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一年,工部奉诏于太极宫东北处督造凌云阁,两年后凌云阁落成,用以供奉功臣,并典藏史籍与密文 

  建元十一年, 工部奉诏于太极宫东北处督造凌云阁,两年后凌云阁落成,用以供奉功臣, 并典藏史籍与密文。

  简穆接到的是工部的公函,公函是工部派人去国子监亲自交给简穆的, 公函内容很简单,就是让简穆为被圣人选入凌云阁的功臣之一——严国公绘制画像。

  简穆捏着公函有些懵,不知道这事怎么连个铺垫都没有就找上了自己, 不过简穆不认识来送公函的人, 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送公函的小吏却是早就受到了嘱咐, 见简穆眼神犹疑, 便开口道:“江侍郎在我来之前就吩咐了,简小郎君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是。”

  简穆也想到了江侍郎,不过最后简穆也只是道:“多谢,我就是想问一问, 公函中的「下旬至工部」,哪日都行吗?”这公文写得实在不够严谨。

  “函上既是如此说,那就是可以的, 不过最好是近快, 让大人们等总是不好的。”

  这是完全不考虑自己会拒绝的可能性啊……

  简穆心下叹气, 面上微笑地接过小吏递给他的通行令牌,便转身回到了课室。

  简穆是被助教叫出去的,此时回到课室,讲学博士也只看了简穆一眼, 示意他赶快坐好。这节课上的是《左传》, 别的不说,《左传》原文,简穆简怡都背了一年多了,此时简怡见简穆回来,不想等下课,直接往简穆的案几上丢了个小纸条。

  简穆都没打开,借着袍袖的遮掩,直接把公函递给了简怡。简怡看完后又给简穆丢了个纸条,这次简穆打开了,上面有三句话,严国公去年就薨了;

  补课怎么办;

  公函上为何没写工钱;

  简穆看到第三条,忍不住闷笑,简怡受到他的影响,在金银上从来不矫情,认为劳动就该有偿,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还记得在曲阳时,王宇那会儿还有些从亲爹那里学来的口不言钱的清高,被简怡断章取义地用《伯夷列传》中的“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给忽悠了。一直到以后吴先生给他们讲这一段,王宇才发现,书中原意和他们当初说的事情完全是两码事,直接把状告到吴先生那里。

  想到这里,简穆笑着摇了摇头,在纸条背面写道:“回家问过祖父再说。”

  朝廷下职时辰比国子监散学稍晚,简老爷子有时候还要加班,所以,简穆简怡就算早回家也见不到人,两个人也就压住心思,先去了光德坊小院。

  葛朗与几年前变化不大,除了黑了一些,依旧是个话痨,给简穆简怡答疑时总是会从题目本身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简穆简怡是有时间规划的,不得不时不时把葛朗的话题给拽回来,葛朗每次都说抱歉,但总也改不了。

  简穆都有些无语,对方虽年长一些,但双方说起话来实在没有年龄感,简穆说话也随意了一些:“你这跑题的本事,时务策能过也是运气了。”

  葛朗不以为忤,还挺认同,叹气说道:“谁说不是呐。明年要是再不过,我就打算先找个地方当幕僚了。”

  春关一直不过,去给官员们当幕僚是比较常规的选择之一,简穆简怡连岁举都没过,对吏部试就没太关注,此时听到葛朗语中含有退怯之意,心情不免也为他低落下来。

  吏部试的内容分为身、言、书、判四个项目,就是外貌谈吐、书法以及判辞撰写,简穆简怡听说其中以后两者为重,但葛朗曾经和简穆八卦时也提到过,有人因为考前皮肤不幸过敏起痘就被判落地了,根本没等到后三关。

  简怡有些好奇,开口问道:“葛大哥,您的吏部试每次都是卡在哪一科啊?”

  “判。”葛朗说完,又加了一句,“我的书也不算太好。”

  判且不说,葛朗的字在简穆看来也确实只能算一般,但字迹绝对工整。简穆虽然善书,但从内心上讲,简穆对朝廷取材却如此看重书法很有些不以为然。

  简怡是真没关注过吏部试,《齐律》和《疏议》他和简穆倒是都背完了,别说他们,何平何安都能背下七七八八了。判词也讲究文法,不过葛朗能通过进士科,简怡不认为葛朗的文采会有问题,所以对他无法通过判科就有些奇怪。

  葛朗面对简怡的疑惑,摆出一副「孩子你太天真」的神情,直接把其中一年的题目复述给简怡:“广汉等四郡,俗并不以庚日为伏。或问其故,云:地气温暑,草木早生,异于中土,常自择伏日。既乖恒经,出何典宪?”

  简穆简怡同时怔住,他们倒是知道入伏的习俗,但真没注意过南边人会自行决定入伏日,更不知道他们作此决定的依据是出自哪里。

  葛朗哈哈大笑起来,简穆简怡的气质相差很远,就算他们认识不久,也能很轻易的分出二人,但此时两个人都是呆愣愣的样子,倒真是一模一样了。

  葛朗也没卖关子,给二人解答:“我没查到,问了别人,有说是出自东汉的一本风俗志,上言当时律法有此规定。”

  简穆简怡虽然得知了答案,但是脸上的懵逼神色一点儿没少,反而更浓重了。简怡干脆一脑门贴在了书案上:“哥,我觉得就算有葛大哥给咱们补课,咱们的抄书大业也不能停。”

  简穆简怡的阅读量不算少,毕竟大姑母和吴先生每几个月都会给二人列一份书单,但听了葛朗的话……

  简穆摸了摸简怡的后脑勺:“我们都天真了。”

  虽说现在还不用考虑吏部试的问题,但葛朗确实提前给简穆简怡敲了一次警钟,通过明经科或者是进士科也只是个开始啊。

  葛朗打击完两个后辈,又神采奕奕起来:“想那么多也没用,来来来,咱们继续。”

  简穆简怡对视一眼,无奈又无法,只能强迫自己先集中在眼前的补习上。

  葛朗看着不靠谱,但其实很用心,简穆简怡有提前知会葛朗他们的学习进度,此时问来,葛朗基本对答如流,只有极个别的内容他不能确定。不过这些简穆简怡都可以回家请教简在渊,也不会影响什么。

  简穆暗自决定,若未来三个月,葛朗都能保持这个水准,他就去和姜先生求一幅字送给葛朗当谢礼。

  因为补课的原因,简穆简怡已经和卢氏报备过,他们会留在光德坊吃晚食。葛朗在京城是备考的,妻儿都不在京城,简穆也就包了他伙食。

  送走葛朗后,简穆没立即离开光德坊,而是先检查了徐恒和徐常的课业与武功。这也是他们从吐蕃回来,简穆第一次有空问起他们这半年的事。

  对比起来,徐常更擅武,徐恒的课业更好一些,二人在简穆外出这半年也没有荒废,当然,他们这个年纪要说有多自律那也没有,主要还是武师傅盯得紧,总体而言,简穆挺满意。

  “你们也十三了,每年三月,武师傅会替我去幽州和太原查看铺子,不怕苦的话,到时候你们也跟着去看看。”

  徐恒徐常都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无论是课业还是武功,两个孩子还都只是刚刚入门而已,所以,实在不明白简穆派他们出去能有什么用。

  简穆乐:“不用你们做什么,就是让你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散散心,总圈在京城都圈傻了。”说京城都是往大了说,若没有何平何安带着,这两个孩子都很少出光德坊和简宅的院子。

  徐恒和徐常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怕苦,我们听少爷的。”

  “好。”简穆笑眯眯地让他们出去,又把罗协叫了来。

  罗协比在吐蕃时精神一些,看见简穆仍有些畏缩,说话却不结巴了,开口也是用的汉语:“少爷。”

  简穆点点头,罗协还化着妆,在光德坊小院,原本和何平住一屋的徐恒搬到了何大匠儿子的屋子,罗协换了进去。

  罗协甚至动过毁了面容的心思,不过根本没来及动手就被何平察觉了,何平有时候直觉特别灵,何平没敢对简穆说这事,只私下里吓唬罗协,他敢故意损毁面容,简穆一定饶不了他,还会扔掉他。

  至于第一个「他」是谁,何平没点明,罗协就以为是自己了。

  何平却认为自家主子是个心软的,虽说简穆对罗协不假辞色,但罗协既然被交到自己手上,他若做出自残的事,简穆不仅会责怪自己,甚至可能会自责,何平可不想发生这种事,那几天就对罗协看得很紧。

  罗协来京城这几日,基本都在学习汉语,但何平也不是一直在,所以很多时候,罗协都只能坐着发呆。何平虽知道简穆不愿意听罗协的事,但还是问了问简穆,简穆这才叫罗协过来。

  “徐恒习武时,你随着他一起锻炼吧,何平在时你就练习说汉语,他不在时,我让赵合教你制作绒花的工艺,你暂且给他当个学徒吧。”简穆原本打算罗协适应了大齐的生活就把他送去幽州,但是适应的过程也不能闲废了,索性给他找个事干,若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将来也是门谋生的手段。

  罗协听完简穆的话,双眼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染上水雾,双膝一弯就给简穆磕了个头:“多谢少爷为我劳心安排。”

  简穆不禁然想起没庐嘉措那句「哭得我头疼」,无奈摇摇头,示意何平把罗协扶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说完,简穆又看向何平,“礼仪先教起来。”

  何平嘟哝:“早教了啊。”

  简穆瞪何平一眼,何平乖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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