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梵音顺着朱竹撩起的缝隙看了一眼车窗外,收回视线淡淡道:“多谢公主,我无意学。”

  如果可以,在那等亲密的事上,她希望教自己的是宋伯雪。

  朱竹放下车帘,随意道:“好吧。”

  既然无意学,那她就没有办法了。

  只可惜,不能看到小县令扶着腰的惨样了,不过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毕竟江梵音才怀了两个月,应当是不宜做那种事的,所以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就不信这两个人真能忍得住不做点什么。

  回平川县的路途不算特别遥远,但因为她们不着急赶路,过了七八日才抵达。

  早早得到信的宋氏日盼夜盼,在正月底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女儿。

  马车才在县衙外停下,江梵音还没下马车就听到宋氏高扬的声音。

  “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去这么久都不回来,老娘拍死你个没良心的…”

  江梵音下了马车,便看到宋氏一手扯着宋伯雪的胳膊,一手使劲去拍宋伯雪的头。

  她看着相处温情的母女俩,微微出了一下神。

  宋伯雪虽然来自异世,但对宋氏是真的以母亲相待吧,所以才会如此不违和。

  也好,不然让宋氏知道自己养在身边多年的女儿换了个人,该会很伤心吧。

  谎言有时候是个奇妙的东西。

  在某些情况下,不知道真相反而是好事。

  宋伯雪偏头夸张叫疼,却也没有真的去躲,看起来更像是乐于挨打。

  “哎呦,娘亲快放手,大家都看着呢,你给我留点面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想下次,老娘打死你,你个不省心的,没良心…”宋氏的动作幅度很大,实则小心收着劲,哪里真舍得打女儿啊。

  那拍着头的手缓缓收了力道,变成了轻抚,眼圈也发了红。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仔细打量着多日不见的女儿,哽咽道:“瘦了,也黑了,就知道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快回屋,我给你炖了爱吃的猪蹄,小没良心的。”

  宋氏扯着宋伯雪的胳膊,眼里仿佛看不到别人。

  女儿自出生就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这个做娘的担心啊,几乎就没睡过安省觉。

  宋伯雪顺从地应声,乖乖低下头,任由宋氏打量来打量去,眼眶不由也泛了酸。

  她不曾体会过母女亲情,也没和长辈这样相处过。

  但宋氏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很亲切,亲切且不让人反感,甚至让她感到贪恋。

  宋伯雪抿了抿唇,忍下想哭的冲动,嘟囔着叫了一声道:“娘~”

  她想自己以后要学着做一个好女儿,努力不辜负这份关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底深处,她已经把宋氏当作了亲生母亲。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本该如此,这是她的娘亲。

  “哎-”宋氏应了声,偏头又去擦眼角的泪。

  女儿强忍的泪意,她看得真切。

  这孩子一直都跟长不大似的,做事情也欠考虑,她要一直看着才放心。

  这一次瞧着是真长大了,能担得起事了,是要成亲的人了啊。

  宋氏在心底感怀了一下,回头朝着高之澜、朱竹和江梵音微微颔首,浅浅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宋伯雪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伯雪回头朝三个人眨了眨眼,抬脚跟着宋氏走在了前面。

  进了屋,宋氏一边给她添汤夹菜,一边问道:“你跟梵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娘说实话,梵音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宋伯雪喝了两口汤,老实答道:“娘,江姐姐真的怀了我的孩子,不是别人的,那是您亲孙子(孙女)。”

  还不说实话,她就不信两个女子能折腾出孩子来,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这孩子为了江梵音也算是糊涂了,她这个做娘的有那么迂腐么。

  女儿都认准了人家,江梵音又是个好孩子,她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宋伯雪坐正身子,神态放严肃道:“娘,真没骗你,江姐姐除了跟我有…有那个什么,就没跟任何人有过,我确信那是我的孩子,您一定要信我,不要责难她,她也是不信的,我真的千求万求才让她答应把孩子生下来。”

  总之一切的责任本来都在她,这事不能让江梵音担着。

  宋氏听罢绞了绞手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说是就是吧,娘什么时候责难梵音那丫头了,你个没良心的,你娘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

  “娘最通情达理了,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毕竟整件事里,江姐姐最无辜了。”宋伯雪眉开眼笑,心里安定不少。

  只要宋氏对江梵音不心存芥蒂就好,她相信等孩子出生就不用解释了,江姐姐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定会像她吧,像江姐姐也行,总归不会像别人。

  宋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娘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既然你认定了人家,日后就不要犯糊涂,好好待梵音,那孩子也不容易,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操持好了,过几日就赶紧成亲,省得等孩子显怀了再有什么流言蜚语,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女儿家,你心里最好有数。”

  宋伯雪郑重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说到底是我行事不周,才让江姐姐陷入这种境地,越早拜堂越好。”

  听宋伯雪这么说,宋氏越发认定错在女儿这边,不管江梵音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总归都跟女儿有点责任。

  再者,江梵音那边一看就对女儿是上了心的,这两口子过日子最怕同床异梦,世间难求有情人,别的都没必要太计较。

  计较得多了只会伤和气,只要女儿过得开心,一切都好。

  婚期定在了三日后,江知府那边官复原职后,也提前一天来到平川县。

  他见宋氏态度又有了肉眼可见的转变,对江梵音关爱有加,这才彻底放了心。

  婆媳之间最难相处,却也最好相处,重要的是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怎么调和。

  宋伯雪做得还算令他满意,平川县又在他的管辖之内,这门亲事也算圆满。

  这样一想倒是庆幸不少,幸好宋伯雪没有选择留在京城,不然山高水远的,他也不知道女儿过得怎么样,免不了要挂念。

  如此,一切都刚刚好。

  因为婚前几日不能见面的旧俗,宋伯雪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江梵音。

  明日就要拜堂成亲了,她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心脏就像是被人拉扯着在不停跳舞一样,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

  待到夜深人静,她翻了个身,心情亢奋下只想看到江梵音,那还犹豫什么,她才不

  mi信那些旧俗。

  于是,她悄悄穿上衣服,推开门,避开人来到江梵音门外。

  已是深夜,江梵音的房间还燃着灯,依稀可以辨别出映在窗户上的两道人影,一个是江梵音,另一个是江知府。

  宋伯雪站在廊下,拉开一些距离,仍能听得清房间里的声音。

  她捂了捂耳朵,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非礼勿听啊。

  听老丈人和媳妇的悄悄话太考验她的底线了好不好。

  她叹了叹气,又走远了些,待到房间里的声音模糊不清才站定。

  原以为等一会就能把江知府等走了,谁知道半个时辰过去,她都要被冻透了,也不见江知府离开。

  房间里,江梵音看着爹爹拿出来的一沓银票、地契,忍不住湿了眼眶。

  江知府笑笑,感慨道:“傻孩子,别哭,老夫的女儿最是坚强,这些本来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啊不是一个好爹爹,这些年只醉心政事,对你也忽视良多,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江知府微微仰了仰头,忍下心中酸涩。

  他年过半百了,一个做爹爹的,又是一府知府,千万不能落泪,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啊。

  江梵音点了点头:“爹爹放心,伯雪她待我极好,我一定照顾好自己,您一个人也要多注意身子,平川县离府城不远,我们会多去看您的。”

  她相信宋伯雪一定会陪她常回府城看望爹爹的,那个人向来都善解人意,对她包容又体贴,令人安心。

  江知府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下道:“不用那么麻烦,爹爹年事也高了,没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我看这平川县就不错,到时候就在这里置办个宅子,也好抱抱我的小外孙。”

  想想还怪令人向往的,他就江梵音一个女儿,妻子病逝后也没有续弦的心思,这么多年在官场上忙忙碌碌,闲下来也该多陪陪女儿了,含饴弄孙的日子应当很不错。

  见江知府这么说,江梵音不由心喜:“明天拜过堂,我就留意一下附近的宅子,最好离得近一些。”

  她成亲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爹爹,如果今后能就在身边可以照料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江梵音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轻声道:“或许是个外孙女呢,爹爹你也不要叫伯雪那小子了,我们明日就拜堂了。”

  她的心上人不是什么那小子,和她一样也是女子啊。

  江知府笑笑,佯装黯然道:“知道啦,是我的贤婿,你呀就护着她,不管是外孙还是外孙女都好,要是那小子-要是伯雪贤婿对你不好,千万别忍着,你还有爹爹呢。”

  女儿护着女婿,他要护着女儿啊。

  江梵音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孩子,毕竟她和宋伯雪都是女子。

  她也不敢赌爹爹如果知道宋伯雪也是女子还能不能赞成这门亲事,所以和宋氏那边一样,有些事只能她们心知肚明,在这种时候无需去平添烦扰。

  或许多年以后有了恰当的时机可以试着坦言相告,现阶段她只想好好和宋伯雪在一起,任何冒险行为都是不妥的。

  反正时日还长,她们也不赶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父女两个又说了些体己话,江知府才起身,再过几个时辰,女儿就要穿上嫁衣了,他就要成为宋伯雪的岳父了,想想真是惆怅又期待。

  房门打开,江知府刚走出门,不远处的宋伯雪便一激灵,可算是走了。

  目送江知府离开院子,宋伯雪忙走到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本就无心睡眠的江梵音一听到敲门声,直觉开口唤道:“伯雪?”

  “江姐姐是我,快开门。”她都要冻麻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江梵音打开门嗔了她一眼,语调里满是欣喜,她现在才知道书上那些话原来是真的。

  原来真的会对一个人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情。

  宋伯雪进门就把江梵音抱了个满怀:“江姐姐,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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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考试结果出来了,没过…

  今天真是个令人心酸的日子,我接下来有时间好好码字了,呜呜呜…