肖意驰冷静下来,“知年,我临时接到采访任务,要到中东去,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要出发了。”

  “……”俞知年看着肖意驰,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又好像没听懂,就这么看着他。

  结束电话,俞知年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了,天灾人祸他都有信心能保护他。但这个,这个完全在他预期范围之外。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危险吗?”失控感逐渐变得真实,俞知年几乎要屏息才能遏制开始飚速的心跳。

  肖意驰本想笑着说,“你放心,不危险,很快就可以回来。”但万一,万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不希望俞知年从他这里得到虚假的安慰。

  “……归期未定。”话真的到嘴边,肖意驰还是不忍心,“这和我以往做过的采访不会有多大差别,我可以应付。”

  俞知年没有被他的说辞敷衍过去。他明白了,这一趟,一定凶险非常。

  “可以不去吗?”语气有些急切。

  肖意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大堂进进出出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俞知年根本不在乎路人的视线,他靠近肖意驰,握住他的双臂,语气半命令半哀求,“意驰,别去。”

  肖意驰动容,但他抚上俞知年的脸,“知年,对不起。”

  即使没有阿迪勒·扎伊德的指名,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大概率还是会去的——身为记者的这部分他,深受“责任”与“使命”感召,以至于,他无法做出“不去”的选择。

  “这是我身为记者的职责所在。”

  职责。这也是俞知年最后继续留在律所的原因之一。

  有人把它抛诸脑后,有人却把它记在心间。重视它的人,注定要负重前行。

  俞知年眼眶也红了,“那我呢,肖意驰,我怎么办?”

  肖意驰瞬间破防,死死抿着嘴唇,嘴角颤抖。

  “肖意驰,我——”俞知年急于告白,但告白尚未完整,肖意驰用手捂住他的嘴,“知年,别说。”今天之前,他多么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甜蜜爱语。

  “你别说。留给我一点念想,等我回来。”

  俞知年一把把他拥入怀里。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该说的都没说。

  可惜时间不等人。

  肖意驰从床底拖出背包,熟练地检查里面的应急物品,而后从俞知年手里接过衣物,塞入包里。

  俞知年瞥见背包扣着一个银色的牌子,又见肖意驰把一条挂着同样银色牌子的项链拿出来准备戴上。他突然就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心头猛然涌上惊慌。他一把抓住肖意驰的手,抱住他,“意驰,别去,求你了,别去”他收紧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人禁锢,不让他离开。

  肖意驰紧紧贴着他的脸,那里已有泪流。

  他热泪盈眶,“俞知年,我爱你。为了听你要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能让俞知年如此惊惶无助,明明幸福就在怀里,他却留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专员的车已停在路边,俞知年不肯撒手,用力地握住肖意驰的手。

  两人凝视彼此,生怕漏了一眼。

  专员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提醒时间。

  俞知年再次环抱肖意驰,给了他深深一吻,在他耳边道,“意驰,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肖意驰隐下五脏六腑的震动,回抱着他,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车门合上。车子启动,扬尘,远去。

  俞知年站在原地,出神注视远方。

  有大爷在他身旁经过,逗着鸟;有大妈们路过,问着今天的菜多少钱;还有快递员骑着电动,风一般地穿街过巷。这一天的生活节奏,应该与往常无异才对。但在多少不知情的角落里,上演着惊天动地的生离死别。

  他的心被挖走,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世界已天翻地覆。

  抵达机场。

  专员开门,提醒一声,肖意驰才回过神来“请您随我来。”

  “……谢谢。”

  他们不走寻常机场通道,所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来到候机室,专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专机在检查中,很快准备好,赵委员已在里面等候,您请进。”

  肖意驰意外。赵怀民随专机来,为他送别“老师。”肖意驰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赵怀民握了握他的手,“意驰,辛苦了。”

  他摇头。

  叮嘱注意安全的话,都显得无力。赵怀民只道,“时间匆忙,有什么你放心不下、需要我帮忙的?”

  肖意驰整理思绪。“……老师,我恋爱了。对象叫俞知年,是方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放心不下他,您能替我……看着他吗?”

  赵怀民点头,“好。”

  肖意驰想起什么,“……如果机会合适的话,能请您帮帮忙,让他进入方达全球管理委员会吗?听说那需要您这个层面的支持。我对他的能力十分有信心,他不会令人失望的。”

  赵怀民照单全收,“我会看着办的。”

  “谢谢您。”

  “我也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

  工作人员来通报,专机已准备好。

  “那边会有专家团队与你汇合,你放宽心。必要时,我们还有维和部队。意驰,我们在你后方,你相信我们。”

  “我一直相信着。”肖意驰用力与赵怀民握手道别。

  在他的记者生涯中,凶险未卜的情况,他遇过几次。每一次,他都没有逃跑或避开,绝对正面迎击。

  每一次,他都没有输给命运。

  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临上机时,他转身,“老师,麻烦您替我向兰时道歉,之前我给他的回复邮件语气不是很好。请您转告他,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说完,他踏入机舱。

  赵怀民朝他挥手,看舱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