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肯特郡已经三天, 在此处有了些见闻,不知是否对你有益。

  康塞托一案我恐怕调查不出更多消息了,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康塞托, 无论如何打听, 也只探听到是一位外地人,来此处寻医,不幸在山崖边跌死了。

  ……

  还有一些或许与案情无关, 但涉及到你关心的“器官”一词,我想或许需要说明一番:这里有一个奥瑟拉诊所,由奥瑟拉医生同赫斯顿医生共同经营,这一个月,他们进行了一场胆囊切除手术, 在这个小地方很是引起轰动。我拜访了诊所的主人,确信手术的主刀者是赫斯顿医生,值得一提的是, 这位果敢的赫斯顿医生是一名美丽的女子,我想你估计不感兴趣,便不花时间描述她的美貌,但不得不说, 她身上具备许多男子都不曾拥有的优秀品质, 我沾了你的光,她允许我参观其中一台手术。她对于卫生要求很高,所有进入手术间的衣服都经过严密消毒,我遵从她的要求, 严格地洗了足足三分多钟手, 还拿刷子刷了许久, 又在消毒水里泡过, 她才允许我上台,她还有一些比如手应当摆在什么位置之类的奇怪要求,我大概明白是为了不将细菌带给病人。

  诊所里有许多奇怪的设备,我也一一了解,后来询问才知是布拉肯斯托爵士给予了不少资金,而这一切设备都出于赫斯顿医生天才的构想(尽管她本人否认)。我预计爵士的儿子恐怕对这名女医生怀有别样的心思,时常见到他在诊所附近打转,像位忠诚的骑士,在赫斯顿医生没看见的地方打发走那些不怀好意者,不过你恐怕不想了解这些八卦,我就不说更多了。

  ……

  有一部分因为诊所开展的手术,我听居民说,最近这个地方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些求医的陌生人,但我并没有看到你那天逼迫我记下来的索引中的那几个人。

  ……]

  歇洛克在西区混了好些天,终于探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此刻终于有空坐下来翻一翻来信,自从出名之后,信箱里总能堆砌乱七八糟的信件,他没有耐心一一阅读,有些看个开头便弃至一旁,有些劳烦房东太太或者华生帮忙读一点,听到一半就喊停丢掉——他对丢失的小狗小猫、出轨的丈夫、失踪的情人并不感兴趣。他这次预料华生的信恐怕不会有更多线索,但仍旧拆开。

  他从抽屉里拿出石楠根烟斗时又看见了她的照片,关上抽屉的动作便慢了半拍。

  现在可没人管他抽不抽烟了,他将烟斗含在口中,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女医生,他又怎么能不联想到她呢。

  如果她还活着,恐怕就同斯托纳女士,又或者华生信中的这名女医生一般吧。

  还说看出了他的痕迹,华生总是有眼力不好的时候。

  他放下信,睁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输血,卖|血,器官移植。

  他在口中反复咀嚼莫里亚蒂的名字。

  他无法回忆当时他是以何种心境寻找她失踪的线索,狡猾的康塞托短暂出现在英国又逃脱,而莫兰,就在那个俱乐部里,他没有证据。那场火灾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大火毁灭了一切。

  此刻,阿德莉亚从睡梦中惊醒。

  距离那场火灾已经五年,至今她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她披衣而起,院内还有些模糊的月光,她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一封寄不出去的信,就像之前的每次一样。

  可是这次又不一样。

  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担心每一句解释像是狡辩,又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愁绪落在纸上变成牢骚。时间匆匆,她从一篇篇文章中发觉自己或许不应该出现在他身边,却又在一次次提笔之时意识到自己想要在他身边。她无法抒写更多自己的情感,只担心成为累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偏头痛已经很久没找上门来,而这也有那位侦探的功劳。

  或许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侦探不应当有什么感情纠葛,她想。

  她将信纸烧掉,又重新提笔,决定去信给麦考夫。

  她斟酌许久,落笔写道:

  [……离开对我来说全无益处,若他要来,便让他来吧,我不相信他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带走——况且,以我为饵,不也是你的计划吗?]

  市中心,扑克牌俱乐部。

  “肯特郡出了个大新闻,”阿戴尔勋爵一边出牌,一边闲聊道,“那边的一个医生摘除了病人的胆囊,治好了他的腹痛症呢。”

  “噢,这么神奇——”莫兰看了一眼勋爵出的牌,“没有了胆囊,还能活着?”

  阿戴尔耸了耸肩:“我没多问,只偶尔听了一耳朵,好像说那个病人胆囊里都是石头哩!”

  莫兰握着牌的手紧了紧,却还笑道:“你可得看清你的牌,不要又输给了我!”

  第欧根尼俱乐部。

  麦考夫拆开了阿德莉亚的信。

  以她为饵,麦考夫慢悠悠地将方糖加入咖啡,一块又一块。

  钓上来的恐怕还得有歇洛克。

  有人敲门进入,麦考夫不紧不慢地将信件扔入炉火之中,一边安静地听对方的汇报,听完后,他交代几句,令对方去一趟贝克街。

  有一个爱冒险的弟弟实在让人操心,他躺回安乐椅上,心中感叹自己逃脱不了人至中年还得为倒霉弟弟东奔西跑的命运——他早就预见此刻的情境了。

  次日,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刚才看到有个人被你拒之门外了,”歇洛克关上门脱下大衣,“难得。”

  “我若说出他的名字你就不会有困惑了,”麦考夫半阖双眼,“CAM。”

  歇洛克有些不解:“你又在卖关子。”

  “啊……我总是忘记你在上流社会之中的调查会比我慢半拍,”麦考夫悠悠地笑了笑,“等你调查到的时候,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助力。”

  “那么你恐怕也知道我为何而来。”歇洛克决定直入主题。

  “我本来想试探你会不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麦考夫晃了晃手上的信件,“一位可怜的政界高官失去了生命,错过这次你恐怕还要等很久才能摸到CAM的尾巴。”

  “勒索,自杀……屡见不鲜的消息,”他淡淡道,“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它。”

  “耐心点,歇洛克,耐心点,”麦考夫终于睁开眼睛,稍微坐直了一点,“等过了这个案子,CAM一定会成为你的重点关注对象。”

  “既然你如此关注上流世界的绯闻,那么你也知道前段时间输血的流行?”歇洛克决定直接提问。

  “他恐怕不止有研究的头脑,还有些宣传的妙想,”麦考夫讽刺道,“不同的血型有不同的人格特征,通过补充该型血,可以让人的性格得到完善。”

  “无稽之谈。”

  “是啊,但不妨碍贵族兴起了这样的买卖,尽管是在暗地里,”麦考夫打了个哈欠,“这给莫里亚蒂带来了不少利益,但你我都知道,莫里亚蒂所图,可不只是这点利益。”

  “我知道,”歇洛克的目光不错过自家兄长的表情,“康塞托一案是布拉德探长结的。”

  “啊。”小官员微微一笑。

  “其中有你的授意。”

  小官员的笑如同刻在脸上:“怎么会呢?”

  “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伦敦前途无量的大探长,怎么会跑去肯特郡的山崖调查这么一桩无厘头的案子?”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布拉德呢?”

  “你明明知道他不会说。”歇洛克对自己这位兄长都要有些咬牙切齿了。

  “盯梢莫兰的人告诉我,他最近似乎计划去肯特郡,”麦考夫终于吐露了一些消息,“如果你要去的话,记得替我拜访一下布拉肯斯托爵士,他的儿子不日将要订婚,记得帮我为这对未婚夫妻送上祝福。”

  确定麦考夫不会再透露更多信息,歇洛克失去耐心,准备离开。

  “还有件事,”麦考夫在他推门之前叫住了他,“我需要提醒你。”

  “你吃过一次受感情蒙蔽的苦头了,歇洛克——感情,或者,爱情会影响理智,”他拉长语调,“它与冷静思考相悖。”

  “也只有她了,不会有别人了。”他说。

  麦考夫为难地叹了口气,所以他才说自己的弟弟已经完全被感情蒙蔽了:“不如坐下来,我们来聊聊阿德莉亚?啊,我是说赫德森小姐。”

  果然,歇洛克开门的动作停了停,隐忍着怒气重新坐了回来:“如果你只是想卖关子,我今天确实情绪不佳。”

  “瑞瓦尔俱乐部,距离大河之房很近,”麦考夫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那场火灾烧死的,有些是我们的内线,萨缪尔本应也在其中。”

  “过时。”歇洛克评价。

  “但是在起火前,纵火者之一发现有人逃跑,提前开了枪,所以有个别神经敏感的内线提前逃了,”他微笑着说,“给了我一些莫里亚蒂的情报,我也因此获益。”

  “比如说?”他挑了挑眉。

  “比如说,他们都认为赫德森小姐没有死。”他紧紧地盯着弟弟的表情,令他有些惊讶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更多情绪波动。

  “如果说是因为没有发现尸体,那可真是新鲜结论。”歇洛克反讽道。

  “也是,如果她没死的话,至少你该收到她的信,”麦考夫装模作样思考一番,“不过也不好说,以她那种和人群的割裂习惯来看,她放弃追逐你了也说不定,毕竟你现在扬名立万、生活多姿多彩,没有她的余地。”

  歇洛克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假设,皱着眉否定:“是我在追逐她。”

  “是吗?”麦考夫说着说着,眼睛慢慢地闭上,就像是困到睡着了一样,打着哈欠说出最后一句,“算了,我不说更多了,肯特郡有些人是我派的,动手之前分清敌友。”

  “哈,那你的指示可是相当明晰。”歇洛克短促地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为什么又抱有希望。再次确定对方没有更多要说的了,他干脆地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重逢失败x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章老福必去肯特郡(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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