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过后,大考的成绩也下来了简穆进入了乙三班,简怡卡在了乙二班的中游,而简憬琛则顺利升级,成为乙四的学……

  上巳节过后, 大考的成绩也下来了简穆进入了乙三班,简怡卡在了乙二班的中游,而简憬琛则顺利升级, 成为乙四的学生。

  不在一个班上,简怡和简穆共处的时间直接被砍了三分之一, 简怡出现了类似戒断反应的焦躁,简怡连续三天拒绝了赵晨前往郊区的邀请,一门心思要用散学后的时间弥补上课的时间, 让简穆哭笑不得。

  原本简怡去郊外照顾他那块儿地的时候, 简穆不是在书楼抄书, 就是找地方写生。现在简怡闹脾气, 就算留在城里也静不下心看书,简穆只能和简怡约定,每隔一次陪他去一次郊区,旬休则一整日都陪着他,简怡这才恢复之前的安排。

  说是陪着简怡, 但简穆也不是和简怡一直待在一起,简怡需要的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共处」,所以, 简穆常常把简怡送到郊外后, 就会带着何平转道去接刘二壮。

  刘大壮被判处死刑, 且案子在上个月已经走到「五复奏」的第三奏,可以说,接下来的日子刘大壮需要做的事只剩一件:等死。

  根据齐律的规定,刨除掉正月、九月和闰月, 每年秋分之后到立春前都可以执行死刑, 所以, 刘大壮最快可能五个月后就要被处决了。

  这件事,简穆没有告诉刘二壮,他也不知道刘大壮有没有对刘二壮说过,简穆就是想最后这几个月,多带刘二壮去看看刘大壮。

  顺带说一句,长安县县令换人了,至少是暂时的。

  天气逐渐暖起来后,西市的重建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在前几天的清明节时,朝廷还请护国寺高僧在西市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太子代替圣人亲自到场主持。

  简穆受到过白县令的照顾,自然不希望他有事,但也明白西市的火灾必须要有人为那些人命负责,最后只托了江侍郎将他的慰问品转送给了白家。

  这件事也让简穆对江侍郎更欣赏和喜欢了一些,在白县令可能要身陷囹圄的情况下,江侍郎听到简穆提起白县令,没有找任何借口推脱,反而告诫简穆不要再乱问,至于简穆的关心和慰问品,他会帮忙转达。

  当然,这种性情上的评价是互相的,简穆提出想去探访白县令让江侍郎有些意外的同时,也觉得简穆行事虽不够谨慎,但也不失有义,且很知恩,再考虑到简穆的年龄,不够谨慎的缺点很容易就被忽略掉。

  而对处在高位的人来说,有义和知恩都是非常优良的品质,简穆由此脱离了吴秀才的标签,以单独的身份在江侍郎心中留下了印象。

  多年以后,简穆在官场上起起伏伏时受到了江大人诸多照顾,简穆最初搞不清缘由时,一度把原因归在了吴先生身上,特别甜地以为江大人纯粹是爱屋及乌,对两位长辈的情谊羡慕不已。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简穆除了需要时不时安抚一下简怡因为进入青春期而变得有些敏感的心,简穆的日常生活又回到了学习加画画的平淡日子。

  简穆答应姜先生的百人图才完成了十三人,这一日散学的时候,简怡去了赵家,简穆就留在课室里画第十四个人。

  百人长卷是为了软笔线条而练,简穆在造型方面就大胆了很多,也没有追求写实和结构的完全准确,对整体布局也没有考虑太多,简穆的重点在于尝试运用不同的描线方法来表现不同类型的人物和形态,以及练习线条本身。

  关于国画线条理论方面的知识,简穆其实远超姜先生,现在的国画描线还没有特别系统的划分,比较流行的勾线方法只有游丝描和铁线描,没有更加细化的笔法。

  简穆上辈子虽然没系统地学过国画,但是对于国画的「十八描」却研究过,只不过研究的结果都被他用来调试绘画软件中的笔刷了。

  此时想把理论运用到实际,也不是易事,都说「书画不分家」,但简穆描绘衣褶时,还是觉得,这个「家」指的也仅仅是基本功,想要完全掌握白描的各种线条还是得靠千百遍的练习。

  简穆画画时很专注,眼睛里也只有笔下的画纸,所以,在一次抬头旋转脖颈放松时,对上欧阳池的眼睛着实被吓了一跳。

  欧阳池见简穆终于注意到他了,立即行礼,说道:“简学长。”

  武学的学生很少往六学这边跑,就像六学的学生也很少去武学馆,实在是文武殊途,说不到一起去。简穆和欧阳池也只比试过一次,说过两句话,一时想不出对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简穆翻转手腕,将画笔搁在笔架上,回礼后,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事?”

  欧阳池能在散学时找到课室,肯定是打听过简穆作息的,此刻也不含糊,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邀简学长再比一次枪。”

  简穆疑惑,问道:“为何?”

  说起来,欧阳池最近过得实在很不开心,上巳节的比试他提前知道,还拍了胸脯和自己的祖父保证,一定拿到头奖给他老人家争光。

  结果别说头奖,第二轮就输了不算,对手还是个太学的学生,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太学生!面对祖父的调侃、父亲的训斥、同窗的嘲讽,欧阳池终于不淡定了,一拿起,就满脑子都是刺向自己咽喉的枪尖和简穆笑着说自己「运气好」的脸。

  不打败简穆一次,欧阳池这是练不下去了,于是,他就跑来找简穆了。

  实际上,今天已经是欧阳池第三次在散学后跑来找简穆了,只是之前两次简穆都不在。

  欧阳池不好意思解释也不擅长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得很含糊。

  不过简穆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并帮欧阳池总结了一下:“你是想让我成为你找回面子的踏脚石吗?”

  简穆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欧阳池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因为简穆说得似乎就是事实,微黑的小脸儿憋得通红,眼圈眼看着也要跟着红了。

  简穆:欧阳池刚刚邀战时虽还有礼,但语气中有种简穆一定要接受的笃定,简穆不喜,此时方堵了他一句,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就给自己使了一招「哀兵之策」。

  简穆吃软不吃硬,对小朋友更是如此,心一下就软了:“行吧行吧,时间你定,提前通知我,我带衣服。”简穆在国子监要穿校服,六学的校服都是宽袍,对枪穿这身可不行。

  简穆话音才落,欧阳池瞬间恢复精神,高声应道:“就明日散学吧,来我们武学馆!”

  简穆怀疑自己被驴了,翻了个白眼:“后日吧,我明日有事。”明日得陪简怡。

  欧阳池得到简穆的承诺,就算要多等一日有些不满,但也很高兴地答应了,临走前还夸简穆的画好看,弄得简穆也生不起气。

  因为被欧阳池打断,简穆看了眼画到一半的画,叹口气,收拾了一番,决定今日早些回家。

  简穆到家时,简老爷子和简在渊都还没回来,简穆却在大门口遇到了张药婆。

  从年前起,张药婆就常常出现在简宅,应该是在给卢氏看不孕不育的病症。

  卢氏和简穆也正好有事说:“八郎,西市有些铺子空出来了,你要不要买一间?”

  所谓空出来的铺子,就是原来的铺子烧没了,主人也没了,朝廷收回后,由西市署出资建设,再或租或卖出去。

  西市经过一场大火可谓元气大伤,但是,现在新建的无主店铺很抢手也是事实,卢氏这样问,显然是有门路可以弄到。

  简穆想也没想就应了:“价格不太离谱我就要一间,最小规格的。”最小规格的店铺面积不到二十平,弄成两层的精品店,将将够用。

  “可以,你这次要专门卖绒花制品吗?”

  简穆点头:“婶婶,我还是想和您合作,除了铺子是我的外,我再叫来一个掌柜和一个伙计,其他咱们和以前一样,行吗?”

  卢氏乐:“那岂不是都是你出?”

  简穆眨眨眼睛:“我话还没说完呐,我店铺的名字挂您的,然后请元掌柜暂时挂名一下我铺子的「大掌柜」,红利我给您两成。”元掌柜是钱掌柜的继任者。也就是说,简穆的铺子若遇到非营业方面的麻烦,元掌柜需要出面帮忙解决。

  卢氏没有推脱,笑睨了简穆一眼:“我还以为你这次还要给我五成分红呐。”

  “那就是我在卖乖了,一年前还行,这一年我和简怡受婶婶这样多的照顾,在您面前怎能再耍心眼?”

  卢氏就乐了。

  简穆看卢氏神色柔和,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晚辈的关爱,简穆就没忍住:“婶婶,我有话一直想对您说,又觉得以我的身份说不合适,但还是想和您说。”

  卢氏讶异,看着简穆,简穆回视着卢氏,没有说话。

  卢氏挥挥手,只留下贴身使女,其他下人都依次退出房间。

  简穆斟酌片刻,才张开嘴:“我找人查过张医婆。”

  卢氏先是一惊,之后柳叶似的眉毛就微蹙起来,卢氏没有说话,看向简穆的目光却不自觉沉了下来,显然是等着简穆的解释。

  简穆迎着卢氏的眼神,坦诚道:“去年我父亲来京城述职时,我就察觉到,您和五叔可能在为子嗣之事烦恼。”简穆顿了顿,加了一句,“您看起来比五叔烦恼更多。”

  卢氏心下诧异简穆如此敏锐,那时候她看到婆婆给简在渊的信,原本就焦急的心更是烦躁,婚后第一次和简在渊吵架。

  她自觉在亲戚面前掩饰的很好,也不知道简穆是从哪里察觉出的,一时更是无言,表情却也松懈下来,眉间染上一丝愁怨。

  “我知道这事没有我插嘴的余地,但是,我当时就想和您说,呃……”简穆说到这里,稍微压低上身,以仰视的姿态看向卢氏,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了您别生气啊。”

  卢氏见简穆假装一副害怕被打的样子,眼神中却充满了真实的关怀,心下一暖,戳了戳简穆的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我肯定不骂你。”

  简穆捂着额头,语气也松快了一些:“我当时特别怕您和许多无知妇人一般,听信神婆啊、江湖郎中啊之类的人的鬼话,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求子药啥的。”

  卢氏一愣,继而无奈,然后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地再次戳了戳简穆的额头:“你这是拐着弯儿地骂我呢?你查张药婆就是怕她是骗子?”

  简穆点头承认:“我知道女性在看病时有许多不方便,但是,比起药婆,我还是觉得大夫更值得信任,毕竟他们接受的医学教育往往更加正统。不过,张药婆的祖父张向鹊在杏林界很有名,她也算家学渊源了。”

  简穆的姿态很坦然,说起子嗣之事的态度同他与卢氏谈论画作时一样,认真又理智,卢氏竟没有和一个16岁的男性晚辈谈论此事的窘迫:“张药婆也还不错,之前也有人经过她之手,怀上了孩子。”

  卢氏恢复了常态,也没嫌简穆多管闲事,简穆说起话来也放开了许多:“婶婶,我不懂医,但我知道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就是想和您说,您别把压力都算在自己身上。”

  简穆这话没直说,但是和直说区别也不大。

  卢氏和她的贴身使女都睁圆了眼睛,特别是卢氏,她又不傻,自然也想过,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就是自己的问题。但即使是和简在渊吵架时,卢氏也没说过让简在渊和他一起看病的话,她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这个话题有多么尖锐。

  “八郎……”卢氏心中百味陈杂,险些掉下泪来。

  简穆吓一跳,赶紧起身:“婶婶,您可别哭,被五叔知道我惹您哭了,他非抽我。”

  “噗——”卢氏没哭,但双眼仍蒙上一层水,柔和无比,“行了,我知道了。”

  简穆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堆话,总结出来不过就是:婶婶,我关心您。

  作者有话说:

  简穆:文武殊途;

  昭景泽:似乎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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