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由于没庐嘉措是一个将来注定不会再见面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虽然这人展露出狡黠的一面,简穆和没庐嘉措相处时却也越发自在。

  他们聊各种各样的话题, 甚至是双方的家庭。

  简穆谈起了自己不太喜欢的表兄,而没庐嘉措则坦言他这次来大齐是为了避开某个让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嫉妒而他十分厌恶的联姻。

  在没庐嘉措口中, 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他十分不喜,却每每都要做出一副爱护弟弟的样子,这让嘉措觉得十分有趣, 因为他那位兄长的「演技」在他眼中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庐嘉措模仿完他哥厌恶他的撒娇作态, 又不得不维持微笑的表情后哈哈大笑, 然后看着简穆:“你对你弟弟很好, 我本来也有个同胞兄长的,不过他生下来就死掉了。”

  这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简穆也没有空洞地安慰没庐嘉措,转而问起:“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没庐嘉措嫌弃地皱皱鼻子:“他太小了,除了吃奶什么也不会。”

  说到奶, 简穆想起昨日的事:“昨日错过了,今天我们试试酥油烤肉吧,我觉得会很好吃。”

  没庐嘉措不太愿意, 但最后拗不过简穆, 在宿营时还是让他的厨子照着简穆的描述烤了一些。

  结果就是, 简穆简怡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而没庐嘉措那盘子酥油烤肉则被他分给了仆人们。

  没庐嘉措皱眉对简穆抱怨:“都说了不会好吃。”

  简穆也承认,他本来以为会和黄油烤肉差不多的,结果味道相当寡淡, 不过简穆还是辩解了一句:“至少我为你避开了一道讨厌的菜谱。”

  “狡辩。”

  因为没庐嘉措的伙食品质好, 所以只要简怡有空, 简穆就会叫简怡一起过来蹭饭。简怡这几日也发现了简穆和没庐嘉措言谈间的熟稔,心下有些讶异,简穆并不是太过热情的性子,而他们和没庐嘉措相处也不过十几日而已。

  转回他们马车的路上,简怡便问了简穆:“哥,你和他很说的来吗?我觉得他不像表面上那么直率。”

  简穆听到简怡的话,乐道:“不愧是我弟弟,直觉真准。”

  “那怎么?”

  简穆耸耸肩:“他就算有再多的心眼也没必要用在我身上,我没那个价值。我和他就是,还算聊得来,听他们说些吐蕃的风土人情也很有趣。而且,你没觉得我的吐蕃语现在进步神速吗?”

  简怡笑:“这倒是。”

  简穆没再继续说没庐嘉措,摸了摸简怡的后脑勺,问道:“祁大人那里不过就是些用度消耗,就算要和吐蕃那边沟通,你用得着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吗?”

  简怡听到简穆关心这个,忍不住叹气,又有些生气:“按照规矩自然不会忙,本来各人等级有什么待遇都有规定的,他们出来前配置的物资也是按照这个来的,但总有人找事,又都是有背景的,要求也就跟着多了。”

  简穆皱眉:“如果是些没有价值的杂事就别干了,本来也不是你的职责。”

  “没事,权当锻炼吧,平时很少有机会和这么多麻烦精打交道。”简怡凑近简穆,压低声音说,“有次遇到叶大人,我还开玩笑地抱怨了一回,结果他说这是我见识少。”

  “哈哈。”简穆和鸿胪寺少卿没什么交集,但简怡在祁大人那里打下手时,会时不时和叶大人遇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笑声未落,简穆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向了侧前方,就和远处正在给塔黑刷毛的昭景泽对上了视线。

  简穆下意识抬起右手挥了挥,昭景泽只看了简穆一眼,没做回应,低下头继续给塔黑清理。

  简穆讨了个没趣,转头问简怡:“简怡,你要不要给马刷刷毛?”

  简怡将视线从塔黑身上收回来,有些责怪地看向自家哥哥:“你可算想起来了,咱们几人的马,就大白最惨。除了前几日,你还管管大白,自从你跑去前面坐车,那以后都是何平给大白刷的。哥,你要是再这样,大白也会弃你而去的。”

  简穆是真不太喜欢骑马,实在是太颠了,虽然马车也颠,但达到没庐嘉措那种规模的车驾就平稳太多了。

  虽然昭景泽刚刚没搭理自己,简穆最终还是牵着大白去了昭景泽身边。

  简穆一边拿着刷子开始给大白刷毛,一边笑着和昭景泽打招呼:“昭侯爷,刚刚我和您挥手,您怎么连头都不点一下啊?”

  “刷反了。”隔着两匹马,也不知道昭景泽是怎么第一时间就看出简穆的姿势有问题。

  “呃……”简穆手下一顿,赶紧换成顺时针方向,另一只手拍了拍大白的脖子:“不好意思啊,跟着我你受苦了。”

  大白大概也觉得自己受苦了,摆了摆头,喷了个响鼻以作回应。

  简穆直觉昭景泽心情不算太好,一边在心里琢磨昭景泽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一边想着自己最近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能逗他开怀。

  说起来,自从被没庐嘉措戳破自己对昭景泽的关注,简穆便下意识地减少了去找昭景泽的次数。

  简穆从没打算曝光自己对昭景泽有好感这件事,也没期望得到什么回应,偶尔玩笑似地甜言蜜语一番是件让两人都愉快的事情,但若真被昭景泽察觉自己对他有些非友人的心思,而被他疏远的话,简穆觉得自己就太亏了。

  远离昭景泽可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但也同样让简穆对昭景泽心情不佳的原因摸不着头脑。

  而沉默是有惯性的,一开始没找到合适的话题,时间越往后,简穆心中转悠的种种趣事就变得越发尴尬,感觉说出哪个,得到的都不会是昭景泽的笑容。

  结果,等白大爷被伺候舒服,亲昵地用大头蹭了蹭简穆的手臂时,简穆也没能开口。

  简穆心下叹气,想着明日看看没庐嘉措那里有什么好吃的给昭景泽送去,正准备领着大白离开,就听到昭景泽开口道:“去河边走走?”

  他们今日停留的地方是个山坳,附近还有一条两丈宽的河流经,景色不错,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本来按照行程,他们应该能赶到前面的镇子,可中途定安公主的车架出了问题,队伍只能暂停下来,等待工匠修理。

  简穆和昭景泽一人牵着一马,走到河滩边,面前河水潺潺,在渐渐暗沉的天光下,一片模糊。

  “昭侯爷……”

  “你……”

  两人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简穆抢先说:“您先说。”

  昭景泽没推诿,他本来也有话想说:“你最近一直和没庐家的在一起。”

  简穆没防备昭景泽提起没庐嘉措,愣了一下才说:“呃,是啊,怎么了?”

  昭景泽放开塔黑的缰绳,由着他自去饮水,神色淡淡地提醒简穆:“他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少爷,你说话也留神些。”

  简穆微讶,不消片刻便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

  “刷马前,简怡也和我说了差不多的话。”简穆一边摩挲大白的鬃毛一边和昭景泽解释,“您放心吧,我们就聊聊吃吃喝喝,嗯,最多说了说各家不太省心的亲戚。昭侯爷,到达吐蕃后,您有时间玩吗?到时候我带您去吃好吃的,逻些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店我都打听清楚了。”

  昭景泽不置可否:“到时候再看吧。”

  简穆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真遇到特别好的东西我带给您。”

  昭景泽没接这个话茬,反而瞥了简穆一眼:“你还有不省心的亲戚?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简穆闻言,略显古怪地看向昭景泽:“这用我说吗?我以为您那里有我的完整背景调查呐。”

  昭景泽被噎住,莫名有些心虚,昭景泽虚握右拳抵住口鼻:“你该多和大白接触,看你骑马的姿势就知道你很少骑马,你刷马的手法也生疏,既然买了她你就得照顾好她。”昭景泽自己都没发现,说这句话时,他的语速比往常快了不少,就像要解释什么,却因为很少做这种事而显得毫无章法。

  昭景泽说完,就见简穆突然蹲下-身,双臂环着小腿,头也埋进膝盖之间。昭景泽不明所以,探手拍了拍简穆的肩膀,发现他肩膀抖得厉害:“怎么了?简穆?”

  能看到昭景泽强行转换话题的窘态,实在是……

  简穆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从臂肘间抬起头,仰望着昭景泽的脸上,一双眸子成了弯月,笑意由眼角眉梢间肆意散发出来,直笑得昭景泽有些发毛,简穆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她。”

  接着,简穆又笑眯眯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您当初调查我的背景,我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可以理解您的做法,刚刚提起也是顺嘴,没有责怪的意思。”

  简穆说得十分坦率,笑得却有些玩味,昭景泽干咳两声,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隔了好一会儿,再次转换了话题:“还有三日就能到鄯州,使团会在那里休整两天,到时候你和我去一趟项将军家。”

  简穆心下欢乐,脸上却收敛乐笑意,爽快应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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