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她觉得她的嘴唇都开始发麻了，他才终于放开她。他们的呼吸都不稳，少年的额头抵住她的，轻轻喘着气。
吻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从她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作用堪比麻药, 她一点力气都没了。
周落弱弱地问：“你……你为什么突然……”
少年声音喑哑，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你男朋友希望你贪心一点，考上A大的奖励怎么可以那么简单？”
可是你这个奖励也太……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颈上，时不时地刮蹭着，有点痒，却也有种奇妙的感觉。
叶慧的电话聊到尾声，周落听到她的脚步声, 急忙从白骆帆身上下来, 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就差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了，满脸写着心虚。
白骆帆笑了笑，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
不过叶慧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也没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异样，说了明天带他们俩出去吃大餐之后就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周落紧绷着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长舒一口气。
始作俑者却直接笑出声来。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
*
众人最后一次回到学校是在出分后的第二天。
长和的风景依旧，高考那天的横幅还没摘，路两旁的梧桐树依然枝繁叶茂，整条小路都藏在荫庇之下，使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得以躲避烈阳的摧残。
现在正式上课时间，知行楼里鸦雀无声。而隔了一个小花园之后的凌志楼里却是喧闹非常。
从前大家在学校里见面都是穿着从同一个流水线上做出来的校服，配上差不多的发型，人一多起来，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这会儿再次回到这个教室, 众人全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女生们穿起了五颜六色的小裙子, 化着看起来技术还不够熟练的妆容，成为这教学楼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高考仿佛变成了一个临界点一样的存在，只要这个点一过，大家好像瞬间都长大了。
白骆帆和周落一来，就各自被各自的朋友们拉走。
林晶晶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脸上没有了以前那种灿烂的笑容，始终淡淡的。
“我决定出国留学了。”林晶晶说。
周落和孟祥婷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这点惊讶烟消云散，转化为了然。
徐甘讲课的时候说过，触景生情是最常见的。
当忘不掉一个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熟悉的事物都会变成想起他的媒介，无孔不入。
出国，也许是林晶晶唯一能缓解这份思念的途径。
周落扯起唇角，问：“什么时候走，我们去送送你。”
林晶晶说：“还没定呢，最近在联系学校。”
“好，定下来了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嗯。“
毕业季意味着分别，这是个常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却怎么也控制不止内心翻涌的情绪。
三个女孩各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珍惜这一段最后的时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
孟祥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乔心舞辞职了。
周落愣了一会儿，长和老师的待遇几乎是全市最好的了，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呢？
但这个话题也就持续了几分钟，然后三人迅速聊起其他话题。
宋瑶过来讲了一下报志愿的事，发了填报志愿的指导书，今天的任务全部结束。
临走前，白骆帆因为成绩破了纪录，被宋瑶留下谈话，周落正好想去看看后花园的小猫，两人便约定好待会儿在小花园见。
周落到后花园的时候，路枫正在给猫咪喂食。
周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缓缓蹲下，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头，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路枫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然后移到了她的侧脸上，又飞快地收了回来。他正思忖着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了她的声音。
“恭喜呀，听说你考得很不错。”
昨天晚上一出成绩宋瑶就让大家在群里发过了，路枫的成绩很高，除了B大，几乎可以任选学校。
他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专心抚摸着猫咪，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他“嗯”了一声，接话道：“你也不错。”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周围只剩下了风声和猫咪的呼噜声。
他多次咽回去的话此刻又重新到了嘴边。
“周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少女转头看向他，他垂眸道：“对不起。”
“你爸爸的事其实和我父亲有脱不了的干系……我知道已经没办法挽回什么了，我说再多次对不起都换不回你的爸爸。你恨我也好，或者永远都不原谅我也罢……希望你不要再想不开了。”少年说着话，头深深低了下去，他仿佛在等待着少女开口给他下最后的审判。
然而少女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指责，只是淡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路枫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周落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娓娓道来：“警察在调查我爸爸的死亡时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恨你们入骨，但是你说得对，已经无法挽回了。”
“对不起……”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也想了很久，我从海边回来的那天傍晚，我妈妈告诉我了一些事，我彻底想开了。其实我爸爸当时不是非死不可的，他都是为了保护我和我妈妈。”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他在出事之前就已经有预感了，但没办法阻止，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为我和妈妈安排好了一切，他早就算好了，只要他背负起所有责任，我们就安全了。”
周落说：“所以其实这样想想，我爸爸的死也有我的一份责任。你爸爸做的事的确不可原谅，我也不会原谅他。但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恰好是他的儿子罢了。”
少女的一席话令他哑口无言，她过于平静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不恨他，却也没有可能爱他。
不过他能得到她的原谅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怎可能还贪心地想要更多。
他早就没资格了。
良久，他才释怀地笑道：“谢谢你肯原谅我。”
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说：“我要去留学了，能听你跟我最后说一句再见吗？”
周落动了动唇，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背后传来了白骆帆的声音。
“落落。”
她回头，正对上少年漆黑澄澈的眼，她弯起眉眼，朝他挥了挥手。
路枫看着少女明媚的笑容， 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唇角。
她转过头来，对他说：“我要走了，祝你前程似锦，不要成为你爸爸那样的人。”
“再见。”
“嗯，再见。”
她直起身，步履欢快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少年，轻车熟路地挽住少年的手臂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路枫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他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像是自言自语：“祝你和他永远幸福，愿你开心快乐。”
只有你快乐，我内心的罪恶感才会少一些。
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眼里闪烁着泪光。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在猫咪的头上抚摸着，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微风拂过脸颊，两行清泪划至唇边。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即便知道没有可能，也还是会真心地想着，她幸福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