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穆想了想他们这样的家族办事的手段, 问道:“崔家会想办法私下见大娘吗?”

  “崔家不一定,但崔老夫人一定会。”

  “那……”

  昭景泽钉截铁地说道:“她敢动大娘一分一毫,我就让李崔氏百倍偿还。”

  比起崔家人或者是李崔氏, 简穆更关心昭大娘,想到昭大娘今日的话, 简穆便提醒了昭景泽一句:“大娘还是想着她母亲的。”

  昭景泽斜侧过头望着简穆:“大娘和你说了什么?”

  简穆把今日唐氏被发现怀孕后大娘的一系列表现说给昭景泽听,最后总结道:“小孩子对父母的关爱也是有执念的。”

  昭景泽胸口堵着一口气,半天才缓缓呼出来:“我知道了。”

  简穆看昭景泽这样, 又忍不住笑了, 反手拍了拍昭景泽的背:“养孩子就是这样, 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昭景泽被简穆的话说得瞬间又哭笑不得起来:“简穆, 你今年是17岁,不是27岁。”

  简穆一脸严肃地辩驳:“不瞒侯爷,其实我已经37岁了。”

  昭景泽大笑。

  简穆看着面前无知大笑的小屁孩,有些自省,自己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昭景泽笑完就问起葛朗的事, 简穆能把对方带来庄子上,至少证明他们关系不坏,但昭景泽却没在简穆身边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昭景泽就是在这种时候觉得简穆有些缺心眼:“你们之前不过有些书信往来, 你就看出他真诚了?”

  简穆自忖看人就算不百分之百准确,但对好意和恶意的直觉还是挺准的,面对昭景泽的质疑就肯定的摇摇头:“书信怎么了?书信往来我们也认识两年多了。”

  简穆见昭景泽的神态丝毫未变,像个在恋爱对象面前为自己的好友正名的小朋友似的, 背念了一首诗:“如何?这是葛朗最近做的一首诗, 我特别喜欢, 就算您不是文人,也能感觉到诗中的朝气吧?”

  “反正我是觉得葛朗挺有才的,我不好诗词,也没觉得诗词好就能做好官,不过至少诗词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态。他春关已经失败好几次了,我知道春关也要真本事,但有人推荐总归会容易许多。我家虽然不是什么仕宦大族,但我祖父好歹也是五品官,我自己也认识一些大人。就比如昭侯爷您吧,我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到底有些面子情。可从我们认识开始,葛朗从来没有提出让我替他引荐的意思,旁敲侧击的时候都没有。”

  昭景泽静静听着简穆叨叨,等简穆叨叨完,昭景泽长眉一挑,狭长的眼眸瞥着简穆:“那他就是缺心眼,有现成的路子在,为何不想办法争取到。”

  简穆:简穆被昭景泽拿话两面堵,气得捶了他的手臂一下,昭景泽这才开口道:“人有傲气是好的,但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的,这和行军打仗一样,若与战局有益,撤退也只是战术的一种。”

  简穆听这话,心里其实不是特别舒服,总觉得这是昭景泽的经验之谈,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您说得是对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如意,不过,反正生活就是由各种各样的烦恼组成的,再烦恼一些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昭景泽和简穆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好了一些,之后在简穆的劝慰下,昭景泽吃完午食后也去泡了温泉。

  简穆未免自己出丑,便没有跟去,就和简怡一起在暖阁中看书——昭景泽的庄子上也有书房,昭景泽没来之前,谁也没敢进去,他既然来了,简穆就仗着二人关系去参观了一下。

  发现《水经注》真是意外之喜,简穆本来就很喜欢看游记,而《水经注》便是一本大型游记。

  这书在吴先生给简穆的书单中也出现过,不过在国子监的书楼里,简穆简怡都没找到,市面上自然也没有。

  简老爷子所任职的秘书省,其中一个职能就是管理国家藏书,二人问了祖父,祖父说翰林院里有全套《水经注》,这是被收录进大齐藏书中的书籍,正在重新编著中。

  书单一直源源不断,要看的书还有许多,简穆简怡也就没太在意,如今看到这书,简穆自然不想放过。

  书房里的这本也不是全卷,只有卷十一,看封面上左下角的「煜」字,简穆猜测这应该是昭景泽大哥曾经带过来的书本。

  简穆双手捧着书看向昭景泽时,眼睛亮得灼人,昭景泽没等简穆说话,下意识地就主动应承简穆,回去昭侯府后就给他找找,看家里有没有全卷。

  简穆本还犹豫要不要开口借书,听到昭景泽的话,便直接笑眯眯地拱手作揖以示谢意。

  不要觉得将家中藏书借与外人是件多么稀松平常之事,在这个时代,书籍是世家大族最珍贵的资源之一。不要说将家中藏书借与外人,有些家族内,连族人想借阅某一房内珍贵的书籍都不一定能借的到。

  昭景泽仰靠在汤池石壁,闭目养神时便忍不住思考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开口去给简穆找书,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为,简穆那时看着他的眼睛太过明亮了。

  这一边,简穆简怡两颗大头凑在一起,看得便是简穆从书房拿出来的《水经注》卷十一。

  书其实不算太长,但注疏十分丰富,若拿去国子监的书楼,简穆简怡还要去寻其他的典籍来查阅。

  简怡指着书中的「呕夷」二字,问道:“哥,这个不会就是咱们做水车的那条河吧?《职方氏》里有提到过。”简怡想到的其实不是《职方氏》里提到过,而是吴先生在讲课时提到了《周礼》,而在《周礼》中有相关记载,又因为涉及到生活过的地方,简怡这才记了下来。

  简穆对此的印象却有些模糊,不敢肯定,只能摇摇头。

  简怡很遗憾:“要是先生在就好了,或者有张舆图也好啊。”

  “做梦吧。”简穆到了这里后也没见过一张地图啊,昭景泽应该见过,不过想起以前昭景泽对待地理沙盘的态度,简穆直接打消问昭景泽舆图是什么样的念头。

  不过提到这个,简穆也意识到一件事:“除了游记和史书,国子监的书楼里也没什么关于地理和勘测方面的书籍,大概都被收在宫中了吧,回去后咱们问问祖父。”

  简怡轻哼一声,嘟哝道:“真小气。”

  说实话,简穆也觉得挺遗憾的,他们生活在这片大地上,却连这个国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呐。

  旬休过去后,很快就是十二月的月考,接下来就是元正,官员们会有七日假期,国子监的学生们亦然。

  简穆简怡现在可没时间用来生病,也就不敢亲去探病,就准备了一份上好的补品,让何平送去给葛朗,祝愿他早日康复。

  不过在抓紧假期的时间继续补之前的课业前,简穆简怡还是先要准备过元正的事物。

  元正就相当于现代的元旦,祭祖、红包、唱大戏,很多活动与现代一般无二,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与现代时亲朋互赠节礼的习俗不同,这时候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友人或者同僚同窗间互相应酬拜访时,主要以在酒席上唱和的诗辞为礼来表达亲近。若是谁能作出或得到名言佳句,那绝对会成为圈子中这个时期的焦点人物。

  简穆的诗赋在简憬琛的帮助下,比起两年前是强了不少,但论现场反应却远远不及这些「土著」,很是秃了几天的头。

  不过,在接到甲四班的同窗邀请时,简穆还是和简怡一起去了庆元楼。

  庆元楼是国子监附近最受监生们喜欢的一家酒楼,每到节庆时,整座酒楼几乎都会被国子监的学生占满,所以,庆元楼也常常会举办类似「文斗」的活动。

  今日的庆元楼依旧如此,共有诗、赋、策论三项比试,庆元楼的一楼大堂和二、三层的包厢都有店家准备的纸笔,想参加的人自取即可。

  简穆简怡和另外几个甲四班的同窗所在的包厢在二楼,几人此刻都在包厢外的栏杆处,等着下面的人公布题目。

  简穆他们来了庆元楼先一起吃喝了小半个时辰,此时站在走廊上,楼上楼下的一下子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人来得很多啊。”简怡说得是陈述句,但语气中却带着疑问。

  简穆简怡虽然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不多,但也是参加过的,很少能见到这样多的人。而且,这其中,国子监里面熟的人多,年龄明显不是学生的人也不少。

  其中一个同窗听到简怡的疑惑,伸手指着楼下大堂,大堂左前方有一处高台,上面如今正端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位闻先生是礼部侍郎的同门师弟,若被他看中,明年的岁举就稳了。”岁举的主考官一般由礼部侍郎担任,礼部侍郎虽然不是最终决策人,但他的意见依旧十分重要。

  简怡眨眨眼睛:“万一礼部侍郎临时换人了怎么办?”

  同窗:作者有话说:

  鱼:这章真是卡死我了……

  简穆:你不能因为你卡文,就不让我去泡温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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