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易宁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曹之顺,可还没等他彻底转过去,走廊前面有人大喊了一声。

  “易宁!”

  丁梧关上车门,从昏暗的角落处走了出来。

  他走到易宁的右侧,手臂一伸,一把搂住易宁的左肩膀,笑着对曹之顺问候道:“原来曹总也在这儿啊。”

  曹之顺好似没看到丁梧的动作一样,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礼貌的笑容:“对,今天来易总公司处理些事情,不巧忙到现在,就和小易总一起下来了。”

  丁梧哦了一声,弯起眼睛又继续问道:“我正要和易宁一起去吃饭,曹总要不要也来?不过口味可能不太合适。”

  他含笑侧脸看了易宁一眼,“因为我老婆喜欢吃甜的,不知道曹总的口味如何?”

  握着易宁肩头的手在慢慢收紧,丁梧直视着曹之顺,笑得张扬又明媚。

  曹之顺眯起眼睛,眼底的情绪被很好地遮盖住。

  他像一只危险的狐狸,很好地蛰伏着,想要突然一口咬断眼前猎物的喉咙。

  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厚实温暖的力量,易宁僵住了。

  他有些不明所以。

  易宁不太懂冉以竟这是要干什么,毕竟他上一次这样喊他,只是在自己父母面前演戏才会故作亲昵地称呼他,而且就算演戏,他也没有做出比牵手要进一步亲密的动作,在外人面前搂搂抱抱更是不可能出现。

  冉以竟这是怎么了?

  虽然很是疑问,易宁还是不由自主地挨得更紧了些,扬唇对曹之顺推出常规说辞:“刚刚都是冉以竟瞎说的,要不曹总考虑一下?一起吃饭我们还可以叙叙旧什么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冉以竟要去呛曹之顺,但也不能让人家面子上过不太去,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一下。

  易宁有些无奈地想。

  “不了不了,我待会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约。”曹之顺摆摆右手,挑眉冲易宁笑道:“小易总,别忘了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你答应我的。”

  说完,曹之顺将手别到身后,眼眸微动,目光随意,好似若无其事地看了冉以竟一眼,“还是小易总有福气,你可不知道,小冉总最近忙的打紧,公司的事情都差点解决不完,但只要你一个电话,人还是过来了,他很疼你。”

  他语气轻快,似乎真的在羡慕易宁。

  察觉到胳膊紧靠着的肌肉一僵,易宁下意识抬头去看身旁的人。

  只见冉以竟面无表情地盯着曹之顺,眼神阴沉,像是被封了冰一般。

  易宁一怔,想去问曹之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曹之顺就对他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看到曹之顺的车驶出停车场,消失在车库门口后,易宁忍不住瞥了一下丁梧搂住他肩膀的手。

  他在丁梧的怀里动了动,轻声问道:“公司最近出事了吗?”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易宁在丁梧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沉郁,但下一秒他就像变脸一样,嘴角上扬,语气轻松的对易宁道:“没什么大事,最近只不过在忙收购,事情多一些罢了。”

  是这样吗?

  易宁深深吸了口气,潮湿寒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有些混乱的思绪清明起来。

  他看着丁梧,认真地说道:“冉以竟,有事情要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说,我就信,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额前落下的头发遮住了丁梧皱起的眉头,他冲易宁笑了一下,嘴角边涡起一个好看的小弧。

  他从鼻腔里浅浅地发出嗯的一声,接着好像恍若未觉一般,揽着易宁的肩,带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小声吐槽曹之顺道:“你和他很熟吗?我刚才在车里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手就要搭上你的肩膀了。”

  “先不谈这样的行为是否合适,万一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地下停车场光线不好,也没有人在旁边看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还有啊,你待会想吃些什么?”

  易宁微微扬起脸,视线落在丁梧眼下一圈淡淡的黑青上。

  身旁的人还在讲着,话中带笑,抱着易宁的胸腔因为笑声而在震动。

  可他分明看到他的烦躁与不安。

  冉以竟,你真的很幼稚,你不仅偷偷讲别人坏话,还不肯履行承诺,告诉我你的事情。

  易宁垂下头,一言不发,拒绝感受到丁梧从胸腔里分享的笑意。

  丁梧的手很自然的就在易宁坐进车前松开来,车子启动之前,他还没来得及问易宁要去哪,身旁的人便给他开了导航。

  有可能是时间有些晚的缘故,路上非常通畅,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买完蛋糕,又去宠物店给小小挑完衣服之后,他们去了超市,拎着大包小包一起回了家。结账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去拎起最重的那一袋,可到最后争执不下,丁梧直接将蛋糕塞进易宁的怀里,美其名曰谁吃谁拿。

  这个借口易宁无法拒绝,只好提着盒子,端着丁梧怕他饿给他买的热米浆,跟在他的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或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人和人之间的相处确实不同,和有些人相处,或许需要花上很多心思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和有些人,根本不需过多的想法,就可以如流水一般自然陪伴。

  热气拂过易宁的镜片,眼前丁梧的背影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有那么一刹那,易宁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和眼前这个人一起共同生活许多年,互相扶持风风雨雨到了现在。而现在的这个夜晚不过是漫长生命里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浪花,因为他们似乎还会长长久久,永远这样下去。

  回到家,他们做了晚饭,给小小穿上衣服,睡前丁梧按照惯例要去照顾他的花花草草,而易宁则是坐在阳台的小桌子旁,静静地看着丁梧对他辛苦培育的盆栽如数家珍。

  丁梧其实很早就想与易宁讲一些关于他生前过去的事情,比如在他小时候还未被收养时,和孤儿院的小孩儿们一起到院后的山坡上面挖野菜;还有去湖旁打水漂,比赛谁的水漂打的多;闲暇时去调戏在吃草的大水牛,在空无一人的田野里漫无目的地跑,那时漫山遍野都是刚及脚踝的野草,经常走过时,皮肤上会留下浅浅的伤痕。

  伤痕很痒,一直痒到现在,即使他已经死过一回,皮肤上的痒还是不能消失。

  因为无论是好还是坏,那些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丁梧,是他乐于与自己在乎的人分享的事情。

  虽然现在,不行。

  “那个是巴巴多斯樱桃,花期很长,但现在没办法结果子,明年吧,明年就可以吃到自己种的樱桃了,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那个是焦糖古董,估计要明年四五月的时候开了,花很漂亮,是透明的黄色。”

  “还有我最宝贝的果汁阳台,这个月季的颜色就像橙色糖果一样,就连林叔那么挑花的人都夸过它好看,它……”

  丁梧突然闭了嘴,他低下身去,装作无事发生。

  突兀的空白后,他又继续说道:“这一盆是蓝色风暴,是我最喜欢的蓝紫色系月季,很香的……”

  正听的入神的易宁皱起眉头:“怎么了,果汁阳台怎么了?”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听林致向他汇报工作,无故中断时他询问原因一样,但下一秒他意识到不对,又迅速补充道:“怎么不接着讲下去了,谁是林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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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们还记得林叔是谁吗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