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是那些平时就眼高于顶, 不屑于和他们为舞的定天宗。平日里只有他们抢别人的家的信徒地盘,何时见过他们吃过那么大的亏。

  潘渊心里头一阵暗爽,可面对柳桥风和沈笙两个人相处时诡异的气氛, 他又不好当场表现出来。

  他明显感觉到柳桥风明显是有意无意想亲近沈笙, 但就是不知道沈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沈笙心里记恨着柳桥风夺了江源志的舍, 还骗了他那么久。但他们现在明显还没到那种剑拔弩张和程度。可若是沈笙在和柳桥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对柳桥风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愫,可沈笙明显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场景。

  潘渊想不通, 索性便不想了。

  他们出了定天宗, 往北走了一段, 进了一座小城。

  他们刚刚一跨入城门,柳桥风和沈笙自然是引起城中不少人的驻足。跟在他们身后的潘渊差点儿就被街道上趴满了流民吓了一跳。

  有一两个拎着篮子对柳桥风和沈笙指指点点的小媳妇。

  “咦?你看他们两个人这样的样貌,打扮像不是那些玄门中人, 听说玄门中人都是这么打扮, 可惜那个面色稍白的那位公子脸上有一道疤。”

  柳桥头一回头,正看到沈笙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

  另一位小妇人道:“现在玄门中的修士不都是去围剿落雨街那个大魔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 依我看八成是哪个世家跑出来游玩的公子哥儿, 怕受到别人欺负, 才学着那些仙人们的打扮。”

  沈笙觉得有些奇怪, 这座小城的本地居民大约只有数千人, 可放眼望去, 街边的小巷子里全是或躺或卧的流民。这些流民个个衣衫褴褛,个个面容憔悴, 脸颊深陷,三五成群口音也一致, 像是拖家带口逃荒过来的。

  时不时还有施舍馒头妇人, 穿梭在他们中间。

  沈笙进了一家客栈, 要了两间客房,再顺道向那客栈掌柜打听流民的消息。

  那客栈掌柜听罢之后,长叹一声。

  “还不是因为柳桥风那个大魔头给害的?”

  “怎么说?”

  客栈掌柜道:“玄门和落雨街都僵持对峙几个月了,听说前段时间有几个定天宗的弟子遭了他的毒手,可那些落雨街的那些人非但不承认,还说是玄门自已做的戏码,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尤其是他手下的那个叫昔年的疯狗,还说要打就打,何必去找这些做作的理由。”

  玄门和落雨街对峙不是一天两天。冲突附近那一带的居民早能逃得早就逃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又出现这么多的流民。

  “还不是那个魔头丧心病狂,自己对付不了玄门,就把气撒到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上!”

  原来今天又来了一批新的流民,客栈掌柜从他们口中听说柳桥风在玄门那儿吃了一场败仗,尤其是他手下那个叫得最狂的昔年,差点儿被沈柏川一掌给拍死,当时恰好易安就在他旁边,将他从沈柏川手中给救了回来。柳桥风不敢直接找沈柏川的麻烦,又要装面子替手下人出头,他们这些凡人就是他拉拢人心的出气筒而已。

  沈笙道:“不可能,柳桥风不是这样的人。”

  那掌柜听沈笙替柳桥风说过,把脸一板。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认识他吗?怎么这样替他说话,落雨街出来的,能有几个好东西。不信你出去问问,他前两天还见过柳桥风当着他们的面把一个人扯成两半,吞进肚子里。”

  两天前,柳桥风还和他一起待在定天宗,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笙坐到柳桥风对面,觑他表情。

  “方才那人说的,你不要在意。”

  柳桥风看了他一眼,“我自然不会在意。再说,天下那么大,他们往往只听到落雨街三个字,便都认为落雨街没有一个好人。我又不可能一一跟他们解释。”

  沈笙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柳桥风双臂一撑桌边,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离沈笙远了一些。

  “你这是要赶我走?”

  沈笙道:“这儿的小城已经再也容纳不了更多的流民了。这段时间,米价就会飞涨。一些殷实人家现在还能从口中挤出一些,救济那些流民,但长此以往粮食总要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双方肯定会为了粮食争抢起来。”

  柳桥风嘴中有些苦涩。

  “所以,你就要我回去,稳定大局。你那么为别人着想,为什么就不替我想一想。还是你认为我们中间有江源致这一条鸿沟,但其实也是有法子……”

  “之前的事,我们算是一笔勾销罢了。”柳桥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笙抢先打断。

  “为什么要一笔勾销,你不想替你的那个好侄子报仇了?”

  “不想了,当时你我并不相识,说起来我和你还有一些仇。设身处地想一想,我若是你,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会这样做的。”

  柳桥风看着沈笙,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深得看进自己的心底。

  这时,潘渊已经进了客栈。起初潘渊还以为柳桥风故意诓自己,后来徐素秋渐渐苏醒过来,潘渊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略讲给她听了。至于那个婴灵现在是在定天宗手里,之后定天宗会如何处理便不得而知了。

  从头至尾,潘渊都没有提到一句徐素秋将他检药翻了,自己私自进入定天宗的事。

  沈笙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徐姑娘呢?”

  潘渊道:“她在外面等着我呢,我要继续往北走,回北斗宗,这次主要是向你们辞行的。”

  沈笙了然点头。柳桥风与徐素秋之间有着一桩灭门血仇。而这次若是没有柳桥风估计她也出不了定天宗。一个人若只是单纯的爱也好,恨也罢。最怕的是其中牵连甚多,爱恨掺半。

  沈笙道:“那便祝你一路保重。”

  “对了!”潘渊怕徐素秋等得太久,刚想转身离去时,又听沈笙在背后叫他。却见,沈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折扇,又取了一些夜明珠交给递到潘渊手里。

  “这些东西算是我给这个孩子的见面礼。我们两个人也算是相识数年,我知道你有些胆小,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躲到别人身后。但你以后是个丈夫了,要承担自己身上责任。你哥哥自己一个人掌管着北斗宗也挺累的,这次回去之后向他好好认错,别再胡乱跑了。”

  潘渊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凤三,你今真天没发烧啊?刚才那些话,怎么听着像是我娘才会说的,还有,怎么突然就要给孩子贺礼?又不是之后再也见不着了。”

  沈笙没有答话,反而将潘渊往外推,“快走吧,徐姑娘身子不好,别让她等得焦急。”

  等沈笙送完潘渊回来之后,柳桥风已经不在客栈了。

  沈笙心里头有一瞬间的失落,然而片刻之后,沈笙便将这一丝惆怅失落丢到脑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他自己对柳桥风说的,要将前尘一笔勾销的。

  与客栈老板结过账钱之后,沈笙找了个没人地方化成一只五彩凤凰。

  只到沈笙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际之时,一抹玄衣身影才从背后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沈笙越是要和他断得干净,他便越是要和他纠缠不休,欠下了他那么多的情债,哪里有不还的道理。

  谁让沈笙先招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