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南宫燃漆黑的眸子从他凌乱塌颓的发尾扫过, 苏息辞的睡袍穿在身上过于宽松了,领子明显整理过,折得不带多一条褶皱, 想要它服帖安分,却还是滑歪到一边,露出右边纤细脆弱的锁骨。

  细长小腿露在夜色中,还有光着的脚。

  “你先去穿鞋。”

  “不用, 有事赶紧说。”他僵硬道。

  早点解决吧, 只要南宫燃出手,自己第一时间就能把他杀了。

  干净利落,让他痛苦少一点, 算是感激他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

  心口闷闷的,他逼迫自己把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冷漠又生硬。

  这才是真实的他。

  “苏苏,我想跟你谈谈。”南宫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息辞警惕地后退一步,拒绝跟他谈话。

  南宫燃看出了他的意味,眼皮耷拉下来。

  顿了顿, 他重新看向他, 缓缓道:“苏苏,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螃蟹吗?”

  “不知道。”

  南宫燃看着他的脸, 犹豫再三,将自己从未吐露过的心声向他说出来。

  “因为我爸妈。”

  苏息辞眼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早就知道了。

  南宫燃好像陷进了某种回忆里, 声音变得悠远绵长。

  “你也知道, 我爸妈出车祸去世了, 在我七岁生日的时候。”

  苏息辞从阴影中抬起头,艳红的唇嗫嚅了下,终是没有开口。

  手指动动,松懈了力道。

  “可能你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你那时候更大,不会理解一个七岁那么小的孩子,对于「至亲的死亡」,在这之前的认知是模糊的。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只知道面前的螃蟹泛着黑红的光泽,举着巨大的蟹钳,张牙舞爪地在肆意地嘲笑,恐吓我,给我带来了这种灭顶的厄运。”

  “于是,七岁的我,从此有了一个怪异而简单的认知,螃蟹,等于死亡,不管是坚硬奇怪的外壳,还是那硕大的钳子,窄小的眼睛,都是怪物一样的存在,只要接触它,嘴里吃着它,就会给你带来死亡。”

  南宫燃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吐露出来,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

  对面,苏息辞低垂着视线,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一时间,只有阵阵晚风送来的蔷薇清香,夹带着雨后的丝丝刺骨寒凉。

  “苏苏,你有没有,发生过类似这种不好的事情?”

  苏息辞一个激灵回过神,摸了摸鼻梁,才发现没有戴眼镜,只好抱着自己的手臂。

  “没有……”他垂下眼,嘴角抿直。

  “真的?”

  “嗯。”

  他的生活又简单又快乐,哪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吧。”南宫燃见他不愿意说,也不逼问,道,“但肯定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你的。”

  “没有。”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有把握把南宫燃杀死,怎么可能会需要这么弱的他的帮助。

  “别这么快否认。”南宫燃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苏息辞惊讶地看着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加了几分强势的意味。

  苏息辞伸出手,犹豫不决。

  “苏苏,你觉得,我会伤害你么?”他将声音放缓,问道。

  苏息辞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人高大,强壮,霸道,蛮不讲理,平日里总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可在面对他时,总是温柔的、充满耐心的,带着一种可信赖的依靠感,驱散他心里的彷徨和胆怯。

  他慢慢伸出手,颤抖着尝试靠近。

  南宫燃把手朝他伸得更近了点。

  苏息辞突然缩回手,“我没带手套,我、我去拿个手套就来……”

  他仓皇逃离,心里还没准备好,去面对这种胆战心惊的情况。

  “苏苏!”

  他停下了脚步,声音颤抖,“你别逼我……”

  “别哭,不逼你。”南宫燃慢慢靠近他,眼前瘦削的肩膀扛不住任何重压,整个人如搭了几十层的单脚积木,仿佛轻轻一碰,就被击碎个彻底。

  苏息辞微微偏头后望,濡湿的睫扇轻颤,“我没哭。”

  “没哭,苏苏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哭鼻子。”南宫燃笑道。

  “你这是哄小孩子吗?”他鼻子皱了皱,不满道。

  “怎么敢把你当小孩子,回头又要被你揍脑袋了。”

  左手小指,被一根温热的食指轻轻勾住。

  苏息辞的手颤了颤,立刻想缩回来。南宫燃的手和他这个人一样死皮赖脸,食指怎么也摆脱不了,最后连带着整个手掌都覆在他的手心上,不轻不重地抓着,手指纠缠。整个人顺带往前,凑得更近,像是被他拉过来的。

  “你放开我……”

  他惊慌地抬头,南宫燃看着他,眼里的光明灭阑珊,诉说着不言而喻的欢喜与温柔。

  “害怕么?”

  “我……”除了刚开始的惊讶,无措,害怕,以及对这种触碰陌生得不适应,其实,好像并没有厌恶到完全抵触的地步。

  是因为之前这人总是时不时制造意外碰到他的缘故么。他总习惯要把前因后果想清楚。

  “还是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南宫燃又问。

  苏息辞急促地呼吸几口气,平稳情绪,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僵直发麻的手指找回了知觉,慢慢回握住他的手。

  截然不同的皮肤,不同的触感,不同的相握力道,不同的温热感。

  截然不同的心惊肉跳。

  从密贴相触的掌心,错落相抵的指尖,发起一丝丝电流,沿着神经末梢一路往上,暖热陌生的感觉熏得人晕飘飘的。

  手心越发滚烫,闷出黏腻细密的汗。耳尖,渐渐染上了红晕。

  苏息辞局促地把手又缩了回去,藏在睡袍的袖子里。

  “没关系,慢慢来。”南宫燃把手收回来,轻声道,“你可能忘了和别人接触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我一点一点帮你找回来。”

  就像螃蟹的故事,他以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诉诸于口。

  其实,只是缺一个对象。

  遇到那个人,一切皆有可能。

  “早上说过,明天一起打台球,记得空出时间。”

  苏息辞张张嘴,下意识拒绝,“可、可是,我明天有很多事。”

  “我的工资不是你发的。”这人天天记不住,拿这种没意义的东西威胁他。

  “明天要是学会了,给你涨工资。”

  苏息辞眉疏目朗,一口应下来,“好。”

  再次躺回到床上,已经到凌晨两点多了。

  苏息辞依然睡不着。

  只是这回,心境不一样了。

  被子里的右手抓着左手手掌,学着曾被抓过的姿势,轻扣在一起。

  苏息辞嘴角微勾,把脸埋进枕头里。

  ——

  第二天是周末,南宫燃当真穿着一身休闲衣,在台球厅里等着他。

  很奇妙,他穿西装打领带的时候,威严肃穆,又酷又拽,全天下都能被他踩在脚下。

  换上T恤短裤,又像刚在操场上打完球的少年,脸上的笑比晴天还耀眼。

  苏息辞都要忘了,这人比他这副身体还小两岁。

  南宫燃靠立在台球桌边,丢给门口犹豫的他一根球杆,“看我看呆了?我知道我很帅,但不要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会让我误会的。”

  这人要是不自恋,可能魅力值会更上去一点。

  苏息辞利落地单手接过球杆,在手上随意转了两圈,走了进去。

  南宫燃对他那一手感兴趣了,“刚刚怎么转的,再转一下看看。”

  “还打不打球了。”

  “当然打。”南宫燃自己试着转了两圈,球杆太长,差点打到自己,只好把心思放下,摆好球,“第一局要是胜了,你教我转杆。”

  “好。”苏息辞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学的,不过,他心里还是跳动着小雀跃。

  “基本规则知道吧。”

  苏息辞点头,看他潇洒地俯身,一击,桌上的球顿时四散开来。

  他虽然说知道,南宫燃还是着重讲了几个要点,示范性地打了两球,抬头得意地问:“我跟司徒瑟比,谁打得更好。”

  这……

  “说不上来。”他道,毕竟人家开局一杆能清台。

  南宫燃深思凝重,看起来闷闷不乐,又打了一球,轮到了苏息辞。

  苏息辞之前没碰过这东西,有样学样地像司徒瑟和南宫燃那样去打,这回比上次好一点,至少碰到了白球,目标球在桌上滚了一会儿,停住了。

  “再打一球看看。”南宫燃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

  “轮到你了。”

  “没事,待会儿你直接教我怎么转杆就行。”

  “说得好像你已经赢了。”苏息辞被激起了胜负欲,“待会儿我学会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南宫燃好笑道:“没关系,我让你一点。”

  “不需要。”

  “输了你别哭。”

  苏息辞抿唇,昨晚真是个意外,他哪里有那么容易哭。

  这家伙,脑子里只知道记着他的黑料。

  “输了哪里能怪我,要怪少爷您,没有教好我。”

  “还会顶嘴了。”南宫燃一副「真了不得」的样子,“惹不起惹不起。”

  苏息辞俯身,眼神微沉,聚精会神将球杆对准白球。

  耳畔边多了一道呼吸。

  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手一滑,球杆险些脱手碰到白球。

  一只小麦色皮肤的手牢牢抓住他垫手上方的球杆,耳边的呼吸之间,一阵磁性低沉的嗓音混杂其中。

  “球杆歪了,对准这里,没错……你别抖。”

  “您离我太近了。”扶了扶眼镜,他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随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沉沉浮浮,无孔不入。

  南宫燃目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委屈道:“我离你至少二十公分。”

  可呼吸还是吹到我脸上了。

  “再说了,离得近点,更能教好你,你可别想让我给你技术太差背黑锅。”他身子一横,反而凑得更近了。

  “呃……”苏息辞把头偏了偏,心跳得越发快,毛发耸立,鸡皮疙瘩全都立起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对劲。

  真的太近了。

  心中烦躁,他胡乱地推了一杆。

  “谁允许你这么打球的。”南宫燃的手按住了球杆,不让他打球。

  “要沉着,定下心,手要稳,快,狠,目光将三个目标锁定成一线,看清楚,告诉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否则,你眼前那颗球,你的猎物,就会逃走……你脸红什么?”

  “没有……咱们能不能好好打球。”

  他加了一句,“只做打球的事。”

  “我不是正在教你打球吗?”他们还做什么了?

  苏息辞死死盯着球桌看,一脸淡定平和,与平常无异。

  如果可以忽略他红得滴血的脸的话。

  “是不是难受,生病了?还是因为昨晚太迟睡了,没休息好?”南宫燃打量着他,说了一通自己的分析。

  蓦地,他目光一凝,“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