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秉文看到来人,撇撇嘴,却收敛了脸色。茂秉文对简穆威胁地眯了眯眼,又瞪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下人:“还不赶紧起来,丢人现眼。”

  茂秉文调转马头离开,那男人又对简穆行了个礼,简穆手伤了,便点了点头。

  男人转身,跟着茂秉文的马后走出了人群,简穆随着他们的身影望了过去,一匹黑的发紫的马映入眼帘。马上的人不再着绯,而是一身天青戎服。

  简怡小声说:“哥,是那个昭小侯爷。”

  简穆皱眉点头,听简怡声音不对,转头看去,吓了一跳:“怎么还哭呢?人都走了,快把眼泪擦擦。”

  简怡一听,眼泪流得更凶了,简穆无奈,正要安慰,身后又传来一声含着哽咽的声音:“多谢小郎君相救。”

  简穆转身,是那货郎在给简穆作揖,简穆忙向旁边让了一让:“您没事就好。”

  那货郎还要作揖道谢,简穆赶紧给何平打眼色,何平扶住货郎的双肘,货郎的腰就弯不下去了,只嘴里还在谢个不停。

  周围也有人在夸简穆:“小郎君好会说话,虽然没听太懂,那贵人被堵得说不出话呐。”

  还有人在摇头,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简穆不理这些,他只想赶紧找个医馆,手心疼得没那么尖锐了,但痛感却持续着。

  事情说起来长,其实前前后后也不过一刻钟,何安刚回来了,就看到大少爷一手的血,吓了一跳。挤进人群,护着简穆就上了车,还开了尊口:“快去医馆,这车我们包了,不许再载别人!”

  简穆内心感叹,靠谱还是何安靠谱啊!

  何平还叨叨,他要去找那个算命的求破解之法。

  简穆一脸黑线:“我血都流了,还破个屁啊!”

  简穆难得说脏话,何平虽然还焦虑着,但总算安静下来,就和简怡一边一个扶着简穆,连到了医馆,手都没松开,简穆就跟个老佛爷似的,被他们给架进了仁善堂。

  卢氏等人见到简穆好好地出去,却带着伤回来,忙问是怎么回事。

  简怡说了,简在渊和卢氏都皱起眉,这事不好办呐。简穆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这伤受了也就受了,他心里也有准备,虽然憋屈,但也并未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

  卢氏摇摇头:“茂国公深受圣人信重,那个茂秉文虽是纨绔,却没真正闹出过大事,不知道多少人吃过他的亏,每次都不了了之。”

  简怡特别不满:“难道我哥的伤就白受了?都没有人能管他的吗?”

  简老爷子开口,声音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很冷酷:“这事定有御史参奏,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简怡很伤心,这与他之前的认知不相符:“他的长辈不该让他来道歉吗?”

  简穆冷笑:“茂国公要是有这觉悟,茂秉文也就不敢当街纵马了。”

  简穆见简怡始终郁郁,拍拍他的头,安慰道:“做爹的不教,自然有人教,早晚的问题,不必再想他。”

  简老爷子看简穆泰然从容,心下满意:“京城就是这样,有些道理是讲不清的,你们做好自己就好。”

  简穆简怡点头称是。

  简穆简怡休息前,祖父那边还着人送来了两本书,一本是新修订的氏族录,一本是京城的官员名录。简穆心跳错了一拍,氏族录也就罢了,官员名录祖父是怎么弄来的?

  简穆翻了翻,里面的墨迹新旧不一,看来是陆陆续续添减上去的。

  简穆找到茂国公那一部分,茂匀,父族……母族……妻族……天齐三年任驾部员外郎……任……天齐四年讨平东突厥起事……天齐六年安抚单于……建元元年随驾远征龟兹……建元元年袭茂国公爵……建元二年……

  虽然不算详细,但从名录上,还是可以看出些许茂国公个人的武功建树与官场脉路。

  简穆和简怡一时面面相觑,最后简怡憋出一句:“祖父给咱们送这个干吗?”

  简穆将册子放到一边,想了想,说:“让咱们心里有个数。”

  “抓紧时间抄一份出来,抄好把名录给祖父送回去。”

  简怡脸有点儿苦:“哥,我一个人抄吗?”

  简穆抬了抬自己的手:“你说呢?”

  国子监入学试当天,虽然简穆简怡一再拒绝,但简在渊还是亲自把两人送到了国子监门口才拐道去邱临书院。

  考试的课室被安排在太学崇志馆的一间课室,里面六行四列摆放了二十四个书案。简穆简怡与站在课室门口的助教核对过身份,确定过案号就各自寻找位置坐下。国子监很有牌面,给学生准备的书案都是花梨木的,但是简穆并不是很欣赏,因为全是矮型书案。跪着考试是什么滋味,他真的已经好久都没体会过了。

  简穆和简怡来的不早不晚,课室内已经来了十多人,由于尚未开考,个别几个还凑在一起谈天。不过,在简穆简怡踏入课室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似有似无地将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在看到简穆包的像个粽子的右手时,眼光就齐刷刷定在了他身上,都不带掩饰的。

  简穆:简怡在简穆的后一席,简怡左手席的是个又白又胖的男孩子,如果不是确定国子监有入学年限,简穆会以为对方只有十二岁。

  那个男孩子此刻就一脸好奇地看着简穆,简穆看他圆溜溜的眼睛直接坦率,也没有被冒犯之感,放下书篮,就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好看吗?”

  白胖的男孩子脸唰地就红了,结结巴巴地给简穆拱了拱手:“我,我第一次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简穆也给对方拱了拱手:“我叫简穆,后面的是我弟弟,简怡。”

  “我叫赵晨,行四。我父亲是司农少卿。”

  赵晨报完家门,又自以为地压低声音,说道:“你就是那个路见不平却被茂秉文打的满身是血的监生吗?”

  简穆:简穆余光中看到,周围有两个人也竖着耳朵呢,简穆想了想,一脸严肃地回答:“也没有听闻的那么严重。”

  赵晨觑了眼简穆的手,一脸同情加愤然地说:“茂秉文特别坏,可惜没人能管得了他,他之前和我姨母家的表哥赛马,就使坏害我表哥摔了马,我表哥胳膊都脱臼了,他们家最后也只赔了点儿东西,说是罚了茂秉文,可也没人瞧见!”

  周围竟然也有人附和了赵晨一句,简穆心想,那茂秉文还真是个名人。简穆就这么听着,还真听到不少八卦。

  随着钟声响起,众人才纷纷闭上嘴巴,赵晨刚刚说太多,有些口渴,不过估计没准备水,有些眼巴巴地看着简穆书篮旁的竹筒,简穆有些想笑,便将自己的竹筒偷偷挪给了对方。

  考卷发下来,简穆扫了一遍,帖经十条,注疏四条,内容集中在《论语》、《孝经》和《尔雅》。杂文只考了五言律诗,限定十二句,以他们课室前摆的小松盆栽为题,策论则是以「藏僖伯谏观鱼」为题论谏上。

  题目不难,题量也不算大,如果简穆不是只有左手可以用的话……

  简穆一边和自己的左手较劲,一边默默发誓,从今天开始练习左手字!

  简穆是倒数第二个交卷的,倒数第一个是简怡,简怡帮简穆收拾完书篮,就和简穆说:“哥,今天开始,咱俩一起练左手字吧?”

  简穆笑:“好。”

  考试中午前就结束了,但简穆和简怡回家吃了饭后,又再次奔向国子监,入学试还有个选考项目——马术。

  这是汇知阁安排的,汇知阁相当于国子监的「学生会」,因为掌议等人喜欢在汇知阁商量事务,因此监内很多人就将「汇知阁」当成了他们的代称。

  大齐盛行击鞠,国子监里的学生组成的击鞠队也有很多,但是被监内学生熟知的只有五支,其中一支就是以掌议郑舒承为队长组成的队伍。每到新生入学,也是击鞠队抢人的时候,因此在和监内商量后,干脆每次新生入学都来一次统一考试。

  简穆和简怡没报名,但是王宇报了,所以他们是来给王宇加油的!

  王宇表示感谢二人的热情,但真的不用了。

  简穆和简怡不答应,并表示一定会让他成为考场上最闪亮的崽。

  于是,在武学校场上,学生们就看到了足有两丈宽半丈高的大红绸布,上书墨字:某为王宇喝彩王宇还某精彩。

  一时间,许多人问起:“王宇是谁?王家的?”

  也有指着简穆简怡这边哈哈大笑的,还有不屑的:“什么玩意,一个新生这么嚣张!”

  秦润之在校场一边,听到这话就笑着对郑舒承说:“如果不错,就争取到你们队里呗,先声夺人啊!”

  郑舒承点点头,称赞道:“字不错。”

  而刚和学长对过号牌,牵着自己的马准备入场的王宇则恨不能将头揣进胸口里:“我不就嘲笑了一句简怡是个哭包吗!”

  囿于场地,马术考试主要考察技术与技巧,包括舞步和障碍。

  考舞步时,考生要听从场外助教的指示,进行跑步、后退、旋转等演示,国子监中的三位马术先生会当场打分,分甲乙丙丁四等。障碍考试则是需要考生驾驭马儿跨过校场中摆成一圈的六处或高或低或宽或窄的木栏,有人专门用沙漏计时,越快完成成绩越优。

  虽然王宇全程顶着个大红脸,不过凭借着过硬的技术,王宇仍然顺利完成了整场考试,他刚下马准备去找简穆简怡算账,就被几个学长给包围了。简穆和简怡也趁此机会,卷了横幅跑回了家。两个人都没注意,有个在备考区的人正狠狠瞪着他们!

  P•S•字是简在渊帮忙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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