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寒, 哪些修士能去蓝花楹宴?”
余非寒迅速低头看卜真:“你想去?”
卜真抬头看他,那一眼眶的灿烂余非寒从来抵挡不住,他偏过头闷声道:“凡二等宗门之修士, 皆可参与。”
原来不光是个团建活动, 还是个上流社会的团建。卜真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你要去么?”
“你希望我去?”
卜真对上一双真挚眼眸, 飘雪落在人眼睫, 随西风晃动。
这……他竟一时语塞。
“非寒——”
恰好一声呼唤打断两人对话,卜真回头,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抱阳子。
“刚好卜宗主也还在。”抱阳子朝他道,“玄天剑宗会负责护送将混元流域的修士,不知随您回哪里?”
卜真呼出一口气,答:“跟我回青州府吧。”
“好。”
询问完事情便可离去了, 只是抱阳子看起来还有话想和余非寒说。卜真见姜愁红在风雪中状态不佳, 于是借故先行一步。
“等——”
身后似乎有声音, 只是卜真此刻有些事要思考,于是没有听到。
余非寒看着人背影消失在转角, 低了低头。他迅速收起情绪:“师叔还有何事要吩咐?”
两人一路往前, 停在走廊。抱阳子看着湖心的雪, 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非寒,你突破了吧?”
余非寒一愣, 没想到师叔会问修炼之事,本以为关于魔修还有吩咐。他点了点头。
抱阳子忽然叹气:“那师叔放心了。”
之前余非寒困于金丹多年, 他担心这孩子没法度过瓶颈, 最后寿数耗尽而亡。那日在天晴雨林, 因修为压制他不敢断定。后到了不歇雨, 看余非寒周身灵力,心中有所推断。
当初陈意的卦上显示机缘为“丹道”,看到卜真时,他明白这就是就是余非寒要找的人,故有“良缘”一说。
“既已过命中劫,便可去参加蓝花楹宴了。”
话题转太快,余非寒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拒绝。
“非寒。”抱阳子转头看向他,缓缓道,“师兄将你托付于我,然师叔所剩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
余非寒怔了怔,当年陈意头也不回离去时还历历在目。他心中曾有困惑,亦有埋怨,后随心境的提升终一一荡平。直至此时,师叔却告知自己,师父并非真的无情。
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话中另一层意思。
“您修炼一直顺遂,时间所剩无几是何意?”
“与你当初一般,困于瓶颈,无所精进。”
修炼遇到瓶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余非寒刚想表示可等机缘,抱阳子却抬手阻止了他。
“修炼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叔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事实上玄天剑宗十一峰峰主并岑岭本人,都有此感。只因各自修为不同,所剩时间也有长有短。
湖心亭上落了满满的雪,抱阳子看着那处久久失神,恍惚想起少年时与师兄们修炼,又想起开山收徒后教导弟子。
“在我们逝去前如能找到一位同行者。往后的路,我们也能放心些。”他收回眼神,再度落到余非寒身上,“玄天剑宗的担子太重,师长们不忍心你一人担起。”
师叔的神情看起来过于伤感。余非寒不善言辞,此刻他多希望卜真能在此,为自己表十分安慰。
“师叔,我有道侣了。”
抱阳子还沉浸在伤神中,闻言惊住:“你说谁?”
“我与卜真早已结为道侣,我们约定共修大道,一同飞升。”
抱阳子回忆了下两人状态,再想想余非寒为人,竟然有些不相信。见他神情,余非寒又想起方才与卜真的对话,眼神稍有落寞。
“只是……”
“只是我还不曾向他表明心意。”
抱阳子有点晕。
已结成道侣却不曾表明心意。
“非寒,你、你莫不是强迫了人家?”
……
事实证明,玄天剑宗的教育果然出了问题,以至于余非寒花了整整七天七夜,也没与抱阳子说清楚这中间曲折。
姜愁红的身体在这里呆久了不好,卜真等不来余非寒,急着回去,最后只能坐别人飞剑回了青州府。
御剑这个后辈技术太差,哪里有风哪里飞,哪里烈日哪里呆。卜真笑眯眯地送走了人,转身就变了脸。
他娘的累死个鸟。
“哟卜宗主回来了?”
“谁谁谁?!卜宗主回来了!!”
卜真才准备进门,忽然就看到隔壁巨灵门扯了一嗓子。这下好了,门前路过的纷纷跑来,天上飞着的刹不住车,但也努力招手问候了。
“宗主您太厉害了,神禾宗为我青州府挣足了面子!”
“那可不是,谁听说过又会炼丹又会打人的炼丹师?”
大比虽取消,但中间过程却由各路修士传了出去。略过薛儒水那一茬,神禾宗几名弟子的事迹,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多少修士为我们神禾宗甘心落败,大比这么多年了,哪里有过这样的?”
“不瞒诸位,我现在就以青州府人为荣!因为我们有卜宗主,有神禾宗!”
卜真忽然想起来,等回头接手了明华宗地盘,他们得举宗搬迁。不知道时候这个修士心情如何。
等他想完这茬,发现因群众太过热情,自己三人竟被堵在了家门口。
杜承露扶着姜愁红和卜真面面相觑:“师父……这……”
“诸位让让,快让让——”梁灯和陈千星突然从门内冲出。然后他俩闪开,方阮一条火龙喷出:“里头还有个受伤的,大家快给让条路!”
最后在弟子们奋力之下,终于把人给弄进来了。
还、还挺不容易的。
卜真擦擦没有的汗,然后看向眼前。
燃月随着化成四季变化,因连续的夏,故而里面也还是一番盛景。只是与外界酷热不同,虽有烈日当头,实际却清爽宜人。
卜真深深吸一口气,灵田方向传来药材清香。仔细闻闻,是幽月花与冬凌草成熟了。
法衣下缘被扯住了,卜真低头。
“咕咕咕!”
“咕——”
“咕咕……”
三种不同情绪的叫声混在一起,元绯兔扬起圆圆绒毛脸看着卜真。
“哎哟本座的小可爱。”卜真蹲下来挨个摸头,然后到处掐掐,忽然变脸,“想本座也能吃这么多,看来都是假的。”
胖胖抬起兔脚猛地一蹬,飞速落入卜真怀中,一通狂蹭。全程如行云流水般,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嫌弃。
神禾内欢声笑语,天光正好。
姜愁红苍白的面容也被映上三分晴朗。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浑浑噩噩。总是回想当年身染魔气,日夜惊惧;为家人抛弃,一朝痛失所有。
薛儒水将他从泥淖中拉出,给予希望与关怀,即便后来得知对方有所图,不过利用,但他依旧心甘情愿。只是后来发现,原来一切不幸,皆只是为他人野心所累。
多可笑,多可悲。
然上天垂怜,他的不甘与渴望竟被听到。如今还能有蝉鸣热夏,能有心上之人。姜愁红慢慢推开杜承露的手,作势便要跪下。
卜真摸摸怀里俩元绯兔,然后把头顶的胖胖弹下去,斜眼道:“如果要煽情破坏气氛,本座就要叫人把你赶出去了。”
“卜宗主再造之恩,姜愁红无以为报。”
“不,你报了。”
卜真放下小可爱们,然后挑眉轻笑:“你为本座挣来了整个遥月府。”
遥月府在某种程度上,属于明华宗私有,这在修真界中也并不奇怪。卜真接手明华宗后,这便意味着将坐拥遥月府。
天知道二流宗门的评定有多苛刻。中品洞天福地一座,灵田灵兽在百数以上,弟子过千。有了遥月府后,至少除弟子外的条件都能满足了。
骤然暴富啊,而且再不用为点灵石脑壳疼。
姜愁红闻言怔愣,当即想起抱阳子与岑岭的话。他站定,忽然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宗主缺人吧。”
他撩起衣摆,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这一次卜真和没有再阻止。
“愁红虽只身一人,却愿此生为神禾宗赴汤蹈火,死而后已,望宗主成全。”
卜真看着人思考了片刻,道:“本座不能收,你没有炼丹天赋。”
姜愁红面色一白,忽又听人开口。
“不过你可以随非寒一道修行剑诀。”
卜真觉得余非寒应该不会拒绝,毕竟他也私下和自己表示过对姜愁红的欣赏。当然,那些都是次要。
他抬起下巴,笑了笑:“凑人头要紧。”
边上方阮他们憋了半天,刚才听卜真说不能收姜愁红,差点一起跪下求宗主。眼下成了,兴奋得很,正要开口,却被姜愁红打断。
“宗主,在天霄府我有一事未说。”
“你说。”
“明华宗针对神禾宗,并非仅因入门大会等事。”姜愁红缓了缓,继续,“薛儒水从一开始便是针对您。当年我被派往云城府,正是为了除掉李家满门,包括季归云在内。”
卜真笑意一停,皱眉。当日的二选一猜测,终于有了结果。
杜承露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询问:“可知原因?”
姜愁红摇头:“我只知,此事发生在他与魔修炼丹师联系后。”
啧,这事儿没完了。
卜真心烦,后知后觉少了个人。
“小季呢?”
几名弟子一噎,忽然被打断情绪,然后面露尴尬。
“额……”
刚好方才还没去看鱼塘怎么样了,卜真还挺在意鱼羹的研发。
“在养鱼?”
方阮心一横,直接把人卖了。
“被他师姐揪耳朵回去相道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