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舟知道,自己从来没办法拒绝沈乔的任何要求。

  他不做任何挣扎,只淡淡地瞥她一眼。

  “随便你。”

  说完,纵身往下一跃,“咚”地一声,稳稳落地。

  沈乔也跟着往下望了一眼。

  顿了顿,人没有动。

  学校围墙相当高,踩上来时,可以靠爬树借力,但墙外面没有什么缓冲工具,难度便骤然增大。

  而且,上和下本来就不是一个概念。

  对于新手来说,跳下去,心理上会觉得没底,肯定是要更害怕一些。

  最重要的是,沈乔马上就要比赛,万一出什么意外,把手扭了、脚崴了之类,哪怕是哪里磕磕碰碰到,都麻烦得很,几乎没有时间可以留给她恢复。

  她不敢冒这个险,只能蹲在墙头,踟蹰不前。

  没想到,这般停驻许久,祁言舟也没有丢下她,独自走掉。一直站在原地,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她。

  沈乔抿了抿唇,又轻轻喊他一声:“祁言舟。”

  两人对上视线。

  祁言舟微微一怔,往前迈了几步,朝她伸出手。

  “下来。”

  沈乔:“我不能受伤。”

  祁言舟:“不会。”

  纵然他这样说,沈乔还是有点不放心,双手牢牢扒着墙边沿,一只脚试探性地往下够了够。

  脚尖距离地面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大概有快三米左右?

  从上往下看,真的很高,很危险。

  一时之间,她心中升起浓重后悔感。

  怎么脑袋一热就追出来了呢?

  完全是硬生生把自己置于这种尴尬境地。

  下方,祁言舟似乎耐心渐失,冷声催促了一句:“快跳。”

  沈乔心一横,换了姿势,改成坐到墙头,双脚垂在外面。

  接着,闭上眼,整个人蹭着围墙一点点往下滑。

  滑到半途,才松开手。

  还未体验到坠落感,沈乔已经被人从下面接住。

  她睁开眼。

  祁言舟双手握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再飞快地松开手,一秒都不曾停留。全程没有任何冒犯意味,动作相当克制。

  沈乔眯眼笑起来,“祁言舟,谢谢你。”

  “……”

  祁言舟默不作声,转过身,大步往前。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手掌触碰到沈乔的那一刻,冲动席卷而来,波涛汹涌,按捺不住,几乎将他的自制力击溃。

  沈乔的腰很细,刚好能被握住。

  人很轻,纸片一样。

  身上还有一股很浅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香,凑近时才能闻到,仿佛是给亲密无间的人的特殊奖赏。

  眨眼之间,祁言舟便生出了无尽欲望。

  想要紧紧地抱住她。

  想把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想让她永远只属于自己。

  他的心底住了一个疯子,在拼命叫嚣。

  随着沈乔一次次靠近,门锁也开始逐渐松动,好似快要关不住他。

  祁言舟舌尖顶住齿根,蹙起眉,用力攥紧拳头。

  ……

  沈乔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异样,一边跟着祁言舟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周思琴打电话。

  虽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但体育课自由活动就可以玩手机。避开学校监控就好,一般没有老师会管。

  艺术班就更加随意点。

  果然,很快,周思琴接通电话:“乔乔?”

  沈乔往前看了一眼,确定祁言舟步伐速度慢了下来,这才开口:“琴琴,麻烦你帮我跟体委请个假,就说我不舒服,不下去了。你们不要等我。”

  周思琴愕然,急急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现在过来陪你去医务室?”

  “不用不用!我没事的啦,就是……”

  她压低声音,“我现在已经在学校外面了。和祁言舟在一起。”

  “什么啊!你和祁言舟一起逃学出去玩了?!”

  她这种说法,叫沈乔有些啼笑皆非,连忙解释:“什么出去玩呀!我是有事情找他。而且,也没有逃学,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对了,如果下节课我实在没来得及赶回来,麻烦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去医务室啦。谢谢琴琴。”

  “什么呀,好吧好吧,那你小心点哦!”

  “嗯,好。晚点见。”

  沈乔挂断电话。

  再抬眼,发现祁言舟从前方树荫底下推了辆自行车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讷讷,“你要骑车啊?”

  “怎么了?”

  “那个,我不会骑自行车。”

  祁言舟挑了挑眉,无言,“……这里没别的车给你骑。”

  “也是……”

  “上车。”

  说完,祁言舟先一步跨上自行车,复又扭过头,给了沈乔一个眼神,示意她要一起走就赶紧坐上后座。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

  沈乔点点头,忙不迭地跳上后座,伸手,用力抓住祁言舟衣摆。

  “坐好了。”

  祁言舟长腿轻轻蹬地,踩住脚踏板,发力。

  自行车车轮骨碌碌往前冲去。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春末初夏的阳光、微风,或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偷偷翻墙逃课,还坐了男生的后座,实在是有点刺激,沈乔忍不住笑起来。

  笑声钻进祁言舟耳朵,让人耳尖发烫。

  祁言舟:“笑什么?”

  沈乔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挺好玩的。”

  前面17年里,她一直循规蹈矩,是家长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几乎没犯过什么错。

  人人都夸奖她,也都喜欢她,对她抱有期望。

  大概,全世界,也只有祁言舟这个年级第一名,会带着她翻墙逃课。

  不过,沈乔还没忘记自己跟出来的初衷。

  她清了清嗓子,犹豫数秒,打算随便找个话题切入点,再循序渐进地打探。

  “祁言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呀?”

  祁言舟没有回头,冷淡声音从风里传到后面,“打工。”

  沈乔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迟疑问道:“打工?呃,不好意思,有点冒昧,我们是一届的,应该是同龄?那就是还没有满18岁,难道不算是童工吗?”

  祁言舟嗤笑,“没人抓就不算。”

  “你很缺钱吗?”

  “你觉得呢?”

  “哦、哦,这样啊。”

  这个问题或许过于敏感,沈乔接不上话,只能重新换个话题,“对了,上次在医院碰到,你是去干嘛的呀?探病吗?”

  祁言舟:“不关你事。”

  “……”

  又是这一句。

  每次都这样。

  沈乔气得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以发泄内心不满。

  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祁言舟牵起唇,不由自主地闷笑了一声。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吧。”

  他这么直接,沈乔有些讪讪。

  想了想,还是试图提出抗议,“那你可以不用‘不关你事’来回答吗?”

  “你先说说看。”

  沈乔:“我是想问你,十年前,我们是不是就认识了?”

  十年前,两人都是7岁孩子,就是“沈乔”所说的那个时间点。

  电话里,“沈乔”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想必两人之前就认识。要不然,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沈乔也不可能去主动靠近祁言舟,对他产生好奇心。

  哪怕是隔壁班同学,但一直以来,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连交集都很难有,为什么祁言舟就一定会帮她呢?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沈乔思考了两天,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性,就是在她早已忘记的童年时光里,两人有过什么接触。

  也是因为叶欣说觉得祁言舟眼熟,才更加能佐证这个猜测。

  话音刚落,自行车不复平稳,一个急刹,带着沈乔整个人重重往前冲了一下。

  她惊叫一声,额头撞到祁言舟后背上。

  祁言舟飞快地侧过身,深深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语气有些沉,还有些其他读不懂的意味在里面。

  沈乔揉了揉脑门,嘟嘴,“就随便问问啊。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吗?鹿川市就这点大,我们就算上过同一个幼儿园,也有可能吧?”

  只是,她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祁言舟:“没有,不是。”

  “……”

  “我没上过幼儿园。”

  事实上,在十岁之前,祁言舟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只是孤魂野鬼一样活着。

  在这个城市里,就是有这种人,整天活得暗无天日,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祁言舟就是这种人。

  他从小在外婆家长大。5岁时,外婆去世,他又变成独自一人。只有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没有钱,也没有食物,没人管他。

  因为法律上那个监护人还在世,他去不了孤儿院,无法被领养,一切生存活动都要靠一个5岁的孩子自己解决。

  祁言舟能有如今这种身手,靠得就是儿时那番磨砺。

  要活下去,就得强。

  否则,很可能被人打死。

  他无法把这种话说给沈乔听。

  沈乔是娇养的小公主,理应永远明媚热烈、永远无忧无虑。

  祁言舟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沈乔:“真的没见过吗?”

  祁言舟:“七岁早就该有记忆了,你自己都不记得,还问我做什么?难道这么小就有健忘症了吗?”

  “……”

  沈乔抿了抿唇,又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衣摆,“停车!”

  作者有话说:

  祁言舟:只敢偷偷抱一下老婆。

  虽然头疼,但是还是为了日更的责任感通宵码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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