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杀我的?”

  那人似是摇了摇头。

  “不是,你修行不易,也没造什么杀业。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必须将你额头上的角砍下来给我。”

  额角?沈笙有些奇怪,又仔细看了一眼青年的额头。这才看到那青年的额头上,果然有两只凸起的小角。只不过,这两只角实在是太小了,让人很容易忽略。起初还以为是那青年额头上起了两个大包。

  他边说,边往这边走。身形也渐渐从隐匿的角落里显现出来,沈笙透过层层的尸体缝隙看到一片金色的衣角。待看到那人的脸时,沈笙身子蓦地僵住。手心里全是沁出的冷汗,身子不自觉地往洞后缩了缩。

  怪不得他之前觉得这声音莫明的耳熟,能不耳熟吗,他之前还和这声音的主人在地洞里待了三天。

  只不过,眼前的江东流沈笙看着即熟悉,又眼生。

  他的身高好像比原来高出一个肩膀,声音也不像是十三四岁少年,比原来要浑厚一些。

  那青年轻嗤一声。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给你?就凭你的身份?你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个还未到成年的毛孩子罢了。”

  江东流腰杆挺得笔直。

  “传说蛇族每蜕一层皮,修为便加深一层。听说蜕到第五层的时候,蛇头上便会长角。到了这个时候,便可称之为蜃龙,此时蜃龙虽然不是真龙,但也有上天入地之能。我们自从进洞之后,你除了给我们制造些海市蜃楼之外便没有别的动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正是在蜕皮的关键时期。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要是等到我的那些同门进来,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江东流轻笑了一笑。

  “而且,这些同门之中,还有一专门压制你血脉的凤凰鸟。”

  沈笙心里咯噔一跳,江东流那厮,方才竟然装晕。沈笙不知道自己何时露出的破绽,但江东流肯定察觉出一些端倪,想摸清他的底细。否则,鬼相信他恰好能遇上自己。早知道那块馒头喂狗都比给他好。

  沈笙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了,如果江东流把他身份拆穿,他肯定会被逐出无相宗。到时候,不仅飞羽宗抬不起头,他哥哥也跟着丢人。师姐也会怀疑他别有居心。

  沈笙转念一想,头脑立时就冷静下来。当时在地洞中,江东流并没有拆穿自己身份的打算。还告诫自己要隐藏实力。而且,江东流的身份看起来也不简单,只要拿住他的把柄,有了顾忌,他肯定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沈笙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两个人再多说一些话,多透露点信息。

  那名青年男子听完之后,静默了好一回儿才问道。

  “你为何要进无相宗?”

  江东流道:“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也需要在无相宗中站稳脚根,一些权利也不应该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那青年人明显一愣,片刻之后竟然仰天哈哈大笑起。

  “果真是少年人,身上好大的狂气。”

  江东流纠正。

  “不是狂气,是傲气。”

  沈笙心中默念,可千万不要答应他。

  “好。你来取吧。”

  沈笙:「…」。

  江东流手指一动,那青年躺着清池里的水,顿时化成数道水链,将青年手脚捆住。

  沈笙这才看清楚那青年的下半身,赫然一条碧绿的蛇尾。这条尾巴的下端,还有两只龙爪。只不过,这两只龙爪太小了,和藏在水池里面的蛇尾看起来极不相衬。

  一道水刃从池中跃起,猛得向那青年头顶劈下。只听一声闷哼,沈笙再往那望时,江东流的手里头赫然便多了个龙角,脚下的一汪清池也早就被鲜血染红了。

  沈笙觉得要糟。要是江东流一个人,就将这万蛇窟的主人收服,日后江东流在无相宗的地位,岂不是无人能撼动。到时候江东流保全自身之余,对付他也完全不是不可能。

  江东流道:“你快些走吧,待会儿无相宗的人便要赶回来了。”

  青年人捂着头,鲜血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瞟了一眼沈笙站着的位置。

  “他早就来了。”接着,他尾巴一甩,急匆匆的便跑了。

  待那青年的蛇尾消失之后,江东流喝道:“出来。”

  沈笙知道没法子躲过去了,装作惊喜从地洞中探出头来。

  “师兄,你怎么也在这?池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自然是这万蛇窟主人的鲜血。”

  沈笙道:“师妹真是佩服师兄,竟然仅凭一己之力,便将这快要化成龙的邪祟斩杀。师兄将来必会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江东流道:“师妹这是斩杀蛇群太过劳累,记糊涂了吗。我们才刚入玄门不久,修为有限。我们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斩杀此物的能力。分明是此物正在处于蜕皮的虚弱之期,让我们有了可趁之机。随后,蛇群又伺机反噬,将他吞得一干二净,这才留下这汪血池。”

  “对对对!”沈笙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脑袋。

  “瞧我这记性,多谢师兄提点。”

  两个人这算是暗中串好了口供。江东流也不看沈笙,回到他刚刚出来的转角。从地上抱起一名女子,正是柳青芜。

  看来,江东流不仅率先找到了这万蛇窟的主人,也顺道搭救了柳青芜。

  沈笙立刻跟个跟屁虫似跟在江东流后面,伸手就要从江东流怀里接过柳青芜。

  “师兄,无相宗的门规极严,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抱柳师姐吧!”

  不料却被江东流撞着肩膀轻轻躲过,让你抱才是真正的授受不亲。

  这时,从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无相宗的那些弟子们。没了蜃龙,地洞中的一切幻术便都烟消雾散了。

  他们甫一进洞,看到枯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都吓了一跳。有几个身形狼狈的弟子已经扶着洞壁弯腰干呕了起来。

  他们进洞后遇到的情况和沈笙大同小异,都是原本结伴而行的同门,转眼间便都不见了。

  顾裴点了下人数,已经有数名修为低的弟子折在此次的行动中。

  沈笙事先和江东流暗串了口供,将事情无缝地给圆了回来。又有那条蜃龙的额角作为凭证,那些女修对江东流的敬佩更是深了几分。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笙有些不忿地踢着土,明明说是两个人合力击杀的,为什么出风头的只有江东流自己。

  这时,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沈笙回头,是无相宗一名男弟子。

  “师兄有事?”

  对方见他神色有些不耐烦,脸有些红。

  “师妹,多谢你和江师兄将我们救了出来,否则我也活不成了。”他顿了一顿,这才腼腆小声道:“师妹,你现在的衣服……还是找个地方换一下为好。”

  沈笙这才想起来,他之前在幻境中把自己的袍子给撕碎了。

  “多谢师兄。”他大咧咧刚走两步,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立即装出娇羞的样子,捂着脸跑到柳青芜身边。

  柳青芜此时才刚刚苏醒,脸上还有些煞白,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沈笙身上,随即便把目光落到江东流身上。恰巧之时,江东流的目光也从这边扫过,落到柳青芜身边时,又猛得收回,有一瞬间的愣神。直到身边的师妹连叫他数声,他才回过神来。

  看来,两个人在这地洞中,共同经历过一些什么事。当时,沈笙神经大条,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泓冷眼旁观,背着手默默走到池边。

  “师兄,你说那条蜃龙是被这万蛇窟里的毒蛇反噬而死的?”

  江东流道:“正是。不知师弟还有何见教?”

  顾泓道:“见教不敢当,只是有些疑问。虽说这条蜃龙奴役此地的蛇族,但依我看来,此地的蛇族也得益于他的庇佑,又怎么会……”

  他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完,旁边便立即有女子接话。

  “他们那些蛇族血冷,哪里知道什么道义。一旦有了可以增加自身修为的机会,哪里还能放过。再说,那条蜃龙的额角顾师叔也都看了,没什么问题,师兄何必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位女弟子一开口,那些围着江东流的女修也都叽叽喳喳附和起来。顾泓一向不大会应付这类场合,也颇感头疼,顿时便闭口不言。

  从万蛇窟回来之后,沈笙住着的小院子便经常有无相宗的弟子前来拜访。

  那一日,沈笙刚刚从床上起来。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沈笙打开门,门外站着五六名无相宗的弟子,为首的那个弟子,沈笙觉得有些眼熟,却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见他一脸疑惑,不由自主出声提醒。

  “师妹,那日便是我领你进这个小院。你忘记了?”

  沈笙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避身,请几人进来。

  后面那几个弟子你推我搡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迈进屋子里。沈笙看他们如此扭捏,心中对他们的来意也猜出分。这些人,八成是来借钱的,他以前向他大哥要钱时,也是种神态。

  几人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与沈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领他进这个院子的弟子率先开了口。

  “师妹,此间小院毕竟偏僻。恰好,宗门内也有空房子了,不如师妹搬离此处。日后,我们也可就近互相照应。”

  一名弟子立即站起身,“师妹,正好我那儿也有空房子。不如,师妹去我那里。”

  另一名弟子也连忙起身打断,“师弟,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清静吗,你那空房子摆在那里多久了,不知道积了多少灰尘。师妹,还是去我那里吧,听说师妹爱吃糕点,我每天都可以早起,去给师妹做饭。”

  沈笙扶着门框,冲他们挥了挥手再见,那几个少年顿时又兴奋起来,也朝他用力挥了挥手。

  送走他们,沈笙刚刚关了门,不小心用力太猛,门板被震掉一块。

  沈笙弯腰捡起那片木板,一片衣角进入他的视线,沈笙一抬头,就看到顾明轩板着一张小脸,眼中流光闪动。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是写崩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