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穆的工作基本步入正轨, 虽然面对熊孩子时偶尔会有些烦恼,但工作本就如此,熬过最初的两个月, 简穆基本就适应了。

  在回报方面,简穆的运气也是有好有坏, 好的地方在于,简穆的任命发生在上半年,所以九月时, 他的职田就拨下来了, 坏的地方则是, 因为京城附近的田地都分完了, 简穆的职田最后被划在了陪都洛城的郊区。

  这事其实对简穆没什么影响,他原就打算把职田交给户部管理,他只每年收取定量的粮食就好,只是简怡稍稍有些失望,如果简穆的职田能分在京城, 他能祸祸的地方就更多了。

  听到简怡的抱怨,简穆有些哭笑不得:“你和赵晨也折腾好几年了,有什么成果没有?”问归问, 但简穆内心并没抱希望可以听到什么好消息, 提高粮食产量可是件千秋万代的事。

  简怡却用手一比划, 得意的说道:“这两年我们的稻子比赵家庄子上其他人的亩产能高出一成半到两成。”

  简穆惊讶又惊喜:“哟,不错啊,怎么做到的?”

  “精工细作。”简怡言简意赅,不过说完之后, 简怡又有些泄气,“这和人力也有关系, 按照人均来说,我们就高不了这么多了。”

  “没关系啊,精工细作也能总结出经验,比埋着脑袋傻干有意义。”简穆鼓励了一句,接着问,“其他呢?”

  “我们处理种子时的几种办法可以缩短种子的发芽时间,不过对亩产的影响暂时还看不出来。”说到这里,简怡突然想到一件事,“哥,我和赵晨研究,呃,也不是我们研究的,是从他们家一本旧书翻到的,加石灰水可以让肥更快成熟。哥,你知道石灰水吗?”

  “知道,京城的城墙就是用石灰、沙粒和糯米浆混合筑的。”这还是简穆从叶二郎那里学来的,简穆第一次听说时感觉特别神奇,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宗能想到把这些东西混到一起来加固城防的。

  简怡也觉得神奇,不过很快从新知识中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我和赵晨打算试试这法子的效力,若是确实有用就能帮大忙了。”

  “希望有用。”

  简穆越过书房的窗户远远望了眼院中挂着累累果实的柿子树,叶氏正带着侍女,仰头看一个侍从站在树上摘柿子:“简怡,明年三月,咱们在国子监的课程基本就上完了,我暂时离不开京城,你有什么打算?”

  简怡略一沉默,才看向简穆,缓缓开口道:“哥,我和叶氏说了,等她满19岁我们再要孩子,明年过完中秋,我想带着她回趟老家,然后去登州见一见父亲,之后就去找先生,先生若一直在扬州,我就和五叔一样,22岁回来考进士科。”

  简穆点点头,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就在这时,简怡突然双手环住简穆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下巴抵在简穆的肩膀上,声音喃喃:“哥,我舍不得你。”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简穆想说「你到时候不定就撒欢儿跑了」,喉咙却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梗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最后只得伸手拍拍简怡的手臂。

  寒衣假时,简穆参加逸品社的活动时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唐驸马邀请社内成员参加画展。

  虽然是白工,而且画展的由头十分之让人无语,但从结果上论,简穆还是挺乐意的。

  简穆诗才一般,又不好借他人之作,最后还是选择画了一幅《松龄鹤寿》图。因为这图,简穆假公济私地向唐驸马要了一封手书,带着昭景泽和昭大娘又去了一趟百兽园。

  昭大娘这次也学着简穆的样子带了画架,就是,画出的画就别提了……

  “大娘,你可真是你二叔的亲侄女。”听说昭景煜极善丹青,可看着昭大娘那几只色彩鲜艳地犹如炸毛的金刚鹦鹉的仙鹤,简穆也只能默默感叹,后天环境对孩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啊。

  简穆才说完,就感受到脸边一热,一个温热的银杯正贴着他的脸颊,简穆接过银杯,掀开盖子尝了一口里面沁着果香的茶汤,话音一转:“和你二叔一样,做任何事都不拘一格,非我等俗人可比呐。”

  昭大娘自觉受到夸赞,弯起了双眼。

  昭景泽也低笑出声:“别贫了,既然画完了,收拾收拾去吃饭吧。”

  百兽园湖心岛的饭斋与几年前并不二至,而且今日无其他游客,或者是昭景泽有提前打招呼,他们这边的饭食几乎在他们刚刚落座时就依次端上来了。

  食不言。

  饭罢,昭景泽饮了口茶,并不避着昭大娘,看向简穆,开口问道:“你怎么招惹到杜家了?”

  简穆还在回味刚刚吃到的煎鱼,听到昭景泽的问题,没反应过来:“杜家怎么了?”

  昭景泽看简穆是真懵懂,点了一句:“你那绒花铺子。”

  “哦。”简穆恍然,脑子一转,明白了前因后果,随即拍着胸脯,眉开眼笑,“原来是他们家,还好还好。”

  简穆先懵懂后释然,而且笑得真心实意,昭景泽无语的同时又很想笑:“好在哪里?”

  虽然平台上没有其他人,但简穆还是谨慎地没提圣人,只伸出手指指了指天:“我本来以为是这一位怪我做事不周,原来是那位娘娘的母族出的手,这下我就放心了。”

  说完,简穆又有些惊叹:“这才过去几天,你怎么就知道了?”内侍省每年八月底会正式下订单,结果今年都九月上旬了都没动静,还是掌柜去打听才得知今年他们绒花铺子的点审没有通过,掌柜打点了银子才收到暗示,因为他们家郎君得罪了人。掌柜告知简穆时很有些忐忑,简穆不知道杨妃被训斥之事,但八皇子身边换人他是知道的,简穆自觉自己乖的很,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小红花丢失的事,已经猜到事出于此。

  简穆不清楚内侍省里面的门道,原以为是圣人的示意,还郁闷了两天,不过因为上书馆的差事没有任何变故,简穆郁闷了两天,想想刚刚领到的工资也就把事略过去了。

  “你当时该来找我的。”当初昭景泽说是让简穆自己争取后续订单,但实则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次他却是晚了一步。能从内侍省那里拿到订单的商家哪个背后没人,已经被占上的位子,再去抢就坏规矩了。

  简穆大概讲了讲上书馆的事,要说完全不懊恼是不可能的,但简穆也是真心没觉得这事值得昭景泽帮他「打抱不平」。简穆看昭景泽甚至比自己还懊恼,就提起茶壶,为昭景泽斟满一杯,笑得意有所指:“若不是出了这事,我都没察觉我的铺子受了长含多少关照,你明明是侯爷,怎么还做起无名英雄来了?”

  简穆初来京城时就觉得,自己的绒花市场一旦打开,肯定会有其他商家仿制。简穆不忧心是因为绒花制品除了工艺外还吃设计,就算有其他商家进入这个市场,简穆也不是特别担心,反正能盈利他就不亏。结果,简穆的绒花铺子在京城开了五年,名声都打到宫里了,但除了偶尔有货郎小贩这种完全构不成竞争关系的人贩售低品质的绒花制品,其他饰品假花类的商铺完全没有做绒花生意的。

  没往这个方向思考时也就习以为常了,一旦思考,简穆可不觉得这种情况会是偶然,昭景泽照顾起人来实在是润物无声:“明人不说暗话,今年利润的半成就当是我对昭侯爷的孝敬,您可别嫌少啊。”

  昭景泽本来被简穆打趣得有些不自在,听他这话又哭笑不得,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只叹息道:“你啊……”

  此时,原本静静听二人说话的昭大娘突然说道:“欺负穆叔叔的杜家是安兴坊的杜家吗?我在安家的烧尾宴上见过他们家的女娘。”

  简穆不想往别的地方乱猜,但听到昭大娘这话的前置语,再看昭大娘若有所思的神情,简穆不得不叮嘱一句:“大娘,长辈之间的事与你们小辈不相干,迁怒可不好。”

  昭大娘点点头,认真地说道:“穆叔叔,你放心吧,我知道的,迁怒不好。”

  简穆:简穆不太放心,趁着昭大娘去更衣时,便忍不住对昭景泽唠叨了两句,昭景泽的看法却与简穆不同:“大娘有分寸,就算略有出格也无妨,她有主见最重要。”

  所处位置不同,思考方式不同,教育方针自然也会不一样,听昭景泽如此说,简穆也就不再多言。

  昭景泽却反过来教育简穆:“别人的事你不管不顾的,轮到自己的事,你倒心宽。”

  简穆笑容疏朗:“求个心安罢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触及底线的事,我又何必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力。”况且,我若不这般心宽,如何发现有人会比我自己更会为我的事不平呢。

  昭景泽突然开口问道:“简怡已经成家,我听闻你三弟也已经订亲,简穆,你如今有官职在身,既已立业,就没想过成家之事吗?”

  简穆倏然看向昭景泽,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简穆看不清昭景泽眼中的神色,从他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语气中也无法判断他的意思:昭景泽这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虽然慢了一拍,简穆还是迅速作出反应,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叉:“昭侯爷,您可别想着给我介绍对象啊,大师说了,我不宜过早成婚。”

  昭景泽没理简穆的胡说八道,淡淡说道:“你把那个从吐蕃带回来的人单独安置在兴化坊了。”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简穆闻言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卧槽,昭景泽不会以为自己在置外宅吧?简穆拍拍胸口给自己顺好气才忙忙解释道:“长含,你别误会!我光德坊的院子住满了,得有人腾地方。”

  解释完,简穆才有些恼怒自己的反应——他搞错了重点。于是,不等昭景泽说话,简穆语气很冲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啊?”几年前也就算了,如今昭景泽还给自己玩儿背调那一套,他们就得好好谈谈了。

  昭景泽看出简穆的想法,语气也冷淡下来:“我没查你,你租的那地方,南边隔墙的院子是我的一处落脚点。”

  简穆暗骂何平不靠谱,又叹自己倒霉,只得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道歉。然后,简穆特别能屈能伸地再次放软了语气,解释道:“那院子平时就他们在住,他……罗协在画画方面挺有天赋的,我想把他培养成绒花铺子的画师,会定期去给他上课。”

  昭景泽盯着简穆看了一会儿,看得简穆怀疑他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时,昭景泽忽然复又展颜,笑道:“那你运气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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