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州的脸色有一瞬的惨白, 望着邀请函上黑白双色共舞的剪影。

  那两只天鹅,在舞台上旋转,直到肉身爆破成一片血红。

  黑的、白的, 最后羽毛都染成了鲜红色。

  严州脸上明显出现了不情愿, 李斯安却由不得他。

  这份舞台邀请函的信息至关重要,如严州之前所说, 郑莹莹最后是死于舞台的, 如今只能跟着邀请函去, 只有这样, 才能不错过诺伊姐姐的任何一点讯息。

  即便李斯安很生气,甚至想给他们每个人脸上胖揍一拳, 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但他还是得救他们。

  李斯安捏着这张皱巴巴的邀请函:“走吧。”

  这一路都漆黑一片, 只有一把手电发出微弱的光, 没几步, 李斯安的腿就开始打颤了,通常在恐怖片里,双人并行的事故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他就很害怕, 怕旁边的严州忽然变成一个鬼来吓他, 更怕上次那个红衣小鬼从他背后探出头来。

  严州见李斯安一直念念有词, 不由问:“你在唱什么?”

  “大悲咒啊。”

  “你这化学防御不管用,你得物理防御。”

  李斯安想了好几秒严州所说的物理防御是什么意思, 他就自己领悟,领悟到一半恍然大悟, 随即他就掏出了手机拨通电话, 想试试看物理能不能用。

  电话很快接通, 响起一声熟悉的沉音:“在。”

  李斯安顿时定住了心:“齐婴。”

  “怎么了。”

  “你别挂电话,我有点害怕。”李斯安说,“周围好黑哦。”

  “别怕。”

  电话就一直挂着了,能听到对方淡淡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出他耳朵,他忽然发觉,这不比大悲咒好用。

  “挂着走段路可以吗?我怕有鬼吓我。”

  “嗯。”

  严州也不懂李斯安为什么话说到一半,人就没了,就见他走着走着,忽然戴上了耳机嘴角翘着不理人了。

  从门口到舞蹈时的路长得让人心惊胆颤,等李斯安走到状态几乎稳了,说了一句挂了,将耳机塞回耳机仓里,哼哼上了。

  “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啊?”严州不觉侧目。

  “我的坐骑,很牛的,狗都不理,鬼都要怕。”李斯安吹牛道。

  “你还有坐骑?”

  “没见过吧,没见过就对了。”李斯安说,“天上地下,独此一份,驱邪必备。”

  “你的坐骑是个男人吗?”

  “那不重要。”李斯安说,“坐骑就是坐骑,什么物种都可以当坐骑好吧,一看你就是西游没好好看。”

  “那什么。”严州也沉默了。

  “怎么,你也想当他爸爸?”李斯安洋洋得意道,“那你恐怕得排在今哲克下面了,交狗粮报名就可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安排出一个档期来。”

  “你电话还没挂。”

  李斯安裤兜里透出淡淡的光来,一绿一红,是忘了。

  李斯安一愣,脸色大为波动,手忙脚乱地去拿手机。

  “喂,齐,齐齐。”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笑,乍一听颇像冷笑。

  李斯安听到他笑,不觉有些发慌:“你生气了吗?”

  “我不生气。”

  李斯安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挂了?”

  没有一句回复。

  李斯安迟疑了一瞬,屏幕还在亮着,齐婴从不会主动挂电话,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李斯安还是挂断了电话。

  严州观李斯安脸色:“你还好吧。”

  “完了,他生气了。”李斯安拧着眉头,“真是反派死于话多,无语了,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别挨着我。”

  李斯安走了一半就不肯走了,手臂环着膝盖蹲下来,看上去很糟糕的样子,脸颊气鼓鼓的。

  “他不是说他不生气。”

  “你知道个鬼咯,他那样就是生气了。”李斯安说,“别吵,让我静静,要不是跟你说话我根本不会说漏嘴。”

  严州有些无奈,就看着李斯安蹲在地上,脑袋郁闷地埋进手臂间。

  “走都快走到了,至少走完吧,卡在这里不上不下,退也好,进也好,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严州很头疼地看着地上抱膝自闭的一团,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们就快走到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他好烦。”

  “是,好烦。”

  “不准你这样说他。”

  严州闭了嘴,想发作发作不起来,忍了忍:“好。”

  严州跟等祖宗似的等着他,很挫败地低下头,耐着性子给地上一团做心理疏导,想让他明白事情没那么糟糕:“没事的吧,你也没说什么,事情也不严重。”

  李斯安回想起他自己说了什么,不觉脸色有点紧绷。

  “这厮事多又难哄,个摩羯佬,烦得很。”李斯安说,“这回好了,又要不理我了,我真的无语。”

  “不哄不就好了,全世界男人有三十五亿。”似乎意识到那口吻有些暧昧,严州轻咳了声,“我意思是,没必要。”

  “可我是他的全世界。”李斯安说:“他除了我就没别的朋友,自闭儿童一个,我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

  “我可真是个活菩萨。”李斯安不由想,“齐婴运气可真好,能有我这样的爹。”

  严州看着他。

  李斯安自言自语道:“所以还是见鬼去吧。”

  还真是一语双关。

  坦然见鬼。

  舞蹈室的门黑黢黢闭着。

  只走到门口,就能感受到一股阴寒气息。

  李斯安很冷静地站在严州背后,预防有什么鬼冒出来把严州捅死后能第一时间逃跑。

  严州偏眼觑身后冒出的一点黑发,心头也慌,但还是安慰道:“你躲我后边吧,没事的,有我在不用太害怕。”

  李斯安虚心接受。

  严州推开了舞蹈室的门。

  门开启的刹那,有大片灰尘在空中涌动,严州呛得连连咳嗽了声。

  里面确实和平常不一样。

  已经不是舞蹈室的结构了,一条漆黑的路往前通去,两边荧光牌很是显眼。

  就跟电影院似的布置,从布置看有些赛博朋克的夜店风,有点2077的意味,仿佛从哪就会跳出一个身材火辣的人来。

  李斯安在南源二中呆了那么久,能百分百确定,他们现在不在学校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李斯安经历过血月之夜和百鬼,心理承受能力稍稍好一点。

  他们往里面走。

  一路看到三个影厅,一个在外边歪歪扭扭写着森林,是笨拙潦草的毛笔字,另一个画着黑白天鹅的,再远一点有个标牌写着猫咪会所,猫咪会所外边还有个招财猫的陶瓷猫猫。

  “这什么啊。”严州说,“舞蹈室去哪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进入这个黑白天鹅的舞台,毕竟这与主线任务息息相关,要去看看舞台。

  为避免错过重要信息,李斯安提议进入其中并且分头行动,这样两人就不会错过重要信息了,严州死活不肯进天鹅的舞台场次,直直喊道:“我不行,我真不行,我有心理阴影。”

  李斯安认真思索了一秒,掐指一算:“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踮起脚,去摘上面挂着的牌子。

  “果然。”

  天鹅和森林的牌子被调换了,原本是天鹅影厅的牌子下面赫然写着森林,原本森林的挂牌位置和天鹅的换了,只有猫咪会所还是猫咪会所。

  “所以这个写着天鹅的影厅,其实是森林。”

  在劝说下两人终于决定好了位置,李斯安往原本是天鹅被改成森林的影厅里走,严州则是往天鹅标牌的影厅去。

  进入的刹那,头顶的灯光兀的熄灭了。

  唯一的观众站在舞台下,很纳闷地望着骤然漆黑一片的环境。

  紧随其后,一簇银色的光洒在舞台中央照亮。

  红色的舞台幕布就拉开了。

  在舞台正中间的位置,跳出来一个矮墩墩的东西,外面套着个方形的纸皮袋子,露出两黑眼珠子。

  纸皮袋子中间大写着一个毛笔字的狐字,表明这是一只狐狸。

  明显就不对了,这哪是天鹅湖的芭蕾舞剧,确确实实是个森林影厅,李斯安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奸诈的敌人,居然想出这种局中局的法子。

  李斯安倒没觉得有什么,就,可怜的严州,估计又要看一次心理阴影。

  想通这一点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但往外推影厅的门,门推不开,舞台上的演员也停下了动作,一瞬不眨地望着唯一却要离开的观众。

  荧光的滚动标牌上,写着:请观众回到位置上。

  李斯安又推门,门像被人从外锁住了,根本推不开。

  他只好回到唯一座位上。

  荧幕上的光芒洒落在他面庞上,显得晦暗不清。

  两边的幕布陡然拉开了,是大森林的模样,其乐融融,搁这演动物世界呢。

  从前有一只狐狸。

  狐狸坐在小山丘上唱歌。

  制作得还蛮牛。

  才刚开局就打了起来,一个大家伙堵住了舞台上扮演狐狸的演员,尾巴猛抽过来,这一下,直直把狐狸掀翻了。

  套着白色壳子的动物演员啪嗒朝后倒去,上面的纸皮套子唰啦飞了,露出点毛茸茸来,纸皮上一个东倒西歪的狐字。

  扮演狐狸的演员还很敬业地学着他的惨叫声:“嗷呜。”

  李斯安:“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