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困?你是小猪不成?”玄安帝饶是这般说他,也是笑着的,像是两人间的情趣。

  安祁却听明白了,睁开眼睛从他身上爬起来,不客气地回嘴:“我年纪小爱睡觉是常事。”不像你,年纪大。

  玄安帝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见他说完就要跑下床,略一勾手就将他拖了回来,抱着他,语气危险地在他耳边低喃:“你嫌朕老?”

  “我可没这么说!”好大一顶帽子扣过来,安祁急忙否认。

  玄安帝看着他飘忽的小眼神,又垂眸看向他红得滴血的耳垂淡笑了一声,缓言道:“朕教你一个新词,叫老当益壮,你可明白?”

  “啊?”安祁回望着他,似乎不是很明白。

  玄安帝也没再解释,只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明白的,朕再过几日就亲自给你解释。”

  安祁觉得危机已过,松了一口气,闻言只道:“谢谢陛下。”

  “不必言谢。”玄安帝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安祁却没由来地觉得后脊发凉。

  应该是早上天太凉了。

  早膳是陪着玄安帝一起在太和殿吃的,吃完以后他们便要一个去上朝一个去上课,安祁还有些担心昨日的安怀瑞再跑到自己跟前来,不过这点担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毕竟,他现在可是在皇宫之中,身边跟着的还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一个安家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怎么光吃甜的?”玄安帝虽是了解安祁爱好甜口,但是也担心他吃甜的吃多了会不好,于是皱着眉让他吃了点小菜。

  安祁不情不愿地吃了。

  走的时候安祁回头望了玄安帝两眼,似乎是舍不得,看得周围的宫女们发笑。

  玄安帝也噙着笑意,上前两步,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吻安祁的额头,说:“若是实在不想去,那就跟着朕去上朝去,你在后殿等着朕就是。”

  安祁连声拒绝,眼睛里骇然大惊,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我还是去、去上课——”

  笑话,躲在后殿听朝政,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那些大臣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好吗?他才不要这么高调惹人注目,还是规规矩矩去上课吧。

  刚作别玄安帝,安祁就在路上碰见了一样步行前去的帝锦。

  帝锦看见他,眼睛一亮,朝他走过来。

  安祁乖乖地给她作礼喊了句公主。

  “昨日/你才叫我信阳,怎么今日就又变回去了?”帝锦笑看着他,见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又道,“你别慌嘛,左右皇兄让我照看你,我总不能拂了他的意,今日若再有人来惹事,本宫定要叫他好看。”

  安祁有些不好意思,朝她笑了下,谢了一句。

  两人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走。

  帝锦时不时就要瞅一下他,安祁被看得头皮发麻,主动问她:“公主有什么事吗?”老看我,看得我不自在。

  帝锦站着不动了,嘀咕着:“都说叫我信阳了……”

  见安祁转身回来看她,帝锦又道:“啊,没事儿,我就是在想,昨日我走的时候皇兄看着在生气,我走了他有没有对你发脾气啊?”

  发脾气?

  呵,自然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发完了还不是得哄他。

  安祁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看上去心灰意冷,再抬起头时不知是不是帝锦的错觉,她总觉得安祁好像眼睛红了些。

  “皇兄他欺负你了?”帝锦忙问道,接着又抱怨,“他怎么能欺负你呢?他故意把我赶走肯定是欺负你了!”

  安祁摇摇头,说:“陛下没有欺负我,只是……”

  他这一停顿可把帝锦急得不得了。

  “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没让我吃饭罢了。”安祁笑了下,又说,“也许是我哪里惹得陛下不高兴了吧。”

  哼,玄安帝这个大混蛋,他还记着那一顿饭的仇呢,不过他也没指望公主替他不平,只是不吐不快,顺便败坏一下下玄安帝的名声。

  帝锦可怜地看着他,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索性看出他脸色比起昨日来说要好了许多,这才叹了口气,说:“皇兄发起脾气来连我都不敢劝,昨日他只是让你少吃了一顿饭,这还算好的了,你可要记得以后见他生气了要躲远些,他可凶了!”

  “啊?”安祁愣愣地看着她,“啊,哦哦,我省得了。”

  这不对啊,这和他想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啊。

  “你不知道,皇兄上次发脾气是一个大臣送来一个双儿进宫,那双儿若是老老实实,皇兄本也打算给他银子再寻个由头放他出宫去,谁能想到那双儿可不知足,夜里就爬上了皇兄的床。”帝锦小声地给他讲着这宫中的隐秘。

  安祁被他提起了兴致,忽略掉心中的那一抹不自在,又问她:“然后呢?”

  “然后?”帝锦嘲讽地笑了声,“然后皇兄将他一脚踢了出去,说他既然喜欢爬床,那就送去军营爬万人的床。”

  安祁听完浑身一颤,有些被吓到了,颤声问她:“做、做了军/妓……?”

  帝锦没告诉他的是,那日玄安帝将所有罪人聚在了朝堂大殿外,由着所有大臣去看、去听他们的哀嚎声,血溅三尺,明日当空,自此以后,再没大臣敢送人来了。

  安祁听完,总觉得帝锦口中那个杀伐果断的玄安帝与今日晨时与他一起共用早膳的玄安帝有些不一样。

  他是怕的。

  可是现在他也无处可去。

  即使心里不去承认,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对玄安帝已经生了情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玄安帝总喜欢逗他玩儿,但是他的确对自己好。

  但是他必须要管好这点情意,若是管不好,日后输得彻底怎么办?

  他总归是怕的。

  “走吧,到了。”帝锦的话将他从思绪中剥离,书院已经就在眼前了。

  他和信阳公主一起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萱若郡主和她身旁的小王爷就是一个,这两个人安祁也熟,见过一次还把人吓了一跳。

  小王爷是个藏不住话的主,昨天他就看见安祁了,奈何安祁来得晚又走得早,期间还和公主说话,他也没凑上去。

  今日就不同了,他见公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便起身走到安祁面前:“没想到你也来了云先生的书院,想必定是有一番不凡,是诗词写得好?还是字写的不错?来,你且写来瞧瞧。”

  安祁认得他,却没打算和他一般计较,只推辞道:“我字写得不好,就不献丑了。”说完就要绕过他走开。

  “你站住!”小王爷没想到他这么拂自己的面子,上次也就算了,这次还敢这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吼了一声。

  安祁还没说什么,就见帝锦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眼神看过来,开口道:“帝南青,本宫看你是越发胆子大!你既心知安祁是谁的人,那就该恭恭敬敬,再这般,你就别来了,回你府上反省几天去!”

  帝锦毕竟算是玄安帝带大的,这样说话有几分玄安帝的气势,说完就看见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小王爷顿时不吭声了,不情不愿地坐回自己座位上。

  安祁回望一眼帝锦,眸子里带了谢意。

  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正是云无许,见着人来齐了,他也就开始授课。

  倒是人群之中坐在后面的安怀瑞脸上闪过惊愕的表情,刚刚的混乱他自然是全看见了,老夫人叫他打听清楚安祁这小子到底跟了谁,可他看了半天也没觉得他是跟着谁的啊?

  只不过这背后之人定是权力极大,能劳烦公主替他说话,还将小王爷镇退,这人会是谁呢?

  安祁分毫不知安怀瑞此时的瞎猜,他身后还跟着苏白英,他都想好了,若是安怀瑞在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他就不客气。

  不过一上午过去了,安怀瑞也没什么反应,连他都觉得奇怪。

  要走的时候帝锦刚要来找他,云先生却先一步叫了他。

  安祁走到云无许面前,问他什么事。

  云无许装腔作势地问他两句,无非就是问他听不听得懂,觉得难不难之类的,安祁一一应了他的话。

  安怀瑞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云先生自视清高,这一屋子的皇亲国戚他都是一样对待,怎么偏偏现在对这安祁有些不一样?

  若是安祁背后的那人就是云先生,那好像……好像也能说得通?

  云先生是被陛下请进宫的,身份自然不一般,更何况他对安祁与旁人不一样,小王爷若是因为云先生而歇了气焰,好像也不无不可——毕竟现在还在云先生的书院里,他自然得收着性子。

  这么一想,安怀瑞茅塞顿开——原来安祁跟着的是云无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